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等电梯的时候，许潇霖回想着刚才分开前和柏翊的对话，想到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禁感到有些羞耻——明明只是约.炮后的一个寻常早晨，怎么搞的跟小夫妻新婚第二天似的......同时他又在心里默默对杨宇宁说了句对不起，毕竟杨宇宁是让他来看着柏翊的，不是要他睡了柏翊的。
    许潇霖比柏翊他们迟了差不多五分钟才上的车，上车后发现罗冰还没到，便折返回去找他，毕竟是打着照顾罗冰的名头进的剧组，也不好太放肆。
    一般罗冰不是会迟到的人，今天实在是出了点状况不得已，看到许潇霖特意来找自己，不由得感叹：“是真的老了，不服老不行，熬不动了。”
    许潇霖接过他的保温杯拿着，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罗冰摆手，“不用，剧组有医生，一会儿请他来看看就行，老毛病了，不碍事。”
    许潇霖点点头，扶着他上了车，人都到齐，司机发动车子往片场驶去。
    罗冰拍戏讲究精益求精慢工出细活，不喜欢太赶着拍赶着上映赶着回款，所以今天除了一场柏翊的大戏，其他拍摄计划统统搁置，直到这场戏拍完为止。这么烧钱的玩法，也是因为导演盛名在外，有口碑有质量保证，挑大梁的演员也都是靠谱的，否则谁敢往这么大个无底洞里不停地砸钱？
    到了片场，许潇霖替罗冰的保温杯添上热水，然后将自己的手机调到静音状态，坐在一边静静等开拍。
    罗冰又在看剧本，看了一会儿，停下来问许潇霖：“小许啊，昨天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许潇霖看向罗冰，满脸问号。
    “当我下部戏男主角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许潇霖都无奈了，他怎么还记得这茬儿呢？“罗导，您可真别再消遣我了，我不是这块料，也志不在此。”
    就在这时，换好衣服化好妆的柏翊过来，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着看了眼许潇霖，问罗冰：“罗导，怎么？您这是要捧新人了吗？”
    “柏翊来了，坐。”罗冰指了指身边的座位，“也不是要捧新人，就是小许的长相气质正好符合我下部戏男主角的设定，所以问问他有没有兴趣。”
    柏翊脸上笑容不减，道：“那您可要想清楚了，他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还得从头教，您累不累？娱乐圈不缺好看到皮囊，等拍完这部戏，您慢慢选角，我也可以帮忙物色几个有前途的孩子。”
    许潇霖赶紧在一边点头，表示赞同。
    罗冰说：“老啦，慢不了啦！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拍多久，也许下部戏拍完就要退休咯。”
    话题有点沉重，显然罗冰热爱他的职业，轻易不想退休，但是年龄大体力差是个无法逾越的鸿沟。
    柏翊没再回答，翻开剧本看，等饰演妹妹的演员姗姗来迟，罗冰开始给他们讲戏。
    这场戏是在影视城的码头实景拍摄，场面颇为宏大，光是群演就请了好几百个，有饰演码头摊贩的，也有饰演码头搬运工船工的，更多的是提着行李箱匆匆来去的旅客，大家的表情是麻木和茫然，熙熙攘攘拥挤着来去，组成了一幅水泄不通的灰色画面。
    罗冰点了点两个主演，“还是那句话，多的我就不说了，怎么收放情绪，柏翊你知道。”
    “嗯。”柏翊点点头。
    “真真还是新人，这么大的戏第一次碰上，可能会接不住，柏翊你记得兜着点，别给真真太大压力，实在不行了拉一把，知道了吗？”
    “好的，知道了。”
    柏翊说话言简意赅，一点都不像私底下相处时的模样，许潇霖在一边看着，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昨天下午，柏翊那副冷淡的样子犹在眼前，气场铺开把周围人压得死死的，也就罗冰这样的老前辈不把他当回事。
    说完戏，女主田真娇滴滴地对罗冰道了谢，又似撒娇地对柏翊说：“师兄，一会儿就拜托你啦。”说完还朝柏翊眨了眨眼睛吐吐舌头，配着她那身复古小洋装，不但不违和，还显得甜美又可爱，挺招人喜欢。
    许潇霖在心里下结论：是直男喜欢的款式。
    果不其然，柏翊一gay不为所动，冷冷道：“师兄不敢当，叫前辈吧。”
    田真：“......”
    小姑娘叫师兄是为了亲近，柏翊让她叫前辈，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辈分上差这么一截，摆明了就是在敲打她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别瞎tm搞事情套近乎，好好拍戏。
    许潇霖看向柏翊，默默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柏翊表情不变，但眼里有淡淡笑意。
    过了一会儿副导演过来，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准备开拍。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几个演员去站位了，许潇霖发现在一边给柏翊端茶送水拿剧本的不是余添天，还是昨天那个助理，也不知道余添天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许潇霖的肩膀，蹲到他身边用特崇拜的语气说：“怎么样，我翊哥酷吧！”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失踪了好一会儿的余添天么！
    “酷！特别酷！”
    “嘿嘿，喜欢就好。”
    “？？？”这丫头说话怎么回事？他哪句话里说喜欢柏翊了吗？
    余添天没看到许潇霖的满脸问号，从手提纸袋里掏出个软垫来，让许潇霖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软垫放了上去。
    “翊哥让准备的，说垫着舒服点，潇哥您坐，您请上座！”余添天说。
    “所以刚才半天没见到你人，就是特意买这个去了？”
    “嗯，时间紧任务重，一下车就去了。”
    “......”
    许潇霖无语地看着椅子上那款粉嫩草莓元素的坐垫，心想这么坐着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余添天拉了他一把，“潇哥，坐啊！要开拍了，咱们坐着看！”说着，去角落里拉了把椅子过来，挨着许潇霖坐下。
    许潇霖轻声问：“你不用去他那里吗？”
    “谁？”余添天回头，笑着问。
    “你翊哥。”
    “不用，他有人照顾，我打打酱油就行。”
    “......”
    余添天.朝一边拿着柏翊的剧本和水杯的助理努努嘴，说：“她在片场负责给翊哥端茶送水什么的，都是小事，不用我来做，我听翊哥吩咐做别的。”
    “哦......”许潇霖一想到这个“做别的”里包括给自己买坐垫，感觉窘迫极了。
    “对了，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让人买菜去。”
    “买菜？剧组不是有盒饭吗？”
    余添天说：“那不成！翊哥说今天中午开个小灶，潇哥你别怕麻烦昂，咱们专门请了助理买菜做午饭，按月给工资，不做白不做。”
    “你翊哥昨天中午还吃的剧组盒饭呢。”
    余添天嘿嘿一笑，“那不是今天潇哥你来了么，头一天在剧组吃午饭，怎么能吃盒饭那么不讲究呢！”
    许潇霖哭笑不得，“......你老板这是唱哪出呢？”
    “你看不出来啊？”余添天还是笑嘻嘻，“翊哥他喜欢你呗！”
    许潇霖：“嗯？”语气是明显的不相信。
    “哥你别不信，我说真的！”
    也难怪许潇霖不信，谁会对才认识一天的人说喜欢？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许潇霖根本不信，当初他和孙昱琦，也是接触试探，暧昧了一段时间才挑破那层窗户纸正式在一起的，前后怎么也得有一两个月吧！
    许潇霖没回答，刚结束一段不再美好的感情，他并不想那么快进入一段新恋情，更何况从多个方面来考量，这段感情的对象也不是最适合他的人。娱乐圈太混乱，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更迭太快，带着目的接触，感情往往脆弱，这不符合他想要和一个人专心过一辈子的期许。
    只是成年人之间一次再正常不过的约.炮，如果双方都觉得满意，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维持一段时间的炮.友关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千万别把喜欢和爱放在嘴上。
    说起来，除了不相信柏翊的一见钟情和会从一而终的信心，还有就是被孙昱琦伤得太深，许潇霖变得轻易不敢谈感情。
    说来说去，问题大概还是在自己身上，许潇霖心想。
    余添天见他突然沉默，也就不再说话，正好罗冰喊“action“，他们便安静看监视器了。
    这场戏是实景拍摄，戏的内容虽然简单，但是对演员的要求却非常高，需要演员在几分钟内演绎出几种不同的情绪，同时伴随着剧情冲突的加深，对演员在情绪之间的切换过渡也愈加要求严格，可以说是一场极高难度挑战的戏。
    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罗冰居然打算以一镜到底的方式来拍摄这场戏！
    以整个码头为布景，几百人的群演规模，一镜到底的方式有多考验摄制团队和演员，可想而知。
    想到昨晚对戏时的惊鸿一瞥，许潇霖对今天正式拍摄时柏翊的表现不禁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