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然而现在，她确信慕华真人说的第一炼丹师肯定另有其人，说不定正好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所猜测的那位。
    纪茯苓拼命回想三个月前喂她一颗丹药，救了她一命的人长什么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当时痛得整个人神志不清，看东西也是模糊的，只记得对方白衣黑发，嗓音清冷，格外地好听，身上还有一股特别的冷香，很好闻。
    纪茯苓想了半天，想不起来有用的信息，便想套魏集的话。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道：“确实如您所说，当初我是被一位前辈所救，他送我丹药时说那是七品回元丹。我还问了他的名字，打算来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他没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这丹药是他新近研究出来的，可能会有后遗症，让我日后若觉得身体有恙，可到灵霄宗隐元峰求助。”
    “原来如此。”魏集丝毫没有察觉纪茯苓正在套话，“那你如今是身体出现什么后遗症了吗？”
    纪茯苓目光一颤，魏集听到隐元峰这三个字居然没有否认。整个隐元峰只住着凌寒真人一个人，可见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魏集关切的眼神，摇头道：“不是，我是来跟您买丹药的。”
    她拿出一袋灵石，“我只有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纪茯苓是好友亲自带来的，且方才又得知对方是被隐元峰那位所救，魏集对她多了几分亲近，听她说要买的都是些治外伤的普通丹药，十分爽快地给了她，并没要她的灵石。
    纪茯苓谢过后，魏集听李大夫说她想学一些炼丹的知识，便又给了她几本书带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纪茯苓沉默不语，李大夫见她有心事，也不打扰她。
    直到分别前，纪茯苓突然开口：“李叔，我想拜入灵霄宗。”
    或者严格来说，她想拜凌寒真人为师。
    李大夫叹了口气。
    纪茯苓的灵根早已被夺，连参加入门考核的资格都没有，怎么比得过别人？
    纪茯苓知道他想什么，她笑道：“我有一个办法，应该可行，但是需要你们帮我。”
    “你真有法子？那我们要怎么帮你？”
    “帮我搬东西、砍骨头就行，我的身体太老了，没什么力气，连菜刀都提不动。”
    李大夫：？？？
    参加入门考核，为什么要砍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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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入门考核就在赤云峰山脚下的道岩广场举行。
    道岩广场平地升起四座高台，其中一座是长老们的裁判席，居高临下。另外三座分别是比斗擂台、炼丹房、炼器室，分别对应参加考核的修士、炼丹师、炼器师。
    考核正在进行中，下方观众席有不少人在观战，四周有执事弟子在维持秩序。
    纪茯苓让聂家的随从们搬了一个防风的铁炉，一大捆干柴，还有各种锅碗瓢盆以及食材，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赶到道岩广场。
    这阵仗有点夸张，一来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纪茯苓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十分镇定。
    倒是走在她旁边的李大夫受不住这么多目光的注视，赧然地遮了遮脸。
    “小茯苓，你确定这样做真行得通吗？待会儿不会被赶出去吧？”
    “您别担心，待会儿都听我的就行。”
    这一段路走过来，李大夫和搬东西的随从们一滴汗都没流，而纪茯苓却气喘吁吁，这还是在众人走几步便停一步等她的前提下。
    纪茯苓的身体衰老速度太快了，如今走几步路就受不住。
    她心中暗恨，若是让她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挖的灵根，害她提前感受老年人的艰苦生活，她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纪茯苓要当众炖一锅药膳汤。
    随从们把东西放在纪茯苓指定的地方，纪茯苓把柴塞进防风炉，开始生火。与此同时，李大夫把一口石锅架在防风炉上，又往里倒了半锅山泉水。
    袅袅青烟从防风炉飘出，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执事弟子忍不住了。
    “你们在做什么？”执事弟子沉着脸，“台上正在进行考核，闲杂人等不得随意打扰。”
    李大夫连忙起身小声道歉，并把他拉到一旁塞了些灵石。
    执事弟子面色稍霁，只是嘱咐道：“动静再小点儿，别打扰到台上，若是让掌门和长老们发现，我可帮不了你们。”
    纪茯苓把火烧得极猛，锅内很快传来咕嘟咕嘟的响声，水开了。
    她让随从们把搬过来的几斤新鲜筒骨拿来，下入锅中焯水后，让随从帮忙敲裂筒骨，露出里边的骨髓。
    筒骨冷水下锅，开始大火熬煮。
    等待的功夫，纪茯苓偶尔抽空观看了一下擂台比斗。此时聂小武还没上场。
    没有熟悉的人，纪茯苓只瞧了两眼便没兴趣了。她对炼丹术更感兴趣，转而看向另一座高台——炼丹房。
    炼丹房四面透明，方便裁判席和台下观众观看。里边排列着数百列整齐的炼丹炉灶，数千少年炼丹师紧绷着脸，神情认真地在炼丹炉前忙碌。
    纪茯苓瞧着这画面，想起了前世自己学厨时的情形，笑了笑。
    炼丹师操控火候，通过火炼，剔除草药杂质，将其精华提炼出来，使之互相融合或产生反应，最终将所有药性凝炼于一颗小小的丹丸之内。
    其实这原理和烹饪差不多。
    丹药中的药性，便相当于食材中含的营养成分，二者都是不可缺失的。一流的厨师在烹饪过程中，不仅要保证食材中的营养成分不能流失，还要兼顾口感、味道和视觉效果等。
    而丹药更注重药效，一颗丹药若是失去药效，就算味道再好，也和一粒泥丸差不多，没有任何价值。
    纪茯苓想了想，凭她的实力，若将炼丹术与烹饪结合，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丹药”，应该不是难事。
    而面前这锅汤，就是她在众人面前第一次展示“炼丹术”的作品。
    一个时辰过去，擂台比斗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少年修士，有人负伤落败，有人笑着获胜。而炼丹房和炼器室这边，仍然全神贯注地进行着。
    纪茯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目光从台上收回，打开锅盖。
    筒骨被大火熬煮了一个时辰，汤水滚滚，已经呈现出奶白色，热气腾腾，飘出浓郁的肉香味。
    纪茯苓一一下入早已准备好的部分汤料，其中有红萝卜、红枣、枸杞子等。
    转中火把红萝卜炖熟了之后，她再次打开锅盖，比方才更浓郁的香味瞬间飘散，弥漫整个道岩广场。
    周围无数的目光看过来，连裁判席上的长老们也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视线投向这边。
    李大夫有些紧张，“小茯苓，这也太香了，真的不会被赶出去吗？”
    “别怕，越香越好，我还担心不够香呢。”纪茯苓说道。
    若是不够香，她还怎么引人瞩目？
    纪茯苓微笑着，朝李大夫伸手。李大夫把手中的药篮子递给她，里边装着已经清洗好的草药，基本都是从魏集那儿买来的，其中有好几株是罕见灵药，十分珍贵，把纪茯苓卖美食赚来的灵石家底掏了个一干二净。
    刚才被香味吸引的无数目光，此时落在她手中的药篮子上，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
    她在做什么，她手里拿的好像是灵药，她该不会要把这些灵药放进汤锅里吧？
    这念头刚升起，众人就见纪茯苓动作随意地将草药一株接着一株放进了热气滚滚的锅里。
    众人：？！！
    “卧槽，我没看错吧？她方才是不是把银霜草和金莲叶扔进了汤锅？”
    “我的天，那可是银霜草啊，价值五百灵石！还有金莲叶……这都是炼制三品止血丹必备的草药，居然被她拿来炖汤，这人是不是疯了？”
    “浪费，浪费啊！这么多灵药，够炼一炉止血丹了。止血丹可是价值三千灵石一颗啊！这是谁家的仆人，这般浪费，真的不会被主人家打死吗？”
    第4章
    围观的人一脸痛惜，指着纪茯苓，就差没把她手中的灵药抢过来了。
    高台裁判席上，灵霄宗的几位长老也满脸好奇。
    其中，一名生着桃花眼的白脸书生看向旁边美艳绝伦的妇人，“慕华长老，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见到有人糟蹋灵药吗，平日里有弟子炼丹出错，都被你罚得很惨，怎么今日你坐得如此淡定，竟是一点都不心疼那些灵药。”
    慕华真人将目光从纪茯苓身上收回，眼波流转，瞥了他一眼，“难怪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浑身上下唯有这双眼睛生得还算能入眼，没想竟也是摆设。”
    “哈哈哈，云清，这回我听懂了，她说你年纪轻轻就瞎了！”
    洪亮的笑声如杠铃一般响起，白面书生云清真人的身后，一名身材健硕的中年汉子用力拍打他的肩膀，笑得十分不客气。
    云清真人面无表情把他的手拿开，慢悠悠地道，“鸿腾长老，你不瞎，那你看明白那小姑娘在做什么了吗？”
    鸿腾长老一愣：“嗯？什么小姑娘，你们方才说的不是那煲汤的老妇人吗？”
    “书生，你就别为难鸿腾长老了。”慕华真人捂唇一笑，“我便实话告诉你吧，那小姑娘显然是懂些药理的，方才她把每一种灵药下锅的顺序和时间都不一样，这些灵药应该糟蹋不了——至少，与正在参加考核的那些小家伙比起来，不算糟蹋了。”
    说话间，炼丹房响起几声脆响，有好几个炼丹师不小心炸了炼丹炉，辛苦炼了半天的一炉丹药直接毁了。
    这才是真的糟蹋。
    慕华真人顿了顿，又道：“不过，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就是了。毕竟，通过炖煮的方式熬药，会使灵药溢散一半以上的药性，再加上她竟把灵药与骨头一起炖汤，汤里多了许多杂质，这一整锅的汤水喝完，能达到的药效顶多只有一颗止血丹的一成。”
    云清真人若有所思：“能达到这一成的药效，对于无法炼丹的凡人来说，已经十分难得，确实不算糟蹋。”
    慕华真人正想点头，突然瞥见纪茯苓再次把锅盖打开，这一次飘出来的香味与之前截然不同，荤香与药香混合，浓郁扑鼻，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慕华真人本来坐姿慵懒，这会儿猛地坐直身子，神情认真地嗅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药香后，她有些失态地站起身。
    其他长老疑惑看她，慕华真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来。
    当着其他长老的面，她拿出一块传讯玉简，联系自己的弟子，让他想办法跟纪茯苓要一碗汤过来。
    其他长老：？？？
    这么馋的吗？如今正在考核啊，若是让未来的弟子们瞧见这情形，对他们成熟稳重仙风道骨的形象可是大大的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