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波琳娜突然笑了，她并未感到生气，相反，她从那孩子直白的手段中感受到他对伊蒂丝的在意。
    坦白来说，即便抛开家族的立场，以一个单纯的母亲角度去看待自己女儿未来的婚姻对象，布里奇斯都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双手交叠，波琳娜没有思考多久便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羊皮纸，执笔写道：
    亲爱的伊蒂丝：
    关于你的疑问，我需要明确回答——维尔利的确与克拉克家达成了口头上的联姻意向。
    很抱歉这一点妈妈之前没有告诉你，但我可以保证妈妈并不是刻意隐瞒，你必然会在适合的年龄知道这件事，并且如果不满意，依然会有充分选择的权利。
    我想你应该记得妈妈在很早的时候就开诚布公地与你说过，妈妈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在家族联姻与个人喜好中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诚然，结果并不叫人满意，但是妈妈从不后悔——因为上天将你赐给了我。
    大众看法中的婚姻失败并不会让我强制性的要求你去接受家族的联姻安排，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你完全可以抛开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自由的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当然，妈妈唯一底线要求是——他最少要是个贵族。
    关于和克拉克联姻这件事，如果你不喜欢布里奇斯，妈妈可以出面向你菲尔德叔叔和乔琳婶婶解释，你不用为此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因为早在一开始，我们达成的也仅仅是口头协议，并未交换任何书面文件或者家族信物。
    以上。
    爱你的妈妈
    伊蒂丝在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她发现她所剩不多的愤怒在妈妈这封信中也烟消云散了，她开始以一种更理性的思维去站在妈妈的角度思考问题。
    为什么维尔利能与克拉克达成口头上的联姻协议？
    第一，维尔利与克拉克是多年世交，在合作上本就紧密。
    第二，维尔利与克拉克在大贵族中同属保守派系，政治立场相同。
    第三：王室步步紧逼，已经显露出格外的野心与布局，他们拉拢小贵族阶级，力量已经可以动摇到大贵族们的利益，为了稳固阶级与利益，大贵族需要一次强有力的结合，而联姻无疑是种种方式中最可靠有效的一种。
    第四：布里奇斯在同龄贵族中优秀冠绝，无可挑剔。
    以伊蒂丝现在的阅历和格局，她完全能理解家族与克拉克的联姻充分且必要，甚至她能瞬间列举出有力的理由去举证，可她无法否认，看见妈妈在信的末尾提出要出面向菲尔德叔叔和乔琳婶婶解除婚姻的时候，她那一瞬间的想法，竟然是拒绝。
    伊蒂丝惊诧地发现，即便将她的思维分成理性与感性两部分，刨除掉理性的那部分，仅单纯从感情的角度去考量，她对这个联姻的真实态度竟也不是排斥。
    为什么？
    伊蒂丝眉头深锁，开始坐在椅子上正儿八经地思考这个问题。
    三秒后，她豁然站了起来，这不是代表着她想出了什么答案，而是伊蒂丝突然发现，如果深挖下去，真正的结果似乎会将她导向一种隐秘的、令人羞耻又抗拒的境地。
    半晌，伊蒂丝突然轻嗤一声：
    “还能是因为什么，这我要是让妈妈解除了婚姻，布里奇斯那家伙不得生吃了我。”
    她在索菲亚可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毕业，而布里奇斯现在六年级，距离他毕业也还至少要有两年的时间，虽然不想承认，但那讨厌鬼在索菲亚具有极高的地位和声望，再说她还住在卢森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对吧！就算是向形式低头，她也得忍过这两年再说。
    伊蒂丝为自己的忍辱负重握紧了拳头，终于把自己心里那些隐秘的小心思含糊了过去。
    卢森堡。
    克拉克公爵大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礼服，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严肃，但是襟口别着的一块暗红色的方巾又为这丝严肃中和了一分优雅，他正拿着报纸，而克拉克夫人坐在他的旁边，正捂嘴笑着说：
    “索菲亚最近传出了一些有意思的说法。”
    公爵大人抬眸看了夫人一眼，又垂下去，“什么说法？”这完全是顺着克拉克夫人的意愿问出来的，而公爵大人本身对于索菲亚的流言并不多感兴趣。
    克拉克夫人轻笑，“你会想要知道的，索菲亚最新的八卦是，维尔利与克拉克已经达成了联姻意向。”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公爵大人不紧不慢地将报纸翻了个面儿，评价道：
    “手段急躁，过于直白。”
    克拉克夫人勾起嘴角，倒也没有否认。
    布里奇斯进门就听到这一句，淡淡地接了一句，“管用就行。”他鬓边带着汗水，发丝有一些微乱地黏在额前，黑眸抬起，有一种凌厉的少年气。他刚刚和伊蒂丝在花园骑马，出了汗，伊蒂丝还想再骑会儿，他就先回来换身衣服。
    公爵大人听了这话，抬眸看了儿子一眼，正与他不退却的目光对上，沉默一秒，公爵大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的报纸上，倒是克拉克夫人叮嘱了一句：
    “小心伊蒂丝与你生气。”
    布里奇斯轻嗤一声，说：“你看她哪天不跟我生气？”
    也许是看见儿子敷衍的态度，克拉克夫人轻轻瞪了儿子一眼。
    布里奇斯面容轻快，心中却自有打算。
    他当然知道父母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次自己的手段称不上光明正大，甚至并不高明，但是对于有些东西并不能单纯的这样定义。
    三年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他摸清伊蒂丝的性子，她对于感情，就如同反射弧长且会惯于逃避的蜗牛——你不能过于温吞，甚至需要直接大胆的方式去刺激。
    布里奇斯并不明晰自己对伊蒂丝的感情是否是爱，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并不希望那双蓝色的眼睛中有别人，他并不喜欢她对别人笑，他甚至讨厌有陌生异性接近她。
    布里奇斯承认，用这样的手段，是他的自私，是他的占有，是他的卑劣。
    但是，身为一个优秀的家族继承人，布里奇斯可以说，女人们会为了自己看重的珠宝在拍卖会上争相出手，男人们可以为了渴望的领土与权利挥洒鲜血。
    ——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会放过他势在必得的东西。
    不论人或事。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决定恢复正常更新，但是并不保证一定会做到日更，因为怕存稿用完了更新跟不上会让大家失望，如果有事不能更新会在请假条里请假。
    关于这几章剧情，坦白来说，这篇文的男主，我从来就没有把他写得完美，一开始就有人说我男主幼稚傲慢，的确如此，甚至这种性格特征充斥全文（but我爱幼稚的少爷一百年！），而这一部分剧情，你们也的确可以说一句男主自私。
    只不过，身为从小培育的家族继承人，对于自己守护了三年的人，用这样的手段，我觉得符合他的性格特征。
    第62章 8.7更新get
    因为曾经出现的别扭心思, 伊蒂丝看见布里奇斯倒有几分不自在，好像突然就不坦荡不淡定了，这状态让她实打实躲了某人几天。
    而布里奇斯, 刚刚主动刺激了一把，觉得急功近利要不得，于是两人竟然就像说好了似的一同沉寂下来。
    几天之后, 伊蒂丝恢复了自然，布里奇斯也相当淡定。
    对于学校中的那些流言，伊蒂丝选择了忽视的态度——贵族总是热衷于八卦, 而且通常对一件事缺乏长久的热情，像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再刻意推动或者没有新的爆点出现, 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别的八卦所取代。
    布里奇斯看着伊蒂丝对于之前的事闭口不谈, 甚至不再追问他原因……这中间要说没有理由，他是不会相信的。布里奇斯没有直接去问伊蒂丝，因为显而易见的她不会在这件事上吐露半个字, 有些东西不需要追问，已经就可以说明一切——至少伊蒂丝现在对于他们两家之间的联姻已经不再排斥了不是吗？
    克拉克少爷单方面将伊蒂丝的沉默视为默认——这个结果的转换在他这边自然而然, 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而一切就如同伊蒂丝想的那样，流言果然没有传多久，也许是大家看着两位话题的主人公对这件事都没什么反应, 众人也渐渐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唯一还在关注的，就剩下了王室。
    “关于维尔利与克拉克联姻的事, 你知道多少？”
    康纳德偏头看向面前的清秀女生，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 似乎遇到了不太顺心的事，但是语气依然能称得上温和。
    潘妮抬眸，目光复杂着看着这个男人，王室招揽霍尔家，他们给了家族很多资源，但是却并没有给她格外的优待，在与王室这群人深入接触后，潘妮发现，王室也并不是非霍尔家不可——王室需要在小贵族阶级中竖起一个领头的靶子，他们霍尔家只是恰好因缘巧合地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所以，在奥德丽公主因为报复心理把她要过去时，康纳德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甚至不需要跟她说一声。
    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中，她收到了康纳德公主身边随从的压迫与排挤，这完全是与给伊蒂丝做伴读时完全不同的经历体验，伊蒂丝对她不用多说，即便是与艾琳娜、达芙妮相处起来的时候也是轻松友好，因为伊蒂丝的原因，潘妮也偶尔与克拉克少爷身边的几人打交道，她能感觉出来克拉克少爷似乎隐隐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从来没有冷待过她。
    但是康纳德公主身边的氛围就完全不同，这群贵族少女聚集在一起，口角与争斗，暗潮涌动，一开始的潘妮的做法是避让隐忍，后来她发现，一味的退缩是没有用的，那些人不会因为她的退缩而有半分的宽容。后来有一次，她终于忍不出出手教训了挑事的人，最后结果呢，挑事者气焰被打压，她享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安宁，而她预想中的处罚并没有到来。
    从那时候，潘妮就明白，王室既然将霍尔家推出来，就不会明面上打自己的脸，她完全可以不用畏惧那些人，从那之后，潘妮转变了自己的态度，果然再没有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欺负她，而奥德丽公主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对她满是挑剔。
    而这一切转变，康纳德都选择了冷眼旁观。
    他的态度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一样的温和，从容，就像现在，他明明很为维尔利与克拉克联姻的传言而烦恼，却依然语气温和地询问她。
    潘妮心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思绪，脸上却一点没露，抿了抿唇，她说：
    “我并不太清楚这件事。”
    康纳德没说话，坐在一旁的奥德丽却忍不住插嘴道：“你跟在维尔利后面当了两年多的伴读，怎么会不知道。”
    潘妮垂眸，“至少我做维尔利伴读期间，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康纳德敲了敲沙发的扶手，说：“也就是说，这个传言不是真的？”
    不，其实在潘妮看来，她觉得这个传言是真的可能性十有八九，在做伊蒂丝伴读期间，潘妮就觉得伊蒂丝和克拉克少爷的相处十分亲密。
    可即便心中这样想，潘妮却没有直接回答。
    康纳德蹙起眉，正好对上潘妮与他直视的目光，“潘妮，你有什么看法？”
    “我无法判定传言的真假，但是，既然有了这样的传言，我们就要慎重对待，或许维尔利还没有和克拉克家正式联姻，但是从传言看，很可能他们已经有了这样的联姻意向。”潘妮半真半假的说。
    康纳德若有所思，半晌后肯定点头，“你说得不错。”
    “那我们现在就什么也不做吗？”奥德丽在一旁忍不住道。
    “当然不是，但就算要做什么也绝不是现在。”
    奥德丽有些茫然，就见康纳德站起来，他忧虑的神情一扫而空，又恢复成淡然的样子。
    “你忘了加比勒帝国的人即将要来索菲亚做魔法交流的事吗？”
    “啊，当然没忘，但加比勒帝国的人，就算来了索菲亚，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康纳德站在窗前，闻言勾起嘴角，却没有解释。
    潘妮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她没有掺和进两人的对话，却将加比勒帝国几个字记在了心中。
    伊蒂丝穿过长桌，然后轰的一声将手中的一摞书放——准确来说是砸到了桌上。
    布里奇斯因为这声响抬起了头，他离伊蒂丝最近，受到的影响也最大，皱起眉，布里奇斯的黑眸动了动，目光移到伊蒂丝白净的侧脸上。
    抢在他开口之前，伊蒂丝当先说：
    “啊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是不是永远不能指望你能淑女一点？”她学着布里奇斯一惯慵懒又嫌弃的腔调，然后狠狠翻了个白眼，“是，你猜对了，克拉克少爷，淑女这个词压根就没被我列入行为准则。”
    伊蒂丝头也没抬语速很快，她的手正烦躁地在那堆书中翻找着什么，显然她的心情不大美丽，布里奇斯成了她最先攻击的对象。
    克拉克少爷挑起眉，半点不觉得生气，甚至饶有兴致地说：
    “你竟然还有行为准则这种东西？恕我直言，不大能看得出来。”
    伊蒂丝手一顿，扭头恨恨瞪了布里奇斯一眼，又转回去，她现在没功夫跟这人吵架。
    莱克西大刺刺地，看着伊蒂丝翻找着一堆资料文件，拿着羽毛笔在焦头烂额写些什么，不由好奇地问：“伊蒂丝，你最近似乎很忙？”
    伊蒂丝给一份文件签了字，闻言抽空抬头说：“还不是因为加比勒帝国要来学校做魔法交流会的事。”
    “魔法交流会？是听说有这回事，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