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节

    面对这种架势，可能会有考生发憷，毕竟都是大佬啊。
    但微妙的是, 今年刚好碰上非典, 教授们都戴着口罩。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在下半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窗户上还装了玻璃（眼镜）的情况下, 再锐利的目光也要大打折扣。
    反正宋楠楠就没啥感觉，丝毫没能体会那种激动到颤抖的心悸。
    可能是她年纪大了，单位的公务员面试都不知道参与组织了多少回，职工培训外请高校教授授课的经验也积累了一箩筐。看着大佬, 感觉也就跟看同事差不多, 最多就是技术牛人行业精英呗。
    在这种轻松到近乎于无所谓的微妙心态影响下，宋楠楠在面对第一道题目：“如何在不折断火柴的情况下, 让火柴摆成一个三角形”，差点儿笑出声。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是在考试, 赶紧收敛了神色，朗声作答：“这道题目很有意思，解决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
    首先它要求不能这段火柴，那么可以将火柴烧为灰烬，然后用灰摆成三角形。
    其次，我们可以利用镜子，将火柴抵放在两面镜子之间，镜子相邻放置呈钝角，利用镜影跟火柴本身组成三角形。还可以调整镜子的摆放角度使得三角形呈现出不同的角度，诸如直角三角形之类。
    ……”
    宋楠楠当然兴奋。因为这道题她上辈子见过啊。
    当时的她看了眼题目感觉完全无法下手，所以连答案都懒得瞧。因为她认为这是与她的世界无关的问题。
    可现在，题目映入眼帘，她脑海中瞬间就冒出七八个解决方案，每个方案利用的原理都不尽相同。有微元法有光影成像，有化学法有物理法，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她能不兴奋吗？这说明什么，说明她重生的这几年没有光吃老本。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在飞速进步。
    曾经的难题对她来说不再困难，曾经以为不是她属于她的世界，她正生活在其中、
    宋楠楠面带微笑，声音洪亮：“当然，我们也可以理解这火柴是图像，直接利用电脑动态效果，让它扭曲成三角形就行。另外，直接用刀将火柴横切三段竖劈三份都可以。到底要怎么解决，要看当时的具体环境跟条件进行挑选。”
    其实她还有更多的解决方案，比方说改变制作火柴的材料来源，使用可折叠材质或者干脆改变树木的性状。
    不过没必要盯着一道题目说个没完没了，还有其他问题等着她发挥呢。
    教授点点头，示意她回答下一题：“你如何看待数学？”
    宋楠楠一板一眼：“数学是基础的基础，未来的未来。”
    这话她记不得到底是从哪儿看来的，当时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会爱上京剧，你之所以还没爱上，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京剧”。
    纯粹废话啊，所有的学科都能这么说。
    可是现在，宋楠楠感觉这话实在太正确不过了。假如宇宙可以用一种语言来表达，那必须得是数学。
    只有数学的美，才能简洁而精确地描绘出宇宙的浩瀚与神秘。
    宋楠楠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之后，头发瞧着最白的教授问了句：“你感兴趣的是纯粹数学，为什么？”
    “因为美啊。”宋楠楠眼睛都亮了，“很纯粹很美，就好像没有想到引力之前，谁又能想到月亮与潮汐之间的关系。数学里头的这种美，就很纯粹。”
    老教授笑了：“那你能坚持下去吗？每年毕业的学生，能够继续做数学研究的不多啊。大部分人可能都会转向做金融或者计算机这一块。”
    原因是什么，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宋楠楠不假思索：“实不相瞒，我妈听说我要当数学家之后，已经在京中买了套房。”
    条桌后的三位教授没忍住，集体笑了场。
    老教授也笑呵呵：“那你真当了数学家，做研究好长时间都没成果又要怎么办？博士后出来后还找不到教职工作要如何是好呢。”
    其实这个问题不太适合问十六岁的姑娘，太严峻了，很容易吓跑了兴致勃勃的小孩。
    可不知道是这女孩表现出来的沉稳让人忘记了她的年龄，还是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而言，十六岁跟二十岁其实没多少区别。老教授还是问出了口，这条道路没想象中的好走啊。
    宋楠楠怪老实的，就实话实说：“没突破我就去给学生上课，一个可以找回自信心，我还有用。另一个就是在跟学生共同探讨的过程中，可以吸收新的思路，新鲜的，说不定能够激发灵感。当然，教学生也能挣钱，顺带解决养活自己的问题。”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取悦了面试官们，三位教授都乐不可支。
    年纪看上去最大的那位教授朝宋楠楠点点头：“好了，我们的问题问完了，要是你没有什么补充回答的话，今天面试就此结束。”
    宋楠楠站起身，朝教授们鞠了个躬：“谢谢诸位教授，希望不久的将来，我就能够聆听教授们的教诲。”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她看着红胜火的石榴花，深深地吸了口气。果然空气中都带着夏日的香气，是蔷薇的清香。
    她当然可以不走这一趟，她中规中矩地读完剩下两年高中，再拼个物理或者信息竞赛方面的奖，哇，就可以成为别人口中的全才大佬了。
    可人生的路，但凡认准了方向就得奋力前进。当节点已经到了脚下时，停留在舒适区美名其曰按部就班是不行的，必须得逼着自己往前大踏步。
    毕竟青春多宝贵，没时间去浪费。她可是要攀登数学高峰的女人呢。
    宋楠楠跳下台阶，步履轻盈地往前走。
    天空真蓝啊，白云朵朵，仿佛碧波上翻滚的海浪。翱翔其间的无人机是什么？当然是是要济沧海时挂起的云帆啦，乘风破浪会有时嘛。
    大概是她盯着无人机看的时间太长，旁边操纵无人机的男生主动邀请：“学妹，对这个感兴趣？欢迎加入我们无人机社团。”
    宋楠楠笑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不必了，我就是看看。”
    没想到男生还热情的很，又积极游说：“不用担心，虽然女生对机械信息操作什么的可能不太擅长，但这个其实真的一点儿也不难，只要好好学……”
    宋楠楠直接伸手，示意对方将操纵器交给她。她只看了几眼，在对方的热心解说下便明白了控键位置，然后现场开始了无人机表演。
    男生先还激动地夸赞：“对吧，很简单的。”
    到后面，随着她操作的表演难度增加，男生的脸都变了。
    宋楠楠笑了笑，将操纵器还给对方，露出洁白的牙齿：“谢谢你，我不需要。”
    呵呵，女生不擅长机械与信息操作？在你们眼中女生不擅长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点。
    可是不好意思啊，姐会玩无人机。
    姐上辈子工作的单位业务范围其中一块就跟水上救援息息相关。虽然姐一天现场也没待过，但不妨碍姐接受过无人机操作的培训啊。
    从理论知识到实际操作，姐都真刀真枪地玩过，而且玩的相当认真。
    当然不是她有多勤学向上，而是这种活动不年轻人上难不成还得老前辈去啊。不想学，她也得学。
    嘿，没想到当年被迫赶鸭子上架学的点儿皮毛，今天还能拿出来装逼啊。
    啊啊啊，就是感觉好美妙。
    一想到她家晴晴子还在等着她，感觉就更棒棒啦。
    宋晴同志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挣了钱，她可没忘了自己要买大越野车的梦想。得亏现在京中没限牌照，外地人也能上照，叫她顺利地开车大轿车出门冲冲冲了。
    今天宋楠楠来参加考试，宋晴还自告奋勇送人来考场。
    当然，宋楠楠跟舒表姐一致怀疑她其实是想吃食堂的biangbiang面了。昨晚她就开始念叨了。
    嘿，被隔离的时候，她连学校送的五花肉咸蛋黄粽子都明目张胆地表示嫌弃。这会儿居然还惦记起大学食堂了。
    宋楠楠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请人吃顿好的，好歹宋晴同志还当了回柴可夫斯基。那就麻辣香锅走起吧，再来份红烧肉跟biangbiang面吧。
    减什么肥啊，女王不用减肥，女王家的小女王更加不需要。
    这都入夏了，怎么着都得弄点儿好吃的。
    宋楠楠美滋滋往校门口跑。
    车子不让开进校园内，晴晴子同志只好将车停外头。她没跟着宋楠楠进学校，因为惊弓之鸟，她害怕再进去又要把她锁小楼里不让她出去。
    宋楠楠奔到校门口，都不用找车子，就一眼瞅见了宋晴人。
    当然，这一是因为宋晴实在太醒目，一堆人里头鹤立鸡群的那种醒目，叫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二是因为宋晴正在跟人对峙，有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妇女正情绪激动地对她说些什么，方教授拦在中间，看上去颇为狼狈。宋晴则是瞪着大眼睛，相当不痛快的模样。
    宋楠楠赶紧冲上前，怎么回事啊，这是？
    那陌生女人声音沙哑，语气激烈的很：“他是为了你才回国的。他现在这样，你怎么好意思连看都不去看他一眼？”
    宋晴耳朵都红了，情绪也激动的很：“不要，我不去，医院里都是病毒，会死的，好多人死了！”
    结果这个死字似乎刺激到了陌生女人的情绪，她胳膊都抬了起来，言辞激烈：“不会死，他才不会死，你别想害死他！”
    “你谁啊你？”宋楠楠冲到了宋晴面前，直接挡在人前头，警告陌生女人，“保持距离，疫情还没结束呢。请别给自己跟他人添麻烦。”
    一看有靠山来给自己撑腰，宋晴立刻神气活现，简直可以说是摇头摆尾：“我才不要去医院呢，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这话听着真刺耳，不过话糙理不糙啊。这世上分分秒秒都有人死去有新生命诞生，都要管的话，累死了也管不过来。
    宋楠楠皱眉头，询问还在劝说女人的方教授：“教授，这是哪位？”
    方教授也是满头包，语气无奈：“周放的爱人。”
    周放到现在人还在医院icu躺着，他父母已经垂垂老矣，当然得妻子出面解决后续治疗问题。
    难听点儿讲，放弃治疗也得有个人签字不是。这涉及到国际友人了，情况又更复杂些。
    女人情绪激烈，再一次重复：“他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你怎么能这样冷漠？”
    “停！”宋楠楠听不下去了，“周夫人，你是不是戏有点多？你家先生回国好像是受了数学研讨会的邀请吧，留在京中没立刻回去，也是因为接到了工作要上课开讲座。钱没少拿吧。拿钱干活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你嘴里头就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呵！周放为了她家晴晴子回国，然后舍不得离开？八点档狗血剧看多了她吧。
    从1983年到2003年，整整二十年，中法是隔了一个银河系，无法跨越吗？要想看人，早八百年周放就回来看宋晴了。
    明明是为了工作为了钱回国的，结果现在染上病了，居然一股脑儿将罪名都按到了宋晴头上。真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
    周夫人大概是急火攻心，口不择言：“要不是因为她，我丈夫在法国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这个满是病毒的肮脏地方来。我们不缺钱，我丈夫是受人尊敬的……”
    宋楠楠没给她继续自我感觉良好自吹自擂下去的机会，直接冷笑出声：“不好意思，你嘴里头的肮脏之地正是当年辛辛苦苦供出你丈夫的地方。他能够有出人头地的今天，得感激当年供他的人。
    当初国家那么困难，他上大学免费还有生活补助，一分钱不用自己掏。出国留学也是公派。要说亏欠，也是他亏欠国家，轮不到你反过来嫌弃。
    搞笑咯，你要觉得我们这儿不好，空气比不上法兰西香甜，你让你丈夫转院，带人回去治疗好咯。航空公司不愿意，按照你们的功成名就不差钱，包机应该不是难事吧。
    不过巴黎好像也没你嘴里头说的那么干净，什么时候解决了满地狗屎问题，什么时候再到我们面前秀优越吧。
    看不上，没人求着你们过来，还说你胖立刻喘了。
    走，妈，我们吃麻辣香锅去。”
    宋楠楠是真生气了，连招呼都没跟方教授打一声。
    对，他们都是同学。从现状来看，方教授跟周放联系的还更紧密些，毕竟大家是同行。
    可方教授怎么能把这蛇精病带到宋晴面前来，由着她发疯？吓到晴晴子怎么办？
    方教授也是满头包。她压根就没料到周放的爱人会这么激动啊。
    作为老同学，方教授自觉带着人生地不熟的周太太过来收拾丈夫行李是天经地义的事。
    结果她开车载人过来，刚好碰到宋晴正两眼盯着路边树上的红桃看。
    她担心宋晴会忍不住采了观赏桃吃，就开口招呼了一声。结果没想到，下飞机之后一直表现得相当隐忍克制温文有礼的周太太突然就发作了，非得拉着宋晴，要她去医院看周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