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 (6)

    系统的人品值检测系统, 只会监控玩家的行为，却不会探测玩家的思维。并不是技术上做不到，而是出于保护隐私的考虑, 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每个念头, 都在系统的监控下。
    更何况, 即使是圣人, 也不可能一辈子没有过类似“好想掐死老公”、“好想把隔壁吵了一天的熊孩子扔下楼”之类的恶毒想法, 但大多也只是气头上想想。若想想都是罪, 那整个逃生游戏里可能都没有能完美通过筛选的玩家了。因此系统判定恶名玩家时只会看ta做了什么, 不会看ta想了什么——只是与此相对应的, 就会有催眠师这种只靠动脑, 就能杀人于无形的凶手被漏掉，易寒现在甚至怀疑，之前那个手段很相似还能把人洗脑成自己属下的秦亦，和这个催眠师之间说不定也有点什么关系……
    “怎么办，三个梦境已经结束了，还无法出去……”简林的声音在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说是身后, 其实这时的易寒似乎已经失去了空间概念。第三个梦结束之后他的意识就漂浮在一片黑暗中, 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出口。
    “有系统监管, 不会出现没有生路的副本, 我们先试试随便选个方向找过去吧。”易寒尝试伸手去拉两个同伴, 但这里果然是没有实体的意识空间，他没有“手”，自然也什么都没碰到。
    “好, 那我走前面。不过我们怎么确定前进的方向一致？”简林迟疑道。
    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情况下, 三人就连同行都很难做到。
    最后还是易寒经过努力尝试, 才摸到一点门道，分别分出两丝意识碰到了简林和另一边有些炸毛的小黑，像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与同伴们“手拉着手”。
    三人终于在纯黑色中试探着慢慢前进。
    这种感觉有点新奇，但一点都不美妙，黑色好像吞噬了一切感知，易寒感觉不到自己走了多远，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在走，因为没有了身体，连累这种感受都不会有，所见所感只有黑色。
    有过在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里待过的人会知道，这种环境会使人压抑和恐慌，尤其是不知前路还有多远，还要这样继续多久。或许唯一的安慰是，易寒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即使在这种境遇下，身边依然有人与自己同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易寒的意识逐渐模糊。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虽暗，但起码是有光的，可以看见四周石质的墙，而自己的身体也回来了，有些虚弱和疲惫，但没什么大问题。
    手机还在口袋里，依然没信号。
    “还在梦里？”易寒醒了醒神，收起手机，环视四周后，尝试沿房间走了一圈。
    由于此前黑暗中待得太久，骤然拿回身体控制权，还有些不习惯，易寒揉着额头，简单探索一遍后就发现，这屋里只有墙壁，其他什么都没。
    “提供线索的梦境应该只有三个才对……”易寒又揉了揉头，对空气说，“做贼心虚，临时更改关卡设定，不怕被系统发现？”
    没人回答，但易寒知道，关卡的管理员，也就是那位催眠大师，一定正在某处窥视着他。
    系统不会允许没有生路的关卡存在，这第四个梦境的破解之法一定就在这房中。
    易寒叹了口气，贴近墙壁，摸索上面的纹路。
    由于光线较暗，想看清墙上有没有东西，必须离得极近。而这个房间除了墙壁再无它物，如果有线索，那肯定就在墙上。
    边看边摸，不一会儿，还真发现了些痕迹。
    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正字，被刻在角落中，位置偏下，正好是成年人依靠在墙角时，手部可以轻松刻字的高度。前排的笔画更重，但是有些陈旧血污，后排的笔画干净些，但划痕很轻，像是刻字的人已经逐渐失去力气。
    易寒看了它们半晌，以此为基点，逐步向外探索，不一会儿，又发现了一行字。
    “不要碰手机”
    易寒一愣，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在他刚进入这个场景时就已经拿手机看过时间和信号了。
    再往后看去，不远处角落中又有一句话。
    “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头好痛”
    再后面。
    “管理员做贼心虚，不肯回应，但他一定在看”
    “现在只能探索墙壁，寻找线索”
    “这里有很多正字，是谁划的？”
    ……
    “？？？为何这个人和我所思所想一模一样”
    “写这些字的是谁？”
    “是……我？”
    ……
    易寒盯着这些凌乱字迹。
    在字与字之间，布满无意义的划痕，想要分辨出内容十分艰难，而越到后面的句子，笔迹越乱，仿佛刻字的人已经陷入自我怀疑。
    而在最后：
    “在我的血流干前，必须把这个发现写出来”
    “若关卡没有出口……至少，要将每一次死亡和轮回，都记录在……”
    此时易寒已经又绕了房间一圈，回到那个刻了一整排正字的角落。若结合前面的语句，那这个正字代表的，很可能就是“某人”被困于此地遭遇无限轮回的次数。
    易寒触摸着刻字的凹痕，忽然觉得这个字迹，和他自己的很像。
    “滴”一滴血液滴在地上，易寒摸了摸脸，发现是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在流血。
    低下头，就看见在昏暗的光线里，已经有数滴血液滴在墙角的地面上。而这块地面的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深，呈现一种枯红，似乎曾有不少血迹在这里积累、干涸。
    “这个位置不错，如果就这样歪靠下去，恰好能在那排正字后面再加一笔。”
    或许是因为前面给的暗示太足，易寒脑中莫名出现了想要躺下去继续记录的念头，并且越盯着那排字看，念头越强烈。
    直觉自己的状态不对劲，易寒皱紧了眉，又揉揉额头。
    “这关的主人是个催眠高手，不能着了他的道，”易寒不再看墙壁，转而拿出铁锅，回到房间正中，“虽然不知该如何破局，但只要逆着他的意思来，肯定就没问题。”
    这房间除了墙，只有墙，根本没有更多可操作余地。但作为一个动手能力极强的玩家，易寒的准则一向是——
    “既然你想我乖乖躺下受死，那我就把你这儿拆了吧。”
    易寒微微笑了下，掂了掂手中的锅，隐约间似乎听见系统提示了什么，但应该是被关卡管理员屏蔽了，只能出关后再看文字消息。现在易寒只觉得刚刚有些虚弱的感觉消失了，力量重新回到自己身体。
    他活动了下肩膀，大步上前，狠狠挥出锅。
    “轰”地一声，石质房间仿佛玻璃镜面，由受力点开始，轰然破碎。
    房间碎片映着原本昏暗的光，像蝴蝶翅膀一样闪烁消失，易寒眼前光线缭乱，很久后又重新陷入黑暗。
    【通关关卡，基础积分：+400】
    【关卡完成度100%，奖励积分：+100】
    【场景探索度100%，奖励积分：+100】
    【随机附加关卡完成度100%，奖励积分：100】
    【本关卡获得总积分：700】
    【通关评价：s】
    久违的通关奖励提示响在耳边，易寒睁开眼，看见面前是自己家客厅。
    因为在黑暗中待太久，脑子还有点浑浑噩噩的，易寒不放心地确认了一下，才相信面前的场景是真实的，不再是梦境。
    【系统提示：debuff深度幻境，已解除！】
    【玩家凭自身判断力脱离幻境成功，buff：坚定的心（免疫来自鬼怪的心灵操纵类能力攻击）已升级，现在可以抵挡更高等级鬼怪的攻击了。】
    这是身在最后一个房间时那个系统提示的内容。易寒看完，收起了手机，但心情依旧没放松——因为简林和小黑还没回来。
    第四个附加关卡，显然是关卡主人故意给他们设置的，还专程将三人分开关在了不同的屋子。易寒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房间和自己那个一不一样，但他们没有免疫buff傍身，也不知能不能发现生路。
    被动等待不是他的风格，略一思考，易寒主动打开了聊天软件，联系那个花朵头像的催眠师管理员。
    “我两个同伴呢？”易寒开门见山。
    “他们没出来？”催眠师过了几分钟才回，还配了个惊讶的表情包，“哎呀，那可糟了，虽然是功能性的关卡，但里面还是存在危险的。他们是不是不巧遇到了随机的附加房间呀？那可太不走运啦。”
    “你住哪？”易寒没理会他的废话，又来一发直球。
    “不好意思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即使是管理员，也要遵循规则的，不可以故意放水。你来找我也没用的。”对方回。
    易寒刚要继续说什么，眼前人影一闪，简林和小黑凭空出现，安全脱离关卡。
    “还好你事先给我物品栏装了莲藕排骨汤，好险。”简林惊魂未定道。
    易寒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莲藕排骨汤——游乐园关卡中，被简林最后捡回来的那张菜谱，效果是：解除致幻状态一次。
    “你们两个后来一直在一起？”易寒问。
    同伴回来后，催眠师似乎又给他发了几条长信息，但易寒再没理他，直接收起了手机。
    “是啊，还好是这样，不然小黑没有物品栏，可能真的要出不来了。”简林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黑，心有余悸。
    小黑这会儿已经恢复动物形态，亲昵地蹭了蹭简林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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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眠师：……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