第156节

    “啊，是呀。”宋圆将报纸对折，放在膝盖上用小挎包压着，一面应和车夫的话，“师傅你也知道啊。”
    “嗐，都传了这么多天了，大街小巷都不知道传了多久，自然是知道的。”车夫边跑边说，顿了顿后又说，“而且啊，那被抓的还是住在我家附近的邻居呢。”
    说到这儿车夫又叹了口气，“可惜了，明明是个好孩子的。”
    “这说起来，都是章五不是东西。”车夫说到这儿狠狠的呸了一声，语气里又是惋惜又愤懑。
    这倒是让宋圆起了好奇心，她对章五的事其实一直都一知半解，只知道他是个混子。所以对车夫口中章家的人更是不清楚，便好奇多问了几句。
    车夫是看着宋圆从秦家出来的，自然清楚她是位千金小姐。原本以为这样出生的小姑娘，根本不屑于跟自己这种臭拉车的说话的，却没想到宋圆又有礼貌又挺和善。
    见她好奇，便也乐意跟她多说几句。
    等到了小东门后，宋圆便大致知道了章氏，以及她一双儿女的事情。
    确实是可怜人。
    现在想想，自己之前跟着杜妈却半路跟丢，之后遇见差点撞到的货郎，估计就是章五的儿子了吧？
    估计就连那次“不小心撞到”也并不是巧合。
    说不定对方是在跟踪杜妈的过程中，发现她也在跟着杜妈，所以才跟在她的身后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迷路，突然掉头，措手不及老不及反应时才会撞上。
    “原来是这样。”宋圆一面下车，一面冲车夫点点头。递钱给他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看样子还真是可怜人。”
    “谁说不是呢。”车夫接过钱说，“像章五这样啊，还不如当年就死在外面，您看看，现在自己死了，还害了家里人。”
    说完这话后车夫这才低头看清宋圆递过来的钱，“啊哟”了一声后抬头说，“小姐，您多给了。”
    “也不算多，师傅你不是还陪我说了话嘛。”宋圆笑着摆摆手，拎了陶罐便往里走，朝正点头哈腰对自己连声说着“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的车夫挥挥手后，这才往吴小哥的果脯店走去。
    走到中途听见一旁小巷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应声看去发现竟然是“熟人”，宋圆便停下脚步看向那群小朋友，笑着说，“咦？你们今天没去上学吗？”
    笑闹的小豆丁们看清是宋圆后，眼睛立刻齐齐一亮，游戏也不玩儿了立刻冲向宋圆，围在她身边眼巴巴的抬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问，“姐姐你是又迷路了吗？没关系，我们给你带路！你给我们一些糖就好了。”
    一想到又有糖吃，小孩子们都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宋圆？
    宋圆哭笑不得的回答，“可是，这次我真没迷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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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宋公馆。
    月琴打算去书房找宋穆楠商量一些事的时候，恰好遇见家里丫头端着茶水准备往楼上走。
    便出声叫住。
    丫头停下脚步，转身冲月琴微微欠身后叫人，“三姨太。”
    “嗯。”月琴随便应了一声，踱步过去后眼在茶托里一瞥后又问，“这些都是给老爷送去的？”
    “是。”丫头微垂了眼，老实回答。
    月琴听了眼珠子一转便有了想法，继续神色淡淡的说“那行了，你把东西交给我吧，我送去书房给老爷。”
    说完就伸了手想将东西接过去。
    秦年雅一行人离开宋公馆已经十几、二十天了，刚开始的时候月琴想着她们才离开，自己便去找宋穆楠提要求是不是显得太积极了点儿，便打算缓一缓再说。
    谁知道明明同出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天竟然连宋穆楠的一面都没见到，这是月琴万万没想到的。
    甚至她想去书房找宋穆楠的时候，都会被管家拦下来。说什么“老爷在忙，三姨太您就别去打扰老爷了”之类的话。
    不仅如此，就连以前初一、十五一起吃晚餐的规矩，也因为秦年雅等人不在而作罢了。
    一想到这些月琴便忍住想咬牙，觉得现在会变成这样都怪秦年雅她们
    但她却忘记了，当年她还没进宋公馆时，原本大家便是天天在一起吃饭用餐。是月琴嫁进来后，刚开始她自己说“不好意思”才在月琴院分开吃。
    然后才有了现在初一、十五一家人必须在一起吃饭的规矩。
    完全没想过自己才是导致现在后果的始作俑者，反而一股脑的将责任都推卸给别人。
    不愧是李婉宜的亲妈。母女两人如出一辙。
    话说回头。
    月琴会有些着急，一方面是因为婉宜那边已经催过她好几次了。二是月琴自己也觉得这事不宜再拖。
    不然等宋行舟从国外回来后，这事只会更不好办。
    必须尽快解决！
    她想到这儿便打算将托盘接过来，谁知道丫头却往后退了一步，让月琴的手扑了个空，让她愣了一下立刻抬眼瞪向丫头。
    那模样太凶，和以前楚楚可人的模样差别太大，吓得丫头缩了下脖子后小声开口解释，“三姨太，管家之前吩咐了，必须……必须亲手将东西给老爷送去，谁要是将东西给您……那我们就没活儿做了。”
    “这话什么意思？！”月琴一听便竖了眉毛，没好气的骂，“这是打算拦着我，不让我见老爷吗？！”
    “我……我不知道。我也是听管家的安排……”丫头细若蚊声，畏缩的站在那儿，战战兢兢的。
    月琴有些气不过，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瞪着丫头说，“我难道还没一个管家说话有分量了？！拿来！”
    说完月琴便又伸了手，竟从丫头手里抢过了托盘。
    丫头不敢太用力，怕不小心伤到月琴，自己也是罪过。所以很轻易的便被月琴抢去了托盘。
    只是她用力太猛，不仅放在里面的糕点从点心盘里滚了一些出来，就连托盘里的茶水也洒了一半，将糕点打湿，让人见了顿时一点胃口都没了。
    “你！”月琴见变成这样，自然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错愕后立刻瞪向丫头，只觉得她不识抬举。
    要不是刚开始这丫头不松手，自己也不会因为为了将托盘抢过来，现在弄成这样。
    丫头见月琴瞪自己，吓得立刻就后退了两步，两手互相绞着，头也低得低低的。只绝望的觉着，自己这份工是保不住了。
    正当月琴要发脾气时，管家总算赶到了，赶紧快步上前打圆场，“三姨太？！这是怎么了？”
    月琴虽说背着管家敢放两句狠话，但当着他的面实际上也不敢太嚣张。只是现在还在气头上，所以瞥了管家一眼后没好奇的开口说，“还不是这个丫头做的好事。”
    说完还不解气，又瞪了丫头一眼。
    “哦？”管家听了月琴的话，扭头朝丫头看去。
    丫头见状赶紧跪下，可怜巴巴的低着头对管家说，“管、管家，我只是按照您说的吩咐……”
    “行了行了。”管家不等丫头说完便打断她的话，皱着眉摆摆手后说，“三姨太说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还跪在这儿做什么？赶紧的跟三姨太道歉！将东西端下去重新送份干净的过来。”
    丫头一听惊喜的抬头看向管家，对上眼的时候立刻接收到管家的眼神，忙站起身冲月琴老实鞠躬，说了声“三姨太对不起”后，立刻接过她手上的托盘，赶紧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月琴这才又轻哼了一声，甩了甩有些累的手臂后斜眼管家又开口，“管家，我怎么听说你不让我见老爷？”
    “哎呀冤枉啊三姨太。”管家一听，拍了下大腿便微微欠身冲月琴喊冤。顿了顿又说，“我哪里敢拦着您不让见老爷呢？只是老爷最近真的太忙了，根本就没空而已啊。”
    “是吗？”月琴半个字都不信他的。
    “是真的三姨太，我哪里敢骗您呢？不信等老爷忙过这几日后，您问问老爷？”管家态度恭敬，说话又好听，让月琴挑不出错来。
    只能自己生闷气。
    所以她盯着管家半响后这才冷笑了一声又说，“好，我会记得问老爷的。”
    “嗳，那就好。”管家依旧笑呵呵的，冲着月琴微微欠身。
    正说到这儿时，一把声音便从楼上传来——
    ——“问我什么？”
    月琴和管家应声抬头，楼上站着的不是刚刚从书房出来的宋穆楠又是谁？
    “老爷。”月琴带了点儿惊喜的意味抬头看着宋穆楠，笑吟吟的开口。
    宋穆楠听了，站在那儿没应声，只淡淡的瞥了月琴一眼。
    那眼冷静又平淡，让月琴的笑一下子便僵在脸上，随即略显惊慌的淡了下去。
    宋穆楠是她唯一的依仗，要是……
    月琴不敢再往下想。
    管家跟在月琴声后，冲宋穆楠微微欠身后也唤了声“老爷。”
    “嗯。”宋穆楠点点头，一面应声一面往楼下走，等下了阶梯后这才将手上的资料交给管家又开口，“管家，这些拿去给陈经理。”
    说完又冲他使了个眼色。
    管家一会儿，一面应声一面接过宋穆楠递过来的东西，转身下去并吩咐其他人不准靠近客厅。
    等管家离开，只剩自己和月琴两人后，宋穆楠这才侧身看向她淡淡开口，“找我什么事？长话短说，我现在要出门。”
    这话让月琴原本已经准备好，想冲他撒撒娇，说句“老爷最近好忙，都没来看我”之类的话，全给堵在了喉咙里。
    一时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直到宋穆楠等不到她的下文，眉头微蹙显得不耐后月琴才急忙开口，“老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
    月琴顿了顿，偷偷看了宋穆楠几眼后又说，“现在宋圆和婉宜的身世已经真相大白了，婉宜一个人住在外面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我想想就觉得不忍心，所以……”
    “所以？”宋穆楠静静的看着她补充，但心里却在听见月琴直接喊小圆大名时心又沉了沉。
    但月琴没留意，甚至见宋穆楠接口，还以为过了这么几天，他终于缓过来情绪了似的，心里大喜连忙开口，“所以我想将婉宜接回来，就住在我的月琴院里你说行吗？”
    月琴顿了顿后怕宋穆楠不同意，又微垂了眼幽幽的叹了口气又说，“我一想到竟然平白无故的和婉宜分开那么多年而不自知，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心里就感到心疼。现在就只想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多点亲近的时间，你说行吗？”
    ……“不行。”
    宋穆楠这么干净利索的拒绝，让月琴错愕。连楚楚可怜的模样也顾不上摆了，猛的抬头看向宋穆楠，微提高了声音问，“为什么？！”
    那副不可置信，万万想不到的模样，落在宋穆楠眼里只觉有些可笑。
    更可笑的是，自己以前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呢？
    宋穆楠在心里自嘲了一声后，重新静静的看着月琴开口，“为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是心知肚明吗？”
    这话虽说得没头没尾，但月琴听了却立刻明白宋穆楠是什么意思，瞳孔剧烈一缩后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了一声。
    “月琴，我不介意将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宋穆楠见她这个表情，又淡淡开口，“从一开始你我就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亲身骨肉，我那时确实是喜欢你，所以不在意这点娶你回来。”
    “但……”宋穆楠顿了顿又说，“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小圆，也是真心将她当做女儿来疼的。这么多年的父女感情，是多年相处下来的情分。所以如果宋家要是有一位宋小姐……”
    “那也是小圆，而不是李婉宜。”
    宋穆楠看着月琴说得清楚，“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