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随即朝着下面的阵法，劈出一掌。
    这一掌，蕴含了他十成十的力道。
    掌风破开夜空，发出刺耳的声音。
    眼见这一掌即将落在阵法之上，这座由宗远大师和文阑尊者用宗门至宝加持，耗费了无数物力的阵法，忽地迎着掌风自己消散开来。
    无须下一道攻击，阵法便在顷刻间化为无物。
    只见那镇守着阵法的十枚圣莲莲子，也纷纷从地底钻出，飞向宗远大师，瞬息间便又回到了莲心中。
    而原先被阵法笼罩住的天魔，似乎想不明白为何阵法这般容易溃散。它们在原地呆滞了一瞬，随即便拍动翅膀，四散飞开，向包围圈外冲去。
    就在这时，已经做好准备的正魔两道修士，纷纷迎了上去，祭出手中的法器，拦住天魔的去路。
    修士的数量，远在天魔之上，他们或两两合作，或几人围攻一只，很快就将这些双翼、双首天魔拦下。
    然而此时，那一直置身于第一重禁制与第二重禁制之间，与四位尊者缠斗的五阶天魔，开始向外涌来。
    以他们的实力，根本不是寻常结丹境修士或元婴境修士能够拦下的。
    众位尊者，各宗出窍境、化神境长老加入战局。
    下方战斗焦灼之际，上方的对峙扔在继续。
    除却无渊魔尊，陆续又有几位尊者出现在上空。褚道陵、灰衣剑尊也在其中，他们眼中并无太多意外，可紧随他们身后飞入高空的琼华尊者和乾元武尊却是满目震惊。
    “尊者这是何意？可是被天魔扰了心志？”
    琼华尊者不可置信地看向忘忧，似是想要透过他这层皮囊，看到那操纵了他心志的天魔。
    与其相信正道魁首与天魔勾结。
    倒不如相信，他早已被天魔夺舍了这具皮囊。
    可是，身为合道境尊者，已然参悟到一丝天道，又都是曾与忘忧打过交道之辈，他们又如何看不出，眼前的人就是忘忧呢？
    “老祖，您为何……”
    班槐尊者方才就在宗远大师身旁，阵法消散后，首当其冲的便是位于阵法前的他们。他以一己之力，连斩了三只双首天魔，这才腾入空中，来到忘忧面前。
    事到如今，他仍旧不愿相信，老祖竟然背叛了人族，与天魔为伍。
    何至于此呢？
    再多的话已问不出口。
    天魔封印原是老祖看守，存在上万年的封印，为何出现差池，想必已有了答案。
    班槐尊者握紧手中的长剑，当即抬手向忘忧胸前刺去。
    忘忧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冷漠。
    从无渊魔尊出现起，他便未发一言，如今当着门下曾崇敬了自己多年的班槐尊者之面，他仍旧不曾解释一句。
    只见他扬手挥出藏玄宝印，挡下了无渊魔尊的攻击，另一手向着班槐拍去一掌，将他击得倒飞出去。
    旋即，用力捏碎手中的玉符。
    华光一闪，空中哪里还有忘忧的身影？
    褚道陵一挥衣袖，敛起即将催动的术法，脚步一迈，飞至班槐尊者身后，将人在空中扶住，同时向他后背拍了一道灵力，震荡开因忘忧那道攻击，而凝聚在他身上的金灵力。
    “你可还好？”
    “我无事。”
    班槐尊者望向忘忧方才消失的方向，沉声说道，“是八阶灵符，藏元符，可使气息消散于无，哪怕即将渡劫的大乘境圆满强者在此，也无法窥破此符。这是藏玄宗最后一位大乘境先辈留下的，如今只余三张，其中两张在忘忧手中。”
    “这灵符，能持续多久？”褚道陵问道。
    “唯有一炷香的时间。”班槐尊者道。
    一炷香的时间。
    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在大乘境修者的对决中，一炷香的时间足以坐下许多事情。
    可对如今的忘忧而言……
    若是真像他所猜测的那样，这时间，对忘忧而言未必足够。
    ——
    “桀桀……”
    “这大阵，可不是尊者你击溃的。”
    “不过，吾族一向信守承诺，尊者既已出手，这涅槃石给你倒也无妨。”
    “今后，还请尊者信守诺言，莫要插手人魔两族之战。”
    雪峰以北，一只唯有成年男子手臂长短的天魔幼崽拍着翅膀飞到约定好的地方。
    它的面前空无一物，唯有脚下的雪地上，留有一道划着‘十’字的浅印。
    只听它怪笑一声，随即张大了嘴，腹部一瘪，便从口中吐出一物。那是一块沾满了粘液的石头。乍一看平华无奇，再仔细看，却觉得玄妙无比，引得人愈发心驰神往。
    石头漂浮在半空。
    雪地上忽然飘起一阵雪花，雪花附着在这石头上，很快便将上面的粘液尽数擦净。
    随即，那石头消失在了原地。
    雪地上再次恢复了寂静，良久后，那站立在原地的天魔幼崽忽然向后倒去。
    原来，早在石头消失的同时，操控着它的那道气息，已然离开了它的身体。
    第106章
    五阶天魔似乎已经拥有了不弱于人族的智慧，它们不像那些双翼天魔一样只懂得横冲直撞，也不像双首天魔一样只懂得用速度和蛮力来战斗。
    它们的外表与人族更为接近，仅仅是皮肤暗黑，且多长了一对翅膀而已。可正因为这样，它们在黑夜中更容易隐藏自己，动作也较之人族修士更为敏捷。
    这些五阶天魔配合默契，机敏狡诈，哪怕驻守在大阵之外的人族修士，数量是它们的数倍，仍旧无法将它们统统留下。至少有十只以上的五阶天魔趁人不备，向着珩断山脉外围飞去。除此以外连带着双翼天魔、双首天魔也逃走了一小部分。
    天魔的飞行速度极快，这时候再追显然已经迟了，哪怕去追，也不可能追赶上所有天魔。
    可就当这时，以天魔封印为中心，距离此地五十里之外的地带忽然升腾起一圈白雾。
    是万象迷天阵！
    正魔两道中，有一些精通阵法之道的高阶修士认出了这种阵法。
    这‘万象迷天阵’不似宗远大师与文阑尊者所布的阵法那般霸道，却有着能够引人产生幻象、迷失方向的作用。且这种阵法并不是仅仅对人族有用，对其他有着五感的生灵亦有相同的作用。天魔虽形态万千、长得奇形怪状，却与人族一样有着眼耳口鼻，同样会受到万象迷天阵的影响。
    唯一的问题是，这阵法布置起来极为繁复，且已经启用最多只可维持十二时辰便会报废。
    如眼下这么大规模的法阵，就算是数十位精通阵法的修士同时出手，也需要耗费至少十日以上的时间才能够完成。
    ——
    从宗远大师、文阑尊者所布的大阵散去，到外面那一圈白雾升腾而起，总共只过去了不到二十息时间。
    哪怕是速度最快的那些五阶天魔，也绝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去。
    见到这一幕，大阵外与两只五阶天魔交手的班槐尊者不禁松了口气。紧接着他一剑刺在了天魔的翅膀上，腾出手后看向身旁的宗远大师，有些疑惑地问，“这阵是何时布下的，我怎不知？”
    无须宗远大师回答。
    问出口后，班槐尊者心理就已经清楚了答案。
    不告诉他，或者换句话说，不告诉他们藏玄宗之人，无非就是为了防备着老祖罢了。
    若在以往，有人敢‘诋毁’老祖，他必定第一个拔剑相向，可如今他却连半句辩解的话都无法再说出口。
    “哎。”
    叹息一声，班槐尊者便步伐一闪，飞向了远处，再度挑上一只五阶天魔。仿佛只有这样无休止的战斗，才能暂且麻痹住他纷乱的心神。
    ——
    “万象迷天阵。”
    “呵。”
    寒风拂过，风中好似有一声轻蔑的冷笑。
    这阵风拂过雪地，一直刮向前方的白雾，似乎没什么阻碍，便从雾气中穿透而过。
    远处，褚道陵正与无渊魔尊一同向着莺啼山飞去。
    这万象迷天阵就是褚道陵亲自主持布置的，他身上便携有一块阵盘。二人路上没有丝毫耽搁，速度极快，此时早已飞过迷阵，眼看就快要到了莺啼山上空。
    “那阵法拦不住忘忧。”无渊魔尊回首望了一眼身后的层层白雾。
    “我知晓。”
    褚道陵神色未变，“那阵法，是为天魔所布。”
    说话间，二人已经落入莺啼山的雪松林中，身影悄然附在了两棵雪松上。若有人此刻能扒开他们的袖口，便能看到这正魔两道的二位尊者手腕上，赫然各自带着一串别具韵味的木珠手串，珠串一靠近雪松，变散发出阵阵光晕，连带着早就掐起敛息诀的两位尊者，气息彻底与身旁的雪松融为一体。
    在这两棵雪松之间，就有一队驻守在此的弟子。
    ——
    “槿芮真君方才传音，此次出现的天魔最高有着五阶修为。”巡逻队中，金师兄握紧本命灵剑，提醒着众人。
    “虽说有万象迷天阵阻拦，但难保会有天魔找到空隙从中逃出，我们打起精神，还是小心为上。”
    “好。”褚盈盈随着其他人一起，点头应道，心头却有几分忐忑。
    就在先前，营地方向燃起烟花的同时，她耳边响起了碧蛟爷爷的声音。
    只有她与封九离听到了这句传音，是告诉他们，忘忧来到了珩断山脉。
    “封……”
    漫长的等待最是折磨人，尤其是在不知晓危险究竟何时会到来的时候。
    刚一开口，却见封九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