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 (4)

    既然已经拿到通关证明, 剩下的积分倒也不必急于立刻刷完了。
    易寒先是把6楼病房里的积分收了，又下到5楼，从头到尾搜了一遍。如此一来, 四、五、六层的积分便全部入账，一共将近七千分。
    此时距离易寒进入副本，已经过了近五个小时，期间除了停下吃了一顿饭，就一直在打打杀杀。饶是看着积分入账很开心，他的体力也终于有点跟不上了。
    连易寒都觉得有些累, 更别说还在虚弱状态的简林。易寒一回头, 就看见自家队友已经站都站不稳，但因为不想拖他后腿，又怕为了留下休息而被丢下一个人待着, 就一路默默强撑，跟在后面。
    “找个房间休息吧。”易寒看看时间, 说。
    他进来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八/九点。而“疯人院”的时间计算方式和普通关卡并不一样, 不是固定的20:00开局，24:00结束。这里像个小型的异空间，有白天有黑夜, 只是这会儿关卡内的天色也是黑的……无论按哪种时间算, 都该是睡觉的时候了。
    这几个小时下来, 易寒的积分确实拿到手软, 唯一不太满意的, 就是菜谱还没找到……两人随便选了个床铺干净的空房间，锁好了门, 便和衣躺下。易寒脑子里还想着之前那俘虏交代的菜谱位置, 就忽然听简林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东西？”简林上/床前检查得仔细, 手一伸，就从薄薄的床垫下面，抽出了一张微微发亮的纸。
    ……不就是易寒刚在想的菜谱吗。
    “一张白纸，上面没有字。”因为简林没有绑定店铺，手里也没有空白菜谱，因此在他眼里，这只是一张发着光的白纸。
    只是即使这样，这东西也一看就不是凡品。然而他只看了一眼，便把东西交给了易寒——显然这个本来就很明事理的三好少年，在被易寒搭救、投喂、还报了仇、出了气之后，已经满脑子都是“你真好，好想报答你，可我什么都没有qaq”，因此此时发现了好东西，赶紧第一时间乖巧呈上，完全没打算自己留着。
    易寒接过，一时却有些心情复杂……
    之前他刷积分的时候，其实已经搜过这间房。但是房间太多，床位更多，不可能一一找那么细。谁知这会儿只是随便和欧皇选了间屋子返回休息，就忽然找见了……
    若不是有欧皇在，这次这张菜谱恐怕就要被错过。
    庆幸惊喜之余，这件事倒也给易寒敲了下警钟——靠运气固然省事又爽，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未必一直靠得住，不说简林这个队友能在自己身边待多久，就算一直在，也有可能有不再幸运的一天。自己不能因为欧皇在手就过于放松，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努力、细致、周密，才是能使他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
    白色的纸页散发着淡淡微光，融入空白菜谱中。
    【菜谱：鱼头豆腐汤（已学会）】
    【说明：食用后，在摄入毒素时自动解毒一次。】
    看清这个说明后，易寒微微一愣，然后就又接到了数条通知。
    【恭喜您——新厨具：汤锅，已解锁！】
    【您获得的菜谱数量已达到5个，将随机为您抽取一个小奖励！】
    【抽取完毕。】
    【恭喜您，获得特殊配方：冰淇淋！】
    在刚刚获得的鱼头豆腐汤下一页，很快现出了新的字样。
    【配方：冰淇淋（已学会）】
    【说明：食用后，恢复精神力。】
    【注：本配方不需厨具即可制作。】
    一下子获得了两个美食配方，易寒有些高兴。打开物品栏一看，果然里面已经多了一只汤锅。
    这只汤锅，同样延续了之前炒菜的那种“小份精致”的传统，锅身小小的，一次估计只能煲一人份的汤，材质似乎是陶瓷——并且没有长握柄，也就是说不能用来砸人（店铺老板的怨灵：？？？）……
    易寒现在已经有一只s+的锅，还有a+的铁索，完全够用，所以见此也没觉得太遗憾。
    “只是不知这个‘恢复精神力’，是指……”他回想起自己的第一个菜谱红烧肉，说明上写的是“回血”，实际上，它也确实能够愈合伤口、止血疗伤。那类比这个冰淇淋的“恢复精神力”，大概是指为人恢复精力、使人头脑清醒、精力充沛？
    不知简林的情况，吃一个这个会不会有用。这次的两张菜谱严格来说，都是靠他找到的，易寒觉得自己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礼尚往来一下。只是……先获得的那个鱼头豆腐汤，似乎也可以用……简林的debuff栏里就有一项是“用药过量”，他现在稀里糊涂想不起事儿，理解为“中毒”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略迟疑了一下，易寒从床上站起身，走出房间。
    “马上就回来。”他一起来，本来已经躺下的简林也赶紧坐起来了，一脸的不安，易寒只得安抚一句。
    虽然锅他早就暴露过，美食也已经给人吃过……但易寒还是不想将自己的底牌完完全全暴露出来。无论对谁，都保留一份戒心，这是易寒的习惯。
    他来到病房的门外，取出新得的汤锅，买了些食材投进去。
    这次他还是决定先做这个汤。
    睡前吃凉的本来就不好，简林现在身体又是“极度虚弱”，喝些热汤，他估计还能好受些。至于冰淇淋，就等明天再给他吃……易寒想着，3分钟后，汤就做好了。
    炒菜只要1分钟，做汤却要3分钟，不过比起真正煲汤，当然还是快很多倍。
    这一碗鱼头豆腐汤，依然是用精致的餐具装着。
    只有小小一碗，汤汁奶白，又浓又厚，无比鲜香。点点绿色点缀在汤面上，趁得那汤越发白……即使不管它的味道，就光看这卖相，这也是一碗足以刊登在美食杂志封面上的汤。
    易寒收起汤锅，端着汤，转身回到了屋里。
    简林还在床上坐着，见他进来，终于换上一副安心的神情。
    “喝了吧。”易寒没多解释说这是治你病的，就只是把汤递给他。
    简林捧着还冒热气的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汤，呆了半晌，才慢慢喝掉。
    眼看汤汁被他小口小口喝下肚，然后这孩子就又露出那种“真好喝啊qaq”甚至还带着点感动的眼泪汪汪的神情。
    易寒作为一个实际上并不会做饭的人，竟然头一次感受到了那些知名大厨口中的“最快乐的事就是看客人吃我做的菜”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汤已喝完，易寒把碗收起来，两人便又躺下，准备睡一会儿。
    屋里没有关灯，易寒闭眼躺着，不一会儿就听简林在隔壁床各种翻身，似乎睡不着。
    “是鱼头豆腐汤的解毒效果起作用了？”易寒心下也有些好奇它的疗效，想了想，便睁眼开口，“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
    “……”简林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大把人吵醒了，“啊，对不起！”
    可过了几秒，见易寒还在等他回答，他迟疑半天只好继续说：“是想起一点点……之前的几个关卡，还有进入游戏之前的生活……”
    这不是想起挺多的吗？看来就算因为不是自己做自己喝，疗效有所削弱，这汤依然非常给力。易寒心中满意，结果下一刻就听对方继续说……
    “其实还是很乱，每一段都不完全……比如那个和你同名的女孩子，我就怎么都记不清了，”简林说到这儿竟然又有点脸红，依稀还像第一次见他时那个样子，“她真的也叫易寒，我记得她和我握手的样子！不过后面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好厉害，好聪明，又很有勇气，比我厉害，比很多男生都厉害，那一关似乎完全是她带我通关……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易寒：…………？
    一打开话匣子，他似乎就说得有点多，美滋滋夸了半天，然后就发现对面床的易寒脸很黑。
    简林立刻住嘴。
    “睡觉吧。”易寒黑着脸翻了个身，就再也不理他了。
    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的简林：qaq…？
    *
    说是睡觉，其实两人也就躺着休息了两三个小时。身在关卡中，尤其是这种特殊关卡，玩家们不可能放心入睡，除非心大。
    作为心一点都不大，反而可以说是戒心极重的玩家，易寒当然睡得一点都不好，因此感觉体力有所恢复，便起了床，准备去把剩下的事儿做完，好尽早离开副本。
    听到动静，对面的简林也迷糊着睁开眼，大概他自从进了这儿就没休息过，这回有能信任的人在旁边，骤然放松，他睡得倒比易寒好多了。
    但这些天的遭遇也导致他毫无安全感，易寒这边一出声，他就立刻挣扎起身，即使易寒说“你可以再睡会儿，我去刷分，回头找你。”他也坚持表示自己已经休息够了，最后还是跟着易寒一起出了门。
    易寒见他睡眼朦胧，迷迷糊糊，手一翻就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两个冰淇淋。
    两人一人一个，吃过后易寒果然觉得精神多了，看简林状态也不像刚才那么迷糊。
    两人重新拿起武器，仿佛流水线作业般，从3楼开始刷下去，无论是动作，还是流程，都比昨天更熟练。
    而开始作业后不久，易寒终于发现了他的最后一个目标。
    此时，他正站在3楼走廊一侧，一间工具间里的文件柜前。
    这柜子平平无奇，就伫立在进门后最显眼的地方，柜门还虚掩着。
    这种样子，任谁一看，都不会觉得里面藏着人，可在易寒的视野里，在它上面，可是明明白白显示着一个箭头。
    箭头指向柜中，上书：“你的悬赏任务发布人”。
    易寒微微勾了下嘴角，站定在柜子面前。
    “简林，你进到这个关卡里的原因，现在想得起么？”他的语气淡淡的，闲聊似的偏过头，询问房间另一边的人。
    “……嗯。”正专心搜索的简林闻言一愣，目光微动，最后还是点头。
    在相继吃下鱼头豆腐汤，和提神醒脑的冰淇淋后，这段最戳他心的记忆果然已经被记起来了。他的手不自觉握紧，但见易寒似乎是想听他说，便深呼吸了几下，垂下眼睛开口。
    “我在上一个关卡，认识了一位‘朋友’，那一关很惊险，队友几乎全部遇险……最后只有我们两个活着，因此在出去之前，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之后有机会一起双排。
    “谁知离开副本后的第二天，他就联系了我。他说他拿到了一个困难副本的入场券，是绑定玩家强制进入的，虽然奖励很多，但他害怕无法通过，所以想让我陪他。他把入场券给我看了，当时上面只有‘疯人院’三个字，我没多想，就答应了他。然后他说还是不放心，想再去论坛招几个人。
    “我没怀疑，还安慰了他，发悬赏帖子的钱，还是我和他一起凑的。只是等了一天，也没人来。他说看来困难副本大家都不敢进，只能我们两个一起了，于是我们就直接进了副本……等关卡通告发到app，我才知道他骗了我。我们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进来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在同一个藏匿处遇见了。他为了脱身，故意弄出声音把恶鬼引来，结果我被抓住，他才成功跑掉了。后来我吃了很多药，脑子也变得不清楚，它们不允许我出房，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简林应该是那种从小就没什么心机的三好少年，家教很好，被保护得也很好，温和友善乐于助人，和任何人相处都抱着善意。如今被他相信的“朋友”欺骗而死，险些坠入深渊、彻底无法翻身，这事儿相当于颠覆了他的三观，要放在别的小说里，已经可以直接使他黑化，成长为再也不信任何人的病娇大魔王。
    可他似乎没有，易寒对他施以援手之后，他还是愿意全身心交付信任。他肯给易寒看手机，也肯回答这种明显是在揭他伤疤的问题。
    易寒当然不是在故意戳心。
    听完当事人亲口讲述这前因后果，易寒确定，躲在柜子里这人，也该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那待会儿无论被怎么对待，也都该明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了。
    铁链无声探出，紧紧缚住柜子，现在任谁在里面，都绝b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