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刚跨进门的凌嬷嬷直接皱了眉头：“这位夫人，你怎么能随便呼唤郡主的闺名？”虽然她心知这妇人唤的肯定不是灵雅郡主，但当面冲了贵女的闺名也是一种忌讳，郡主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有名号有品级有封地的灵雅郡主，就是皇家的人了。若不是看在尹姑娘的面子上，她至少要训诫这妇人一顿。这妇人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尹姑娘的什么亲友，她也算是留了情面了。
    尹心柔面色一白，差点没软了脚坐到地上：“我，我，小女名章灵儿，我唤……唤的是小女，一时大……大意了，还望郡主和嬷嬷原谅。”天啦，她怎么忘了灵雅郡主的闺名也有一个灵字，以前郡主只是英国公府嫡姑娘的时候不用担心犯忌讳，但现在小姑娘是皇家郡主了啊。尹知若就是个没情没意的白眼狼，也不说几句好话帮她开脱一下。
    “章家，清明伯府的？”凌嬷嬷一下就猜到这几人是谁了，眼中更添了两分鄙视，那两窝白眼狼的嫡亲妹妹，会是什么好人物？
    像是应证凌嬷嬷的腹诽，章真儿规规矩矩地上前向潘舒灵行了礼，而年龄明显大了好几岁的章灵儿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还是在丫鬟提醒之后才赶紧跟着章真儿行礼，且非常之不规范。
    凌嬷嬷嗤之以鼻，轻哼了一声，暗忖女儿似母，这章灵儿真是有辱清明伯府书香世家的门第！
    章真儿小脸涨红，恨不能立刻离开梅庄回京，祖父和母亲都失算了，她此次真是被三婶和四姐姐拖累死。
    尤妈妈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清明伯爷虽然为人刻板但品性还是不错，毕竟书香门第之人讲究贤德，至少大是大非上不会走太偏，否则皇上也不会赐予伯爵爵位。只是，章伯爷几个儿子都不出色，尤其嫡三子更是平平，偏偏还娶了尹心柔这么个既不聪明也不贤良的妻子，能教出什么好姑娘？在镇北大将军府的时候，她就极不看好章灵儿。
    看在清明伯爷曾经帮了她一个小忙的情分上，尤嬷嬷还是善意地转移话题，给了章家三人一个台阶下：“大姑娘这是算到我们这会儿会过来，踩着点让人送点心来？”她随口找话而已，大姑娘平常这时候一般都是在书房，今日也是听说大姑娘身体不适起晚了，这会儿才用完早膳，两个小姑娘才会一下学就囔着过来小花厅。
    知若笑答：“小郡主和萱儿昨天刚吃过这蜜枣蛋糕，您和凌嬷嬷又不喜欢甜腻，估计这会儿如冬已经让人将给你们准备的点心送去观星院了。这两盘子蛋糕是给姑姑她们送来的，她们一大早赶路从曲陵县过来，想是饿了。”
    “既是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不打扰章三夫人她们用点心，”凌嬷嬷极不喜欢对她家郡主心怀算计的人，“郡主和萱儿姑娘都起了些汗，也需要回去更衣。”一大早赶来？还真是有心了！
    潘舒灵也是很不高兴地看了尹心柔三人一眼，这些讨厌的人在，若姐姐都不喊她灵儿了，她不喜欢听若姐姐同外人一样称呼她为郡主。
    听到她们要离开，尹心柔正想着怎么开口讨好一下灵雅郡主以弥补刚才的过失，还有怎么让灵儿和真儿能跟着郡主一起学习一起玩。公公婆婆的意思是真儿同郡主、还有尹知萱差不多大，容易玩在一块，但如此难得的机会她怎么能撇下自己女儿呢，也没大几岁不是？
    不想刚看过去，就对上潘舒灵厌恶的眼神，当即闭上嘴不敢讲话了。她现在担心的是，潘舒灵会不会向潘世子告状，那可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只怕不会像那位宫嬷一样看在尹知若的面子上轻易放过她。
    同章真儿既渴望又失落不同，章灵儿倒是对能不能攀上灵雅郡主无所谓，毕竟大了好几岁，谈不到一块去。但是，如果这个小郡主不让她们靠近，她此行的任务怎么办？看起来尹知萱同灵雅郡主可是同进同出的。真是的，那个黑衣人不是说他们的人很厉害吗？为什么只敢对最小的尹知萱下手？直接对付尹知若不好吗？先拿尹知卉开刀也不错嘛。头疼啊，她要怎么把这两个小丫头单独引开？梅庄的机关真的那么厉害吗？会不会误伤到她？
    第477章 想办法
    尹心柔三人还是如愿留下了，当然，住的还是那个小跨院。
    在小跨院已经住过两日的章灵儿这次倒没有嫌弃，虽说是小跨院，但无论是景致装潢还是屋里的家具摆设、锦被软枕……，都要比她们自己府上的要好上许多。
    章真儿也是满眼震惊，虽说以前镇北大将军府就是富贵讲究，但那时尹将军和芊昕郡主都在不是？而现在……
    一个庄子上的小跨院，还是一个客院，都比她一个清明伯府长房嫡女住的院子强，尹知若的嫁妆真的如此庞大吗？对了，她还有点点心和醉半山酒坊。
    点点心的糕点和奶茶她也喜欢得紧，可是一个月只能吃五六回，还是母亲对她的偏爱，所以刚才那蜜枣蛋糕她也吃了不少，顾不上平日里的矜持和冷傲了。
    至于醉半山酒坊，看祖父祖母拿到那张贵客卡时的满面笑容就知道醉半山的酒有多受欢迎、又有多贵了。祖父高兴是因为可以跟老友炫耀，祖母满意，只是因为能省不少银子。
    章真儿觉得心里好酸，她以前就一直存了心同尹知萱攀比，她比尹知萱努力，比尹知萱有才华，可是在家世、爹娘、还有容貌上就比不了了，这些都是天生的，她多努力也没用。
    好不容易尹家倒下了，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俯视尹知萱了，不想，为了攀上灵雅公主，她还要大老远从京城赶到洛城来，还要有求于梅庄尹家。
    刚刚看到尹知萱的明媚笑容，还有同灵雅公主的亲密，她就嫉妒得不行。明明只是一个有谋逆嫌疑的罪臣的子女，尹知萱为什么还能跟灵雅郡主做朋友，连郡主身边的正五品宫嬷都恭敬亲昵地唤她萱儿姑娘，就因为她还有一个有钱、还能揽财的姐姐？
    哦，祖父还说了，尹大将军和齐大将军王声望尤在，尹知若的“将士之家”进一步锦上添花。只要皇上还惦记尹大将军的功劳，梅庄尹家这一支就能安然，说不定将来还有转机。尹明辉是半山老人的弟子、石鑫和齐昊天的师弟，不能科考，但能从军不是？师父师兄是尹明辉的靠山，尹诏和齐大将军王在军中的余威、以及尹知若的财富则都是他的助力，谁能料到十年二十年后不会再出一个尹大将军？不是都说虎父无犬子？
    祖父难得耐心教导她这一大通话，是希望她不要同三婶四姐一样目光短浅，可是她控制不住嫉妒啊，她好难！而且今天刚到，三婶四姐就得罪了灵雅郡主，她们此行是不是白费心机了？
    章灵儿见章真儿一副不想说话、同她保持距离的样子，也是生气：“章真儿你什么意思？又嫌我丢脸了是吗？你这么看不上我，不还是要求我娘带你来梅庄？你行礼是行的好，可人家灵雅郡主不还是看不上你？冲我和我娘黑脸有什么用？有本事让郡主带上你一起玩啊。”
    什么小才女？呸，装相而已！还不就是长的不好，拿那点儿墨水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在府里的时候，就因为那点名声，祖父祖母都偏向章真儿，现在出来了，还是她们三房的亲戚，她做什么还要迁就这臭丫头？哼，等她进宫做了四公主的伴读，看看究竟是谁看不上谁？
    四公主虽然不是很得宠，但终究还是公主。当朝公主并不多，总共就六个，没听说有哪个被冷待的，只不过没有纯禧嫡长公主那么幸运被皇后认在名下而已。
    只要做了四公主的伴读，她以后就能呆在宫里，就有很多机会见到皇后贵妃什么的，凭她的机灵讨巧，讨好攀上皇后娘娘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整个清明伯府都要指靠她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脸，看祖父祖母还能偏心谁？
    尹心柔也不喜欢这个恃才傲物的小侄女，但她更担心章真儿回京后将今天的事说给伯爷听，所以现在还得拉拢她才好：“好了真儿，你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现在也到梅庄了，有我在，你不用客气，吃好喝好休息好。我会跟我侄女好好说说，让萱儿带着你一起陪小郡主玩。”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出师不顺啊！前一刻钟才刚刚跟尹知若说同灵雅郡主“都是认识的”，后一刻钟就被明显不认识她的凌嬷嬷称为“这位夫人”，还被训斥了一顿，甚至让小郡主嫌恶了。
    现在该怎么办？没有尹知若姐妹帮忙，她们不可能靠近小郡主，否则也不用这么辛苦跑来梅庄。可是，经过今天这一出，她该怎么向尹知若张口？尹知若一开始就警告她们“不要到处乱走，以免冲撞”了，还会冒着冒犯郡主得罪潘世子的风险帮她们说话吗？两年下来，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尹知若面前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章真儿对尹心柔的话也是半信半疑，她今天真没看到尹知若姐妹对尹心柔有什么亲近或者敬重之意，如母亲所说，完全就是面子上的情分。
    不过，她们已经到这儿了，总不能转头就回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少……，就算来这里吃点心吧。
    章真儿点点头：“听三婶安排。”倒像个成年人似的，有点喜怒不形于色的味道。
    章真儿带着丫鬟进了安排给她的屋子，尹心柔才拉着章灵儿进自己的屋，让菊香和自己的大丫鬟红玉守在门外：“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不要惹事，要同若丫头姐几个搞好关系吗？摔一跤长一智，吃了这么多次亏，你还以为那姐几个好欺负吗？我们还得靠着他们才能得你祖父祖母好脸色呢。”
    “行了行了，”章灵儿最不甘的就是这个，“你自己没本事在府里得脸，就拿我做筏子，我不要脸面的么？我一个官家嫡女，伯府千金，凭什么要看那几个犯臣子女、低等平民的脸色？”
    “你……你……”尹心柔指着章灵儿的手都颤抖了，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章灵儿冲动过后也有些被她娘的模样吓到了：“好了嘛，我不再惹她们就是了，不过娘，你带真儿来不就是想攀上小郡主吗？尹知若不让我们到处走，我们住的这边又离观星院那么远，你再不想想办法，到我们回去都可能再难见到小郡主。”
    尹心柔叹了口气：“想办法，说的那么容易。”
    “也不是很难啊，”章灵儿眨了眨眼睛笑道，“娘不知道吧？菊香会弄影子戏，玩得可好啦。”
    第478章 新龙门客栈
    影子戏是一种由影人儿在白色幕布上表演故事的新玩意，近期才在京城时兴起来，尹心柔也看过一场，是去参加宴请时在别人府上看到的。据说，请影子戏的费用不比请一个有名头的戏班子少。
    “是嘛？”尹心柔上心了，“菊香怎么会那玩意？就算她会操作影人儿，她还会做影人儿吗？”学学简单的操作应该不难，但做那东西可就需要手艺了。
    “当然会了，”章灵儿得意道，“在京里的时候，她就给我做了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王昭君，可好看了，待会儿我让她拿出来给您看看。”
    尹心柔眼睛更亮了：“那倒是好，能做出来一场戏的话，简单点也没关系，正稀罕呢。”
    “可不是？”章灵儿继续献计，“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的，到时候让菊香教小郡主操作影人儿，三个姑娘一块儿上手玩影人戏，可不欢快？我都很有兴趣呢。说不定啊，到时候回了京，小郡主还惦记着让我们到英国公府陪她玩呢。”
    “还真是有这个可能，”尹心柔兴奋得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快，好在还知道谨慎些不能再闹笑话，“你还没回答我呢，菊香怎么会那东西的。还有啊，至少等菊香把需要的影人儿都弄出来，我再去找若丫头说，可不能再出什么篓子惹小郡主生气了。”否则她就可以直接不用回京了。
    “也可以啊，我还能骗娘不成？”章灵儿觉得她娘实在是胆小无用，“菊香被卖之前是她舅舅舅妈养了几年，她舅妈靠帮人家做影人儿补贴家用，她也跟着帮忙做。而她舅舅原先是唱戏的，后来脸被划伤了就跟着人家学演影子戏。”刚才要不是菊香再三保证，她也没想到菊香会这么时兴的东西。
    母女两这边谈得热烈，知若那边很快也知道了她们的打算。没法子，京城尹府那两房、还有宁州尹家对梅庄和她尹知若的钱财从未死心，尹心柔此次过来纵然有攀上小灵儿和英国公府的目的，也未必就没有带着什么任务，莫忘不可能不派人盯着。
    “对了莫忘，”知若问道，“你二叔那间客栈怎么样了，准备好开业了吗？名字定了吗？”
    知若回来就听莫忘说那金老板父子俩挺会做生意，之前那个杂货铺生意稳定，买了两个伙计看着，他们闲不住，又买了间两层楼、带着前后两个院子的宅子，整修改造了一下准备做客栈生意。位置还挺好，就在官道附近，南来北往的，不愁住店客人。
    宅院改建就做了近一个月，现在开业准备工作应该都做差不多了，听说那金老板最愁的是客栈名称，已经推翻了二三十个。
    “定了，叫新龙门客栈，”莫忘答道，“二叔说他算了个适宜开业的好日子，就在三日后。”也不知二叔怎么想的，新龙门客栈？鲤鱼跳龙门吗？想让他们金家改换门庭？哈，改来改去还是做生意的！
    “……？”知若楞了片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龙门客栈也就罢了，还新龙门客栈？你二叔有没有打算找个女掌柜坐镇客栈？”还要风骚多情的美貌女子！哈哈哈，就叫金镶玉。
    “……？”莫忘也觉得新龙门客栈这个名字有些别扭，但没觉得有这么好笑啊，大姑娘联想到了什么如此开心？还有，这跟有没有女掌柜有什么关系？“开平说二叔原来是打算叫龙门客栈的，后来算了一卦，就改成新龙门客栈了。”
    “是嘛？”知若好奇了，“金老板还会算卦？准吗？”她一向认为占卜，呃，周易占卜是一套神奇的预测方法，是一门高深学问，也是一种值得研究的文化，可惜现实生活中真正精通易理的人却少之又少，多是懂一点原理就瞎扯骗人的所谓算命先生，到了现代真正的精髓失传差不多了，更是骗子居多。
    莫忘：“……，开平说他以前算的都挺准，能找到梅庄来也有占得一个‘花’字的指引。”
    “……”这么厉害？知若对那个金老板更添了两分好奇，只怕不是个简单的生意人啊！
    “莫忘，你有没有猜测过你究竟有个什么样的家世？”类似的问题知若回来后同莫忘第一次谈话时就问过，莫忘的回答是就算好奇也没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对被卖之前的过往一片空白。
    莫忘也是个聪明人，脑中一个回转就明白了知若的意思。一个文人气质胜过读书人的所谓生意人金老板；一个武功高强、同莫忘不相上下的金开平；俩人对莫忘的态度恭敬胜过亲近，似乎什么事都要征求莫忘的意见；现在金老板还会卜卦？
    什么样的家世，莫忘需要是什么样的身份，才会有这样的近身之人？
    “好了，心里有数就好，不用试图回忆，”知若见莫忘脸上似乎又开始浮现痛楚之色，赶紧开口阻止，“心里有准备，真到了恢复记忆那天，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现实，都能自如地接受，也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不仅是你，我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才好，所以现在才要摊开来说，也算打个预防针。
    这么长时间下来，知若将莫忘当成了可以信赖、还有能力的朋友、下属，而不是奴仆，真心不希望有不得不翻脸、甚至需要作出抉择、难以取舍的一天。
    莫忘深呼吸了几口气，有些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才点头道：“大姑娘说的是，不过我也认真分析过了，即使我的身世不普通，也定然同梅庄、同原来的镇北大将军府没有利益冲突，否则二叔和开平的情绪言行肯定会有所表现。虽然我现在没有记忆，他们肯定不会同我多说什么，但是婉转提醒、言语暗示多多少少总会有。然而现实是，他们似乎从不担心我有朝一日恢复记忆后会因为同梅庄的关系而矛盾痛苦什么的。”
    有道理哈，知若挑了挑眉，继续听着。
    第479章 催眠
    “即使我出身大家，应该也不是光明正大的存在，无论因为什么缘由。”莫忘继续道，“否则的话，肯定会有哪个大家族哪位公子失踪或死亡的消息传出，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达愿坊都查不出来。
    而且，金老板父子从来不忌讳抛头露面，显见非常确定在中原没人认识我们三个，但他们的日常反应偏偏让我觉得害我失去记忆被卖为奴、甚至本想弄死我的人来头极大。”
    知若的手指又开始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
    突然，知若抬起头道：“所以，你的来历恐怕也不简单，或者，把你藏匿起来的你的父母或者其他什么亲人同那人有仇，才能让那个来头极大的人要弄死从未见过的你。”
    莫忘点头：“姑娘是不是也觉得，这些种种说明，只要金老板父子没有故意迷惑我们什么，我们的仇家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利益相连的同一伙人。”
    “不无可能，”知若十分认同莫忘的推理，玩笑道，“只要我们不是仇人就好。”
    父亲尹诏和母亲芊昕郡主的人缘都极佳，羡慕嫉妒恨耍些手段的人肯定有，而仇人？要致他们于死地，又有这个能力的仇人，不是觊觎皇位的人，就是皇上，不过，第二种可能现在基本可以排除。
    所以，莫忘同他们是仇人的可能还真是微乎其微，倒是很有可能将面对同一个仇人。
    “至于万一哪天我恢复记忆带来的其它可能，”莫忘顿了顿，“紫苏应该有药可以让我们都放心。”只要不是仇人，只要他们之间没有不可漠视的死结，其它都不是问题。他自己心里清楚，无论他是谁，无论将来会不会脱了奴籍，无论会不会离开梅庄，他都永远不可能背叛面前这个女子，永远不可能违逆她的心意做她不喜欢的事，更不会给她带来危险。只要能让她放心，他愿意随时服下任何毒药。
    莫忘说不清内心深处这种感觉，他只知道，对他来说，大姑娘比他自己的命或者其它一切都更重要。或许是因为，大姑娘是将他从混沌空白状态拉出来的人，是他如今记忆的开始，就好比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一个新的生命。
    知若深深看了莫忘一眼，眼里的震撼不加掩饰。她早就有这样最坏的打算是一回事，莫忘自己提出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上知若的视线，莫忘的眼神很坦然，很透彻，干净得让她有种感觉，自己若是真的拿药物防备莫忘、威胁莫忘，是一种亵渎，更是一种残忍的伤害。
    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知若眼中一亮。她怎么忘了？现代的尹惠恩在留学时偶然学会了一种抹杀部分记忆的催眠术，无论对身体还是智力都没有任何损伤，只是忘记了被刻意抹掉的一些记忆，可以是某些特定的人，也可以是某些特定的事。
    不过，她学的不精，需要被催眠的人自愿、完全配合她才行。莫忘连吃药都愿意，配合她催眠自然不会反抗。除了与齐慕白、还有达愿坊相关的事，她不会抹掉他其它记忆。
    恢复了现代记忆的知若本来就是一个果断利落的人，想清楚了也就立马直接说了出来。
    果然，莫忘的第一反应是惊喜，接着就是感动。
    惊喜的是不用任何损伤就可以达到他们的目的，姑娘说了对他的身体和智力都不会有任何伤害，就肯定不会有丝毫问题。
    感动的是即使有疑虑，甚至风险，姑娘还是不愿意让他收到伤害，她在保护梅庄的同时，仍然想着保护他。
    士为知己者死，曾经没有任何记忆的他现在只是抹去一些记忆算什么？只要不是让她忘记大姑娘、忘记梅庄、忘记这两年愉快充实的日子就行。他依然还可以做他的护卫总管事，守护梅庄，守护大姑娘，也可以更坦然的面对齐大山两兄弟和强伯。他们虽然谁都没有说什么，但他还是能敏感地感觉到他们的顾虑，多少会有些芥蒂，他非常不喜欢这种似有若无的隔膜。
    “我们可以今天就做那个催眠吗？”莫忘迫不及待道，“我让人请强伯过来？”催眠催眠，应该是要让人睡着，然后抹去记忆吧？男女有别，虽然有如春在，他还是觉得请来强伯在旁边比较好，需要帮手的时候也便宜，他不希望有任何一点损害大姑娘名声的可能存在。
    “……”知若哑然失笑，“不急在这一时，等客人们都离开再说，我还需要准备一颗上好的白水晶球。”她学的那种催眠法要用到水晶球，还最好是白水晶。
    “白水晶球？我二叔有啊。”莫忘兴奋道，“他们之前做玉石生意，手上还存了一些上好玉石，我记得有一颗婴儿拳头大的白水晶球，下次过去的时候我向他要来。”
    他没有说的是，当时金老板说那些珠宝玉石是特意给他留的，若是他一直都不能恢复记忆，或者恢复记忆之后还想着保持现状或者赎身过平常人的生活，那些极品玉石就留着给他成亲时做聘礼用，以后还可以当传家宝。
    那一刻，金老板说那些话的时候，周身弥漫着一种悲壮和不甘的情绪，也更加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世只怕不简单，他这会儿也才更加迫不及待地想抹除以后有可能会让他伤害到大姑娘的那部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