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天已完全黑下来，天空浓云遮蔽，今夜一颗星都没有。
    沉炽搀扶着陷入昏迷的叶倾城缓步走过长廊。
    一路走到玉兰苑，她在院门口顿了顿脚步，长叹一口气，长苏啊..你可得争点气啊...
    她伸手推开门，里头的人并有动静，倒是廊下那只被喂的肥胖如熊的肥猫，扑腾扑腾向她跑来。
    “苏苏你又饿啦？你要控制饮食啊！”
    这苏苏是沉炽前段时间在外捡的野猫，总爱跟在长苏屁股后面晃悠。
    跳过门槛乍一眼见她家师父站在院中，沉炽吓了一跳，蹬蹬倒退两步，而后反应过来此行目的，连把叶倾城扶上前让他看看。
    长苏心中了然，忍不住一哂：“大惊小怪，这人应是修习了某种不入流的功法招到反噬了。”
    不入流？莫非就是女主修行的那个..《混沌法决》？
    但他那不争气的态度还是让沉炽怒了：“修仙之人不能受伤！流血会损伤元神的！”
    都给你表现的机会了，你咋跟个榆木脑袋一样？
    长苏眉眼微抬，“修行之人受伤流血才是常态，历经劫难都是对她的磨练。别太过关怀，应该试着放手让她自己成长。”
    此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但..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说不准，可能一天也可能一月，也可能...”他顿了顿，“永远不会醒来。”
    “啊？！”沉炽急了，“不行啊！”
    长苏“哦？”了一声，“为何不行？”
    沉炽用力想了想，大声说：“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徒弟，不能见死不救，总之....师父你肯定有办法的吧？”
    她很笃定，并且极力想要他的帮助。长苏静静望着她急切的神色，不知怎的竟调侃不下去了，转目避开了她的目光。
    “苑后有一泉水，你把她放置泉水里，打坐调息帮她逼出黑气，她自会清醒。”
    “多谢师父！”沉炽激动抱拳，看着光亮里的男人，忽然双目一亮，神色高兴起来：“你换上啦？嗯！真好看啊！”
    长苏心中正是滋味难明，被她喜的一愣，转念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她裁制的衣。
    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微微垂了目算作回答。
    沉炽欣慰地点了点头：“师父穿这花色果然好看……我看叶倾城袖子上就绣着这样的花，她穿的那样好看，我就给师父也绣了这个！”
    长苏嘴角一抽，眼前略过叶倾城的面容，恨不得立刻把自己身上这身震碎。
    “闭嘴！”他低喝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炽儿，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答我。若有半句假话，”他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到她身后屋里正冒着烟的丹炉，指间轻弹，那丹炉里顿时“轰”一声，冒出的白烟竟成了紫色！
    “我就把你往那丹炉里塞，没有人会察觉。”长苏冷声说。
    沉炽惊恐的看着丹炉，转过头来拼命的点。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从哪里来？”长苏问她。
    “未……未曾。”沉炽战战兢兢的答，“小时候的事我都忘了！”
    长苏这突然发问是啥意思啊...她完全莫得原身的记忆啊...
    “当真忘了？”
    “当真。”她说着渐渐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又抬起目光来，有些无奈又困惑的问：“可师父问这干嘛？”
    门里的灯光泄了一片在门口地上，她站在那片灯光里面朝着他，五官看不清楚，只有那双眼睛明亮如星辰，“师父？”
    长苏抿了抿唇，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
    见长苏似乎不再追问，沉炽松了口气，从台阶上蹦跶下来站到他面前，仰着脸开心的笑着说：“那我走了啊师父，哦对了，我会多做几件衣服供你换洗的！”
    “……哦。”她笑的太开心，离得这样近，笑容仿佛耀眼，长苏不禁眯起了眸。
    ……长苏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该问的也都问了，他抬了抬手：“好了，我问完了，你去休息吧。”
    沉炽回头看了看还在冒紫烟的丹炉，小心翼翼的问：“我没说假话，不会杀我了吧？”
    他方才吓唬她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心里觉得好笑，长苏“嗯”了一声，板住脸转身欲走，忽又忍不住叫住她：“沉炽。”
    “啊？”沉炽刚跑上台阶，回过身站住。
    “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想救她？”
    这样执着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很早就想问了。
    晚风里的沉炽站在台阶上笑的有些傻气：“无论她是否是我的徒弟，她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哪怕牺牲自己？”
    “牺牲自己？那算了，我还是很惜命的。”沉炽摇摇头。“但我会想其他办法去救，总得来说，要尽自己所能，才能不留遗憾嘛！”
    没有一颗星星的夜，暗夜中浓云诡谲，亮着灯的小院里，长苏站在黑暗里遥遥望着她。
    他忽然觉得还是应该教她一些东西，不是剑招，不是道法，而是能在关键时刻有所帮助的。
    他转身往外走，嘴里冷声吩咐她：“把你那只野猫的名字改掉。”
    “为什么？”沉炽奇怪的问：“‘苏苏’不好听吗？”
    “少罗嗦。你再敢这么叫，我就把你塞丹炉里。”
    “……我改！改成什么？”
    “蠢货。”
    灰色冰绸的衣角在院门口一闪，人已走了出去，冷冷的声音只留下这两个字。
    沉炽呆了好久，转头默默走到野猫旁边，摸摸它的头，面露同情的轻声叹息：“悠着点吧……蠢货。”
    肥胖如熊的野猫很有气节的扭开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