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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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声音沙哑有些慵懒,却隐含几分令人胆颤的泠然。
    “没……没有。”画溪双手紧紧握着,方才被明奎抓过的手背有种莫名的灼热感。
    她没想到早上还命悬一线的景仲此时此刻已经下地行走,手握利刃如捧雪般轻而易举。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传言中杀人如麻的景仲。
    小腿肚都忍不住颤抖。
    冷静。
    他让澹台简请自己入西殿,说明他暂时不会杀自己。
    她指着明奎,说:“右……右……右手。”
    她一向端庄自持,突然变得结巴。
    “右手啊。那可是握剑的手。”景仲笑了,景仲持刀动作十分熟稔,握刀的手稳稳当当,刀刃贴着明奎脖颈,一寸寸下划,沿着臂膀停在他右手手腕,锋利刀芒破开肌肤,鲜血淋漓而下。
    明奎想要抽回手,又怕他的剑顺势斩断他的脖颈,只能咬牙忍受手上剧痛,跪伏于地求饶。那把沉重的长剑,便随着下沉,剑刃压进手腕,明奎惊惧之下,痛呼惨叫。
    画溪不敢直视,以帕捂眼,透过薄薄的绉丝看着明奎神情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扭曲。
    “王上,末将知罪,请王上饶命。”明奎涕泗横流,呜咽开口。
    他的一众部下被挡在西殿外,眼睁睁看着他被景仲挑去手筋,却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景仲皱眉,看他乞饶的模样委实没了兴致,握剑的手一松,剑铿然落地。
    “滚吧。”薄唇微启,冷冷出声。
    “谢王上。”明奎如蒙大赦,捂着右手伤处屁滚尿流跑了。
    “你的剑。”
    景仲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奎又低着头跑回景仲面前,左手颤抖着捡起剑,然后转身慌不择路地跑开。左脚差点绊了右脚……
    对峙西殿的部下跟随他连滚带爬出了西殿。
    乌压压一片,步伐混乱。
    画溪身体靠着墙,背心凉透了,可她不觉得冷。绉丝绢子还蒙在眼上,她看着景仲朝她伸手。她不明所以:“王上?”
    景仲沉脸,轻咳了声。
    画溪终于明白过来,忙不迭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
    景仲以帕抵唇,剧烈地咳嗽起来。等他拿开帕子,绢子染了一大块殷红血迹。
    “王……王上……”画溪整个人都慌了,目光惊惧,大喊:“澹台先生……”
    澹台简等人已经涌过来。
    景仲脚下一虚,朝墙沿歪去。画溪正好被堵在墙角,见他倒来,柔软的身子迎上,双臂揽开,将他接住。
    景仲借她的搀扶,勉强支着身子,另一手则顺着搭在画溪腰侧,无意间触碰到她纤细的腰线。
    真是软呐,哪怕绷得紧紧的。
    “你怎么样?”澹台简等人拥在他们旁边。
    景仲止住咳,用手指揩了揩唇角的血渍:“进去说。”
    他稳了稳神,方松开画溪,不紧不慢地把帕子叠好,递回给她,才缓慢地走回寝殿内。
    澹台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恭敬地对画溪道:“王上昏迷许久,有劳王后为他张罗些流食。”
    画溪知晓,他并非想支使自己干活,而是他们和景仲所谈之事她不便知道,有意支开她的。
    她也不恼,立马应下,找了桃青去厨房。
    *
    “王上……”进了寝殿,澹台简皱眉上前,神情布满焦灼,向前两步,紧着问:“你感觉如何?”
    景仲躺回了床上,被子虚虚搭着,又恢复以前的姿势,眼眸低垂,似累极了。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要是出什么岔子……”澹台简叹了口气:“王上不该这么冲动。”
    景仲缓缓抬起手,食指搭在唇前:“嘘……”
    澹台简噤声,头一耷拉,微叹口气,示意虞碌上前给他诊脉。
    虞碌在他腕下垫了软枕,手搭上他的脉搏,眉心聚了散,散了聚,澹台简的心跟着起起伏伏上上下下。
    “动了根气。”虞碌道:“不过王上到底年轻,底子好,前段时间恢复得不错,再施一次针,修养一个月便可痊愈。不过,这回务必不能再随意动用真气。”
    澹台简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冒出的细汗。
    景仲不以为然,略嗯了声。
    看得澹台简和虞碌又是一阵皱眉。王上哪里都好,就是性情过于乖戾,做事全凭自己高兴,别的什么也不管。
    若他是个惜命的,当年也不会一口喝下先王递给他的毒酒。
    *
    画溪端着米粥回来时,澹台简等人刚好离去。
    屋里只有景仲,他刚才的狠戾好似昙花一现,此时他脸色又跟早上的一般苍白,整个人虚弱得不像话。如果不是揣在兜里的帕子上还有他的血腥味儿,她几乎快以为景仲吓退明奎是做梦一般。
    不知怎么回事,她想起太后临终前的情形,那时太后病得不成样子,缠绵病榻数月,有一天突然好转,用了膳还去园子里逛了逛。她都以为太后会大好,没想到第二天她彻底醒不来,第三天夜里就殁了。
    景仲会不会也是回光返照?
    “王上,粥好了。”画溪朝他走过去,最后停在据他几步之外的桌子旁,望着他的脸,低声说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两臂,画溪想,就算他突然动怒应该也不能一把拧了她的脖子。
    景仲嗯了声,朝她看过来。
    画溪抿了抿唇,避开他的视线,双手捧着粥递过去。
    景仲低头把玩一把木色的鲁班锁,没动。
    画溪纳闷,他是要自己喂他吗?也是,千金之躯哪用得着自己动手饮食。她硬着头皮端粥坐到床沿,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才凑到他唇边。
    相距不过支持,连他的呼吸都能听见。景仲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鲁班锁,仍旧没动。
    画溪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又轻喊了声:“王上?”
    “听说,你不是大邯公主,而是一个宫女?”景仲眼睛微微眯了眯,目光有些阴鸷地看向她。
    画溪手抖了下,搁下粥碗,跪在床边,额头抵住坚硬冰凉的地面,眼睛半闭:“奴婢并非有意欺瞒王上,只是……只是形势所逼,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这里是柔丹,不是大邯。”
    画溪起身:“是。”
    景仲悠闲地解开了鲁班锁,觉得了然无趣,终于把目光挪回画溪脸上,也不说话,只不过那眼神如烈火,如洪水,将画溪烧得头昏脑涨,淹没得无声无息。
    她隐于袖下的手紧紧攥着,骨节发白。她说:“奴婢因为触怒宁安公主,遭她嫌恶,是以她将我迷晕,冠了公主的名号……”
    不等她说完,景仲打断了她的话,他慢慢勾起唇角,弯腰,凑近画溪的脸,不疾不徐地问:“你和大邯公主,谁美?”
    作者有话要说:  景大爷:给媳妇儿长脸,可帅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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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画溪怔忪看向景仲,原本想好的托词都忘了,慌乱开口:“公主金枝玉叶,通身皇家气度,不怒而威。奴婢……”
    “你美?还是她美?”景仲非要问个明白。
    他的手指落到画溪的下巴,逼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画溪一动不敢动,怕他定在她下颌的手指。他只消轻轻一拧,她的身子就会和头分家。
    画溪胸口微微起伏,压下一口气,道:“他们说我虽出身贫寒,但姿色姣好,应当……是不逊于公主的。”
    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让她臊得脸红。
    “这么说,孤还赚了?”景仲笑开,撒开掣住她下颌的手。
    画溪抬起头,不解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她见识过他笑着行凶的样子,所以即使他笑着,她还是忍不住遍体生寒。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肖想霸着王后之位,求王上息怒,或逐出柔丹,或留我为奴为婢,只是求您留我区区蚁命。”画溪羽睫轻颤,心如鼓擂说道。
    “既然是赚的,那孤为什么要怒?”景仲无所谓地笑笑:“没人告诉你,孤最好美人?”
    画溪眉心蹙成一团,心也一点点揪起来。
    传言都说景仲残暴,但没人说他性情这么古怪。
    “你知道孤为什么喜欢美人吗?”景仲偏过头,问她。
    画溪摇摇头:“奴婢不知。”
    景仲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上等美人,肌肤白而薄,皮剥下来就是上等灯笼纸,透光极好。”
    画溪觉得身上的肌肤像有无数密密麻麻针尖在轻扎,尖锐的疼。
    她毫不怀疑景仲会把她的皮剥了做成灯笼。
    “你能立誓,永不背叛我?”景仲问。
    画溪慎重地点头。
    从前她忠于龙洢云,因为龙洢云对她有恩。从她被迷晕的那一刻起,龙洢云的恩她就报了。
    景仲庇她护她,她自然会忠于他。
    “当真?”
    “当真!”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她果断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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