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只为你活一天

    武器系统的装备，在临战前终于完成了。
    基于Maryam  Ⅰ的辅助，她本身就能最大限度的调用anma能。在之前和【虹】的战斗里，桃绮就算没有使用武器，也确实地伤到了【虹】。
    如果是不熟悉的武器，反而会降低战斗能力。
    但在法缇维特将新武器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这种担忧完全消失了。
    “这是炮筒……还是说枪？”
    和测试时一样，是形如未绽放的花蕾，闪耀着虹光的长枪。哪怕还没有使用，她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其名为钢铸·无凋花/Valse  des  fleurs。如何，很浪漫吧！”
    只是——
    “关于名字我就不吐槽了……问题是尺寸未免太夸张了吧。”
    桃绮嘴角开始抽搐了。
    长达26.7米，最宽处直径约为8.9米，重量达到3吨，绝对不是能随便拿着上战场的武器。
    “咳。以你的身体能力，想要近战使用也可以啦，但不是这么用的。”法缇维特说。
    将自身作为发射台，然后瞄准目标，发射超高能量的冲击炮。
    “说不定连月球都能击坠呢。”
    “确实……但是对方哪有可能乖乖等着我瞄准啊！”
    如果核心在【虹】之巨人的身上，那倒好说。但现在的可能是，核心在身为纳西姆的小孩子身上啊。她又不能拿着核心飞到天上去，这要怎么瞄准！
    桃绮简直要抓狂了。
    “那、也、也有办法嘛。”法缇维特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我们还设计了一个锚……就是只要先将锚安置在核心附近，Valse  des  fleurs就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射能量炮，然后一举击中。”
    “那么，要怎么让核心乖乖待在锚的身边呢？”
    桃绮和颜悦色地问。
    “当然、当然是……”法缇维特沉思片刻，忽然灵光一闪：“让谁带着锚点，拖住核心啦！”
    “这种时候就想着让别人去牺牲吗？你这混蛋！”
    桃绮用力揪住法缇维特的衣领。
    ……总觉得这场景好像出现过。
    “这这这这是战争，战争必然会出现牺牲……”法缇维特软弱地解释道。
    “我一直觉得你脑子不正常，没想到你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桃绮怒气冲冲：“牺牲者只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够了，一旦确定纳西姆的位置，我就会拿着这个过去。发射场地定在天空也没关系吧。
    “那你能保证一发击碎核心吗？”
    法缇维特的疑问直击要害。
    钢铸·无凋花不是能多次使用的武器。
    虽然有着枪的外形，但本质上是需要充能使用的热武器。
    就如同她最初的判断，如果不能在一击之内消灭核心，【虹】恐怕不会给人类重来的机会了。
    “那怎么办！我又不能变出两个我！这到底是什么鬼设计啊！”
    “保证火力的情况下必然会牺牲便利性。”法缇维特没好气地说：“所以啊，你就让谁替你去找核心就好了。放心吧，锚也不是谁都可以用的。”
    再说，这是一开始就确定的武器方案。只是为了配合你将外形改成了长枪，其实我们是想用更时髦的外形的。
    “现在哪里是纠结外形的时候啊。”
    桃绮抓了抓头发，一头长发已经隐约出现炸毛的架势。
    “……等下，你说，我们？”
    “嗯。当时是我、夏教授，还有桃曳拿了老师的手稿，一起设计的嘛。”
    “妈、妈妈也同意了？那个，锚什么的？”
    “对啊，全部是按照她的要求来的。”
    她一开始就是这种人，你现在才对自己老妈的秉性表示惊讶吗？法缇维特就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桃绮本以为他指的是母亲个性冷酷之类的，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但问题是——“除了我之外，妈妈才不会随便牺牲别人呢……”桃绮几乎要哭了出来。
    “全部按照自己的要求来设计锚，那不就意味着她要自己用吗？”
    “嗯。所以呢？”
    法缇维特说。
    “……什、什么？”
    “所以我才说，不会随便牺牲。你刚才骂我没人性，记得给我道歉啊。”
    轻松地就像在说陌生人。
    “还是说，你想让别的人替她去呢？”
    就像你一样。如果不是你穿上这身装甲，也会是别人。但不管怎么说，总比大家手拉手走向灭亡要来得好吧？
    不知为何，法缇维特似乎是在笑着。
    “……”
    桃绮咬着下唇，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一定要这样吗？”
    穿着白色外衣的男性拍了拍她的肩。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这一刻却显得那么陌生。
    “桃曳那个人啊，也算是作孽颇多。别看她平时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实际上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要不然，也干不出要挟朋友，把亲生女儿当做武器这种缺德事。”
    为了拯救全体，部分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由绝对的理性构筑的冰冷价值观，充满了她的人生。但是，她绝对不会将自己排除在，“部分的牺牲”之外的。
    “和你们一样。她的身体因为长时间接触anma能，已经出现问题了。她的适应性没那么好，做不到你这样的结晶化，消失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想她也没打算安稳地活到老吧。
    法缇维特冷淡地说。
    对于好友的计划，他也只是基于理性而选择了配合。
    “……是啊。”
    妈妈就是这样的人。
    桃绮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接受了吗？”
    “怎么可能接受！我这是在忍耐、忍耐！”
    “……哈哈。”法缇维特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到时候我们会给你信号，确定好核心的位置之后，你直接朝着瞄准镜标识的方向发射就好。”
    ——【警告，高强度anma能活性反应出现。】
    ——【观测地点：40°  43’  28”  N
    117°  25’  34”  W】
    ——【极星之骑士/桃绮，请立刻做好出战准备。】
    “这个地点是……北美大陆的西部？”
    桃绮立刻反应过来。
    【虹】再次出现了。
    “武器！”
    法缇维特按下手边的装置，头顶上的天花板折迭起来，露出漆黑的夜空。
    装甲早已经穿戴好了。桃绮将手伸入武器的凹槽，华丽的枪如同融入血骨般，被她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
    隔着大海，她看见了高大的白色身影。在连星光都不曾出现的黑夜中，巨人的身体有如伫立海上的灯塔，散发着朦胧的光辉。
    “桃绮小姐！等不到明天我就想来见你啦！”
    哪怕相隔几千公里，巨人的声音也如近在咫尺般清晰、明亮。
    “核心隐藏好了吗？”
    桃绮将枪提在身前，尖端直直地指向对方。
    “这个嘛……藏在哪里了啊。说不定已经放在肚子里了呢。”
    【虹】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回答她的，是一发强烈的金色光线。
    “充能23.21%。输出效率87.29%。预定肃清模式-fluorite/荧光之赞颂。”
    伤害结果——“敌方存在规模减损12.42%。”
    【虹】的腹部出现了一个空洞。
    “哈、哈哈，还真是粗暴。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发动攻击了。”
    巨人干笑着，捂住被击穿的部位，伤口在瞬息之间就复原了。
    “可是，没用的。只要星球还在，我的力量就不会消失。”
    你看，马上就恢复了吧！它炫耀似的说着。
    “嗯。确实很难办。”
    桃绮的脸颊被苍白的装甲覆盖着，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的声音中没有一丝动摇。
    “那么，就让我继续之前的战斗吧。”
    ◇
    “准备好了吗？桃曳。”
    “就是这个吧。”
    翡翠骑士接过「锚」”。
    “感觉就像权杖似的。”她看了看这东西的外形，直白地说出了感想。
    “哈哈，毕竟是从伪典天使们的圣域里取得的灵感，技术方面也得到了他们的帮助嘛。”
    “使用方法就是将它带到核心的位置？”
    “对，不过要想击碎【虹】的核心，「枪」的充能只能支撑一发。所以必须是确定了核心的位置之后，再向「枪」发射信号。”
    原来如此，她若有所思地掂量着「锚」。
    受伤的部位进行了最低限度的处理，在anma能的作用下有所好转，但断裂的骨头还没长好。目前正处于呼吸一口气，都要忍受疼痛的地步。
    在厚厚的装甲下，她的行动依旧十分自然，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身体还撑得住吗？”
    对于好友的疑问，她也只是用一声轻蔑的鼻音作为回答。
    “桃绮相当不能接受呢。”
    “最后还是认输了，对吧？”
    “是啊，伤心得不得了。这都是你的错哦。”谁让你把她培养的那么优柔寡断的。法缇维特嘀咕之后，桃曳反而露出了一点笑容。
    “一开始就没想当个好母亲。”她说：“也只有当个尽职的前辈了。”
    “……一定，要去吗？”
    换其他人不行吗？
    法缇维特的声音中，充满了她从没听过的伤感。
    “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现在说有什么用？”
    再说了，「锚」也不是谁都可以用的吧、
    桃曳尽可能冷淡地回答。
    “她会走到今天，其实也是为了你。你知道的吧？”
    孩子对母亲的依恋，就算自己消失了，也希望血亲能好好地活下去。
    “……她说过，哪怕我没想当她的妈妈，她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
    桃曳闭上了眼睛。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她孤独地离开。”
    这样啊。法缇维特明白再怎么劝说她也无济于事，他只能撇开视线，假装去研究屏幕上的数据。
    ——“既然这样，我去不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
    两个人一齐回头，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桃曳的视线里写满了“你来干什么”，而法缇维特则是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只是将「锚」安置到核心的旁边，就算是我也能做到啦。”夏映光挠了挠头发，拨开遮住眼睛的额发。
    他穿着的正是法缇维特专门为其制作的装甲。
    Chamade  Type  Ⅱ
    靛青的甲胄束缚着躯体，隐约能看见其中肌肉的律动。然而，夏映光的气质，却让这件装甲显得有些冰冷、阴暗。
    “都让我穿上这个了，还不做点正经事的话，可是会遭报应的啊。”
    他指的是法缇维特说的那个。
    看到好友的反应，桃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就是这样，大家才会说你没人性啊，法缇维特。”她长长地叹息一声：“我不接受。”
    既没有劝说桃曳，也不是表示让步，法缇维特只是看向了少年：“不如先听听小光怎么说吧？”
    “要陪她走一趟的话，恋人不是比母亲什么的更合适吗？”
    夏映光将手放在「锚」的杖柄之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恋人另有其人吧？”
    这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表示敌意，桃曳并没有放开手中的「锚」。
    “嗯，那种上不了战场的omega就别管啦。”夏映光笑眯眯地说：“我可是比任何人都要适合这个角色的。”
    “理由呢？如果只是败家犬的哀嚎就免了吧。感情上输掉已经够惨的了，没必要连自己的命都赔上。”
    “当然是——”
    夏映光简直要笑出声来。
    看到他那样子，桃曳不禁怀疑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比谁都要爱着她，绝对无法接受她不存在的世界。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
    一片沉默。
    堂堂正正的爱的宣言，即使是翡翠骑士也只能甘拜下风。
    夏映光轻松地就将「锚」从她的手中抽走。
    “看来这就是同意了。虽然现在已经没这个习俗了，但为表尊重，我还是会称呼你为母亲的。”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法缇维特：“核心的地址呢？有消息了吗。”
    “……有、有的。”法缇维特还缓不过神，呆呆地报出了地址。
    “……不成体统。”桃曳突然说。
    “什么？”
    “还没结婚呢，居然就改口叫我母亲……”
    我又没同意。
    第一次，像小孩子那样，赌气似的说。
    ◇
    战斗所带来的狂风，让海面摇晃不已，不时掀起巨大的气浪。
    桃绮携带着巨大的枪炮，浮在半空中，与【虹】对峙着。
    “哈哈哈，桃绮小姐，这样不行啊。”
    【虹】快乐地发动攻击。
    “不快点找到核心的话，你马上就要精疲力竭了啊！”
    未被损坏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不能着急，冷静下来。她在心中劝说自己。
    和【虹】只不过是在周旋而已，在接收到「锚」的信号前，她都不能贸然发动进攻。
    她和【虹】一样，只要大气中的anma能不断绝，就有着源源不断的动力。
    但因为是人类，精神上的疲惫也在所难免。
    【虹】的躯体连一丝减损都没有。
    “……但我开始有些厌倦了。”它说。
    没能理解到这句话的含义，桃绮紧紧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
    【虹】抬起膝盖，又重重地放下。
    以它为中心，猛烈的海啸发生了。
    几千米高的海浪朝陆地扑去，转瞬之间就淹没了城市。
    “如何？就算不用我亲自上手，要破坏你们的家园也不是难事吧？”
    少女无邪地笑着。
    ——不要在意。
    桃绮的视线越过巨人，注视着其身后的黑暗。
    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从岛屿开始也不错呢。正餐就留在后面，我就先靠这些甜点垫垫肚子好了。”
    【虹】在海洋中跳起了芭蕾。
    绷直的脚尖划过水面的同时，一整座岛屿就这样消失了。
    “不打算做点什么吗？可爱的骑士小姐。”
    漠不关心。
    她静静看着文明的毁灭。
    桃绮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境地，如同处在热水与冷水的交界处。她好像站得远远地，看着自己与巨人的战斗。
    如果是几分钟前的她，一定会为了岛的覆灭而心痛吧。
    但奇异的是，她觉得这些惨状都无关紧要，根本无法分走她的注意力。
    没有意义。
    在这个瞬间，哪怕世界消失也没有意义。
    她的敌人只有一个。
    地面——在一万公里以外的大陆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闪光。
    航空障碍灯那样，闪烁着，向她发送信号。
    就是这个了。
    桃绮架设其未绽放的花之枪。
    【充能30%……60%……90%……100%】
    【输出效率调整为100%】
    【预定肃清模式-Diamond/白星之诗篇】
    【已确定目标，天外之虹】
    巨炮的外壳，像花瓣似的绽放了。
    在她的身后，城市的灯火一点一点地熄灭。
    所有的资源都将作用花之枪的绽放。
    这个星球的唯一光源，只剩下【虹】之巨人散发的柔光，与她手中炮身的闪光。
    “于此——肃清！”【于此肃清】
    在巨人的庞大身躯对比下，一根纤细、脆弱的金线，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又是这个玩具一样的武器吗？没用的桃绮小姐，不管多少次，我都能恢、恢复——”
    兴致高昂的呐喊，停滞了。
    【虹】之巨人弯下腰，看向被穿透的腹部。
    伤口没有立刻恢复。
    “核、核心居然被……”
    击穿了？
    有的只是疑惑。
    像还弄不清楚情况，愚钝的孩子那样。
    在反应过来之前，即将被击败的恐惧就已经笼罩了她。
    但它的身体还没有消失。
    “真、真有一套呢，人类。”它逞强地说，“不过，没粉碎核心的话，我可没那么容易消失。”
    城市/地球的供给资源已经用尽了，无法再进行充能。
    然而——
    “只能用一次，并不是那样的。”
    桃绮轻轻地说。
    因为，这个世界上另一个质量最大、浓度最高的anma能聚合体，不就正在这里吗。
    【充能80%……120%……170%……200%】
    【输出效率调整为200%】
    【预定肃清模式-Lonsdaleite/极星之巡礼】
    【已确定目标，天外之虹】
    世界早已漆黑一片。
    现在，连着唯一的光芒都要消逝了。
    “等下、你难道是……”
    【虹】之巨人也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它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于此——肃清！”【于此肃清】
    金色的线，再一次飞过天空。
    完全绽放的钢铁之花，从夜空掉落了下来。
    把身体中的anma能，血液，骨髓，乃至生命一起作为贡品，献给无垢之花。
    小小的爆炸声，就如同第一滴春雨落在地面的声音，在土地上响起了。
    ——【桃绮、小姐。】
    她还活着。
    幼小的孩子，捂着破败到不成人形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
    她靠着某个残骸。
    她还不明白，那其实是要了她的命的「锚」。
    只是在这一刻，对方成为了让她依靠的“柱子”。
    人类的身体，恰到好处地模拟了一切生理反应。就连死前的痛苦也是那么真实。
    不想死。不想死。死好恐怖、好害怕。一个人都没有、啊啊，一个人出生在这片孤独的土地上。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拥有。只是承载异星之核的肉体。有人用奇怪的单词称呼自己，那一定就是名字吧。星球的残骸，从破碎中诞生的某个人。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
    “呜、呜呜——”
    第二道光芒抵达了她的身边。
    不是为了拯救她，而是为了消灭她而来的光芒。
    但是、
    “好暖和……”
    仿佛这样做就能缓解痛苦，她朝着光芒伸出手。
    这一次，一定连骨头都无法剩下。
    她很明白。
    会连同这片土地一起堙灭吧。
    “我……还想……”
    还想说些什么。
    只不过，那稚嫩的唇在上下碰合之前，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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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害怕，还有一章，说了HE就一定是HE。
    至于合理性这种东西不重要，大家笑一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