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做提督三千年

    新纪元2930年盛夏，东洲大夏，蜀地，夜。
    红墙粉壁的回形教学楼里，一个黑发落拓、穿着校服的青年正在其中一个高三班的讲台上侃侃而谈，他的讲课刚巧到了尾声。
    “…冒着浓烟的小小驱逐舰萤火虫号百折不挠，抱着必死决心，向德意志国所属重巡洋舰希佩尔海军上（将）号发起突击，在对方船身上撞出一个大洞后，萤火虫号随即也因锅炉爆炸而沉没。这样的无畏之举让作为仇敌的希佩尔号舰长都深深震撼，甚至专门在战后通过国际红十字会，为萤火虫号阵亡舰长向英国当局申请授勋…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曾任职y国皇家海军第一海军大臣的亚历山大这样评价萤火虫及其舰长：‘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光芒仍然不及您所做的荣耀无畏之举!’…见敌必战，是e国皇家海军信奉的光荣传统，即使是萤火虫这样弱小的炮灰驱逐舰，也将这大无畏的精神铭刻在心。”
    青年合上笔记本，他身后投影仪投射的画面正停在一件舰船设备上。
    灰黑色的圆盘底座上安装了可调整角度的三联圆筒，它的介绍是这样的：
    【发烟筒（三星蓝色），命中-5，回避+15。】
    【驱逐舰舰娘装备用以产生神奇烟雾的设备，烟雾可以大幅提升自己回避，但是会影响攻击精准度。】
    【无开发记录，萤火虫号、霍埃尔号、约翰斯顿号改造时较高几率获得。】
    看青年讲完，一边半秃的中年胖子率先拍起掌来，“好了，让我们感谢陈广同学的精彩讲课。”
    台下学生稀稀拉拉鼓起掌来，鼓掌的大多是女生，文科班的她们主要是给颜值尚可的陈广一个面子。
    颜值就是正义，人类种族的审美取向千万年没有改变。
    陈广抱着笔记本走到教师身边，阳光一笑：“那老师，我先回去了。”
    秃顶教师拍拍他的手肘，赞许一笑：“行，那你就先回去吧。”
    陈广是高三理科班的，按理说正是面临升学考试的紧要关头，他该在埋头写卷子才对。
    不过现在讲素质教育，秃顶老师拣选了他执教的文理两个班中比较拔尖的几个学生，互相交流试讲一下，陈广因为对于旧世界历史--尤其是旧时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历史--的熟知，也在被选中之列。
    人类也许从来没有对某一段历史如此感兴趣过。
    如此想着，陈广摇摇头，在女孩子们一片挽留声中走出教室--她们只是起哄而已。
    …
    夜风温柔，如情人发丝拂面。
    走廊上，一个容颜娇艳、黑发披肩的女孩子溜出教室，快步赶到陈广身边，放慢脚步，理理鬓发，双手背在背后，轻声道：“驱逐舰真的只是炮灰吗？明明上次来学校讲课那个威利小姐那么厉害，连核弹都能接住。”
    陈广瞥她一眼，咧咧嘴，“李白，你知道威利，也就是历史上威廉·d·波特号驱逐舰的别名吗？”
    女孩子嘟嘴摇头，
    “虽然只是上百条弗莱彻级驱逐舰中不起眼的一艘，但威廉·d·波特却意外地拥有戏剧性的船生，雷击大总统，炮打si令部，最后被一架自己击落的舰载机撞沉，别名扫把星的就是她了。”
    说这话时，陈广眼前浮现出前几天来学校讲演，结果半途洋洋得意宣扬自己成功用打火机引爆核弹壮举的威利小萝莉--校长他们脸都绿了。
    据眼镜娘威利小萝莉自己所说，她是得到si令官--也就是她的提督--的戒指后，喜出望外，怎么想怎么美，半夜睡不着觉，突发奇想决定点一个炮仗来庆祝。
    她闷声作大死，把分配到镇守府的一枚万吨tnt当量核弹给引爆了，直接造成自己大破，还害得前线风声鹤唳，还以为是深海旗舰奇袭。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前线自然是待不下去了，而海域总督也不好对小小驱逐舰有什么严惩，毕竟说来说去，威利只是一个换成人类还在上小学的小姑娘罢了，心智也就是普通小萝莉的心智，干脆把她扔到后方来讲讲课，也让内陆的人们长长见识。
    可惜威利小萝莉还是那么不靠谱，当局是希望她讲一讲前线战事是多么激烈，后方的和平是多么来之不易。然而威利一路都在炫耀自己是从核爆中走出来的强者，只能让人们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是太能作死了，靠这样的小萝莉去抗击敌人真的行吗？
    但没有办法，就算是这样心智不成熟的小萝莉，也必须肩负起保卫人类文明的重大职责，只有她这样从旧时代战舰记忆中诞生、被称为舰娘的超凡少女，才有正面对抗深海势力的能力。
    李白姑娘几步走到陈广前面，趴在护栏上转过头，直勾勾盯着陈广，“说起来，你这么用心去了解旧时代的历史，一定也是想成为提督吧？”
    陈广轻轻点头，想了想，又摇头，笑容中有些难以琢磨的味道，“我只是很怀念那个旧世界。”
    李白大眼睛扑闪扑闪，明显在思忖着什么，盯得人心慌。
    陈广转过脑袋，探身去看夜空中泛红的月。
    “你这样不行的，”李白姑娘把脑袋凑到陈广脸前面，占据他的全部视野，两人呼吸相闻，女子幽幽的发香惹得陈广鼻子痒痒，“据说提督都要捞船，要靠嘴皮子去说服流浪舰娘效忠，你这么木讷，怎么讨女孩子喜欢？”
    陈广按下李白的脑袋，直起身，“说不定正好有流浪舰娘喜欢我这一款呢，我看见老文在门口招手了，快走快走。”
    李白姑娘摸摸脑袋哼了一声，把一张卡片塞进陈广怀里，小跑着离开。
    “明天的圣建日，你一定要到啊！”
    目送着姑娘小跑着溜回教室，陈广探指夹起怀里那张长方形的金属小卡片。
    【1++标准资源卡，凭此卡在任意城市舰娘事务部支取1++资源。】
    1++最早属于提督们的‘黑话’，年深日久就成了官方用语，1++中包含了油、弹、钢、铝四种舰娘必需资源各一千单位，可以用来修理舰娘损伤、补给、开发装备，以及最重要的，建造舰娘。
    即使李白家有财有门路搞到这种受管制的军事资源，1++资源，换成夏国钱币也要上百万了，恐怕李白姑娘是砸碎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存钱罐买来的。
    这是一份厚礼，甚至过于贵重。
    她或许是担心孤儿院出身的陈广，拿不出一百万来。
    这是很合理的猜测。
    陈广掂量掂量手中冰凉的资源卡，嘴角勾起，对方可是猜错了。
    因为他是从旧世界重生而来的人。
    人一旦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那么就会活得十分有目的性。陈广就是如此，哪怕孤儿加未成年的身份让他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但这些年下来，他零零碎碎也攒齐了一个一百万，不需要李白砸碎小金库帮他‘追梦’。
    不过李白送资源卡，这份情义该记还是要记。
    陈广将资源卡揣进衣兜，转身仰头定定看着浩渺的银河，和记忆中的不同，这片银河似乎罩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纱衣。
    我们终究失败了啊，不然深海魔染的威胁怎么会依然存在？
    魔潮复苏变成了舰娘诞生，新世界也变得过于神奇了。
    青年握紧衣兜中的1++资源卡，恍然间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时光。
    世界破灭、文明断绝，他却还活着。
    ‘提督，我也曾经是一个咸鱼提督啊，’陈广心底喟然叹息，转身走进幽深的走廊，‘可是，那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