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绝境突破口

    流逝的时间没有给灿灿太多陷入自我情绪的时间，一如她的现实世界。
    幸好她的大脑已经将解离情绪视为本能。
    很快，那些混沌的感情就像是别人的故事，激不起灿灿的任何反应了。
    灿灿单手抱着小黑从地板上坐起来，点开了控制面板。
    倒计时显示着57：39：44。
    而任务项也已经更新为：夺取森林之心。
    唯二两项可用信息透露出这项任务的诡异，再次应证这绝不是崩塌早期会出现的迷宫难度。
    距离月亮升起预计还有9个小时，恶魔们不喜欢在白天行动，这是最有利的“准备时间”。
    门缇菈没有解释森林之心是什么，是因为答案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常识？
    还是门缇菈自己也不清楚这件秘宝具体是指什么？
    她需要在月亮升起前搞清楚。
    腰间发痒将灿灿从思考中抽离，小黑一头扎进了她手臂和腰间的空隙里，把自己藏起来似的朝里拱。
    “……今天会带上你的。”
    灿灿有些无奈地拍了下小黑露在外面的屁股，得到了一条直升机式旋转的小尾巴。
    灿灿很难描述这种陌生的状态。
    迷宫对她来说一向是严肃的，而现在，在如此高难度的迷宫里，她唯一的帮手是一只非常不严肃的小狗。
    复杂的感觉。
    但……好像不坏。
    一人一狗先从“蚁穴”回到了拷问室。
    灿灿从昨晚那堆衣服里翻出来一只酒杯递向小黑。
    “能找到有这个味道的人吗？”
    说实话灿灿不确定小黑有没有这个功能，但万一呢。
    “呜？……呜呜……汪！”
    小黑倒是聪明，很快就明白了灿灿的意思。
    并且它对寻路信心满满，像引灿灿去祭坛那次一样，一个劲地走在前面回头看她，催促着灿灿跟上。
    拷问室，仓储室，后厨，女仆宿舍……
    灿灿辨认着每一个他们经过的地方，企图在抵达终点前推断出目的地。
    她没想到会是这里。
    王立图书馆。
    或许是恶魔们沉溺于享乐，鲜少会来这种充满知识的地方。
    这里疏于维护，窗帘高高束起，整个空间被让渡给白昼。
    灿灿让小黑藏好，自己则谨慎地穿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向图书馆深处推进。
    书架投下的阴影切割阳光，将走廊变成了斑马线，催促着她不能停下脚步。
    光影交迭，灿灿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自己的推测，金瞳忽明忽暗。
    斑马线最终将她引到了图书馆的最深处。
    没有任何杂质的无色魔晶石构建起这里的一切，黑暗无所遁形。
    伫立在观星塔正中，被刺眼阳光所笼罩着的，正是灿灿要找的人。
    这座迷宫熟悉她的过往，洞悉她的脆弱。
    它复刻她现实中的困境，企图用一堆克隆人偶扰乱她的心神。
    在这样一座为她量身定制的迷宫里，如何才能破局？
    “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聪明。”
    那人倚在透明的扶手上对灿灿笑，招手示意她上来。
    灿灿踏着透若无物的回旋阶梯，一步步融进光里。
    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直到灿灿看清她的一双鹰眸。
    是宴会厅外帮过她的那个女人
    答案是——
    「反客为主」
    迷宫复刻现实是为了唤起参与者的恐惧，很少有人能在这种与自己的生活高度相似的鬼地方保持冷静。
    它希望灿灿害怕，逃避，像一只惊慌的小白鼠，毫无头绪地在迷宫里乱窜，最后在某个阴暗的死路里力竭而亡。
    但如果她接受这一切呢？
    在直面自己糟烂的生活后，有些事反而变得清晰了。
    比如说，谁值得信任。
    泽西莉娅.沃彻利安
    沃彻利安家族微末旁支的孩子，在那场政权动荡后被送往主家成为公爵养女之一。
    她是阿诺德最坚固的盟友，也是灿灿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阁下在太阳下没关系吗？”
    恶魔不喜欢在白天出没，灿灿本来猜测他们会像吸血鬼一样在太阳下灰飞烟灭，但现在看来另有原因。
    介于灿灿猜测这个女人代表泽西莉娅，所以问题很可能出在眼睛上。
    “从王女那听说你失忆了，我很抱歉，侍女小姐。”
    女人仰头看向天窗外，语气里听不出是惋惜还是庆幸，然后才向解释道。
    “黑暗生物是不允许直视光的，那是白昼女神的地界。有幸的是我的眼睛并不属于黑暗，所以无须为我担心，侍女小姐。”
    女人的哑谜灿灿无法全部听懂，但至少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这个NPC的原型确实是泽西莉娅。
    泽娅幼时因病摘除眼球致盲，而灿灿刚好知道如何用精神力建立具象息影代替视力，这是她们友谊的开端。
    灿灿抬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外面开始落雪了。
    阳光落入温柔的雪里，从结晶中折射出的雪光本应更加灼烧，而她们却在安静地观赏。
    “王女让我去取一样东西，我想阁下可能知道一些更具体的信息。”
    灿灿单刀直入，她没有太多时间。
    “我是王女的人，或许侍女小姐已经不记得了，是我把你打晕带过来的。”
    女人将事实摊开给灿灿，无疑在暗示自己没有立场给予帮助。
    原来她就是奥斯，门缇菈最开始提到过的把自己掳到城堡来的人。
    “能狠下心完成每项任务的人才能成为优秀的卧底，不过，我可以为失忆索要赔偿吗？”
    灿灿盯着一块聚集的雪从倾斜的天窗滑落，打出底牌。
    泽娅眼盲，有天然让人放松防备的优势，她是领地里最优秀的卧底。
    沃彻利安家族的人不会真的被金家驱使，所以奥斯为门缇菈效力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另一个势力派到门缇菈身边的卧底。
    “王女真是低估你了，好吧，侍女小姐，你赢了。”
    奥斯感慨时的语调和泽娅毫无分别，让灿灿有一瞬间恍惚。
    像雪天偶遇的老朋友，在街角用一支烟的时间攀谈近况。
    这种虚实交错的微醺感很奇妙，是沦陷率上升的症状。
    “精灵王已经很多年不管族内事务了，掌权的那一位现在就在城堡里。”
    奥斯再次开口，首先提到了目标人物。
    “东西在他身上？不是秘宝么，随身携带？”
    灿灿眸光微闪，下任精灵王，怪不得是贵客。
    “心脏嘛，当然是随身携带的。”
    奥斯看向灿灿，似乎好奇她的反应。
    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那张漂亮的脸却好像发着光，比虚与委蛇的侍女面具更加鲜活恣意。
    “得到这颗心脏应该不是单纯地剖出来就行了吧？”
    任务突然发展到自己的舒适区让灿灿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但她仍保持着思考。
    “精灵一族太过孤僻，弄清楚森林之心究竟是什么就已经耗费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
    奥斯感到有些可惜，为那张脸上即将熄灭的光，但也不得不补充道。
    “了解到剖出森林之心前必须满足一个条件，否则森林祝福将会消散已经是我们的极限，条件本身还是个未知数。”
    “门缇菈为什么派我去？她一开始抓我来的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灿灿倒是没泄气，只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奥斯的表情瞬间有些微妙，好像憋着笑。
    “听说生人勿近的精灵王子昨晚亲近了一位侍女，我想你们的发色很相近。”
    奥斯明显比门缇菈更清楚内幕，灿灿被这个答案呛了一下，咳得满面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最后一个问题，可以不回答。”
    灿灿顿了一下，垂下的手悄悄紧握了一下。
    “你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森林之心？”
    灿灿没有忘记，这座迷宫在复刻她的现实，并隐晦地承诺给她关于妲妮卡的真相。
    泽西莉娅自然没有在金家卧底，但如果奥斯是为森林之心而来，是否说明现实中的沃彻利安和金家正在争夺同一样东西？
    这会和妲妮卡有关吗？
    “不，不，当然不是。”
    奥斯再次笑起来，明亮的眼睛里有种异样的亢奋。
    “我的任务只是阻止贪婪一族得到森林之心，听说那东西很漂亮，如果你拿到了的话就自己留着吧。”
    她深深地望向灿灿那双金色眼眸，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
    “而我效忠的那位殿下，他要的东西……更加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