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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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嘉端正的小脸儿顿时笑开了,清澈的眼跟兄长对视:“大哥,明日我和泽哥儿寻休,大哥带我们出门吧。”
    周秉一口回绝:“不行。”
    喜春这才开口,轻声询问:“你们大哥明日要出门去忙正事,不如嫂嫂带你们出去玩可好?”
    其实对他们几个小的来说,难得有出门的机会,兄嫂谁带着出门其实并没有甚区别,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出门去外边瞧瞧而已,周嘉正要应下,又突然背起了小手,端着小脸问:“大哥要去哪儿?”
    “药铺呢。”
    周嘉其实早就知道明日家中的药铺开张了,他身边有个小耳报神,最是喜欢到处走动,府上任何动静儿都是瞒不过这种无意识听上几嘴的。
    铺子开张是喜庆事儿,要放鞭炮,还有糖果糕点吃,大户人家还会发几个铜板,反正好处多多,蒋翰最喜欢有铺子开张,他已经准备好明日要去铺子外守着了,周嘉没见过开张场面,也想去看看。
    他很是正经的回拒了喜春:“嫂嫂,等下月旬休我再寻你吧,这一回我想跟大哥去药铺。”
    喜春挑挑眉,看向周秉,相看他怎么答。
    周秉抱着手:“我们的药铺只接待男客,要患有隐疾的才行,你不行。”
    “我行啊。”周嘉急了,他也是男人啊。周嘉扭了扭自己的身子,指着自己手臂够不到的小背上:“这里,这里有隐疾!”
    喜春险些叫一旁台上的针扎了手的。小叔子当真敢说。
    什么叫隐疾他知道吗?
    周秉脸上惯是没甚表情,这会儿突然笑了声儿:“你可想好了,你身上当真有隐疾不成?”
    喜春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反被他一把握住,周嘉没注意到,用力点点小脑袋:“对,我有隐疾,泽哥儿也有,蒋翰也有。”
    这样大家的隐疾就过了明路啦,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热闹了。
    周泽一惯是哥哥的应声虫,他都还不懂什么叫隐疾,已经先一步在兄嫂面前应声承认了:“对,泽哥儿有隐疾。”
    “行,既然你们都有隐疾,明日就带你们去瞧瞧病去。”周秉刚说完,喜春一只手在他腰间掐了下,低着声儿,“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明日开张,到处都乱哄哄的,怎好叫他们去的,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周嘉根据蒋翰的经验,早早就判定了在他们家中谁是当家做主的,生怕大哥好不容易出口的话叫嫂子给劝了回去,忙眼巴巴的看着喜春:“嫂子,你就让大哥带我们去吧。”
    喜春看着他那模样,又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什么才是真正的隐疾,并不是手上腿上长两颗小豆豆来,藏在不能叫外人瞧见的衣服下就是隐疾了。
    但这等话她一个女子又说不出口,看向周秉,他又不接这茬,最后只得在他们眼巴巴的目光下妥协了:“行,你们跟你们大哥去吧,只是得多带着两个小子婆子,不能到处走动,这些可能做到?”
    周嘉大声道:“能!”
    他几乎鲜少有这等喜形于色,情绪外露的时候,喜春只得把担忧放到一边。得了话,周嘉极有眼色的跟兄嫂告辞,牵着两个弟弟的手回了院子,身后三位小少爷身侧的婆子们小心护着。
    几个小叔子出了门儿,喜春瞪了周秉一眼,自去里间洗漱了。
    周秉在那目光下稍显犹豫的心很快又硬了起来,自觉没错。娇生惯养的少爷公子们哪有几个好的,看夜里那些在街上四处走动的浪荡子弟便知道了。
    周嘉他们早早见识过了,才不会学一身的坏习惯。
    宁家药铺开张这日,并没有引起甚轰动来,药铺位置开在背街巷子里,倒是有四邻听到动静儿过来看了看,见是个药铺便不怎么有兴致的走了。
    也有人看了门外的招牌,心里多少有了点数。
    宁家药铺开张,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只有年仅七岁的周家公子,身边还跟着伴读蒋翰和弟弟周泽。
    周秉把人往二舅兄面前一带,对几个不知人心险恶,还天真不谙世事,连隐疾都不懂的半大娃,“他们三个身患有隐疾,劳烦二舅兄给他们看一看,整治一番。”
    “嗯嗯嗯,我们都有隐疾。”
    沈凌这些日子春风得意,满城里不知多少东家老爷捧着大笔银钱求上门儿,叫他出尽了风头。早前他生了场小病,叫死对头做成了独一份的石炭买卖,抢走了风光,挣了大笔银子。这事儿他也认了,炭司定下的买卖不容置喙,沈家没得到这个买卖确实叫人遗憾,但沈凌跟其他人不同,别的人都想攀附上周家在石炭买卖上分一杯羹,他沈凌不屑。
    周家有石炭买卖,他就能弄一个汤池庄子。
    照旧去了沈记酒楼里,与前些日子一般,酒楼里坐了不少衣着华贵的东家老爷,面前都摆着茶酒碟碗,一桌的花费算不得小。
    沈凌对这些来了不少日子的东家老爷们笑得和气,却见他们在他身上四处打量,叫沈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问,这些人却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几日下来被人这样打量,仿佛在看甚么猴子稀奇一般,沈凌彻底怒了,叫了酒楼管事的掌柜进了楼上的包间儿里头。
    “这些人怎么回事的?”陈家公子也在包间里,要与他商谈城外汤池庄子的事儿,是正经事儿,当着他的面儿,沈凌不好发火,只得把人叫来叫他去打听打听。
    掌柜为难的看了看端坐在上首的陈公子,没好意思张这个嘴。
    沈凌看他这副模样:“怎么,你知道?”
    掌柜当然知道,做他们这行的,消息要得灵通,何况这些东家老爷还日日在酒楼里,有甚么都能传到他耳里来的。
    掌柜点点头。
    沈凌给陈公子倒了茶水,看了掌柜一眼:“那还不快说的,陈公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听不得的。”
    陈公子就着茶盏满意的抿了抿。
    掌柜倒是一心想要维护自家公子的名声,见沈凌非要一个答案来,忍不住咬咬牙:“是他们外边都说公子你身患隐疾之症!”
    隐疾之症的症状可就多了,在沈凌这里,更多的是人猜测他不孕不育。什么沈姨娘要给他挑个高门贵女的事都是假的,为的就是掩盖沈公子的隐疾,不然他一个二十好几的人了,换做别的人家早就膝下儿女双全了,他还能连个对象都没的?
    “噗。”陈公子端坐的姿态一抖,含着的茶水一下喷了出来。
    完全打破了官家子弟一贯来的沉稳。
    沈凌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水滞,脸黑如锅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谁说的!”
    掌柜立马道:“是周东家周秉亲口说的。”
    沈凌都气疯了,他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有隐疾的了呢,难怪这几天人人看他的模样都不对,他这是纯心坏他名声啊!
    沈凌大步朝外走:“周秉在哪儿?”
    掌柜结结巴巴的跟在后边儿:“应、应是在周家酒楼。”
    喜春今日在周家酒楼里招待布料商户,是听闻了他们周家秦州花锦的名儿赶来的,早前就给递了话来,掌柜秉了喜春,先带着这户人家去作坊里看过了花锦,知道面料特点和生产,搭配,花色等都了解后,一行人这才到了周家酒楼里。
    这户人家姓秦,秦东家中年模样,身材圆润,喜春也在一旁陪坐,平日里见东家老爷她一个女子是不方便陪着的,多是由掌柜们代劳,但今日不同,周秉在药铺里,不过片刻就能过来,喜春这才一同前来。
    刚落座不久,下边还没送茶点来,喜春就见对面的秦东家脑门子上都是汗,脸也红彤彤的,像是大动过一场似的。
    喜春看了看,外边的窗户也是开着的,如今这个天儿还算不得太热,穿着也不厚,正合适的时候,但想着许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喜春叫人送了扇子来:“秦东家可是热了,不如先扇一扇吧。”
    她把扇子递了去。
    秦东家勉强笑笑:“多、多谢周夫人了,我、我也这也老毛病了。”
    喜春温言道:“不客气。”
    她看着秦东家脑门这不住的冷汗,到底忍不住开口:“我瞧秦东家这可不行,还是得找了大夫瞧瞧的。”
    秦东家苦笑一声儿,似有些难言之隐的模样:“我这都不知道瞧过多少大夫了。”
    喜春见他面带苦色,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
    宁家药铺开张后,入医馆的病者实在是少,都说那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架不住连哪个巷子都不知道,二哥宁为还曾告诉她,叫她若是有机会便给药铺宣扬宣扬,可这怎好叫她开得了口的。
    喜春这会看秦东家这模样,觉得倒是二哥所说的那等病者,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一说,包间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沈凌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她一下脱口而出:“秦东家,我给你介绍一个地儿,保管你能寻到病根儿,不信你问问沈公子。”
    她手一指,正指着几步之遥的沈凌。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58 章
    沈凌沈公子的大名儿在商户里头没几个不知道他的, 哪怕不知道,也定是听闻过一二。
    秦东家目光顺着看过去,对上沈凌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犹豫几息, 到底是想要战胜病魔的居心胜过了别的,圆润的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来:“沈、沈公子,不知周夫人说的, 可是事实?”
    沈凌半晌才从嘴里挤出话来:“事实个屁!”
    这对夫妻当真是与他有仇不成,当真他的面还敢指认他?
    他抬起手,身后一只手伸来, 一下拦住他, 把他手臂紧紧箍在手中,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说话便说话, 做何动手的, 还是沈公子就是这点风度的?”
    沈凌咬牙:“周秉!”
    周秉放开他的手, 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抽出一张淡蓝的青花绣帕, 在手上擦了擦, 交给玉河:“带回去洗了。”
    夫人亲手做的绣帕, 不能扔。
    沈凌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属于人格上的, 周秉这是几个意思, 他这是嫌弃他的意思吗?不是,他哪里来的脸呢?
    他是不记得就是因为他四处提及他的名儿,以至于叫他如今被整个有头有脸的人揣测吗?
    神的不孕不育。
    他好着呢。
    沈凌气势汹汹的问罪。
    周秉可不承认, 过去与喜春站在一处,双手搭在他肩上,叫她入座:“没事, 你先坐下喝些茶水。”
    喜春先前脱口而出,这会儿沈凌站在了面前,到底叫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意是想请沈凌做个证,证明宁家药铺确实是管用的,沈凌也确实是叫她二哥给治好的,便是实打实的人证了,若是由他来证实,确实是叫人信服的,但出了口才有些觉得对不住。
    男子有隐疾本就叫人避讳,她这样说出口岂不是揭了人伤疤。
    周秉知道她性子,轻声道:“没事的,咱们虽不在理,但先犯规的人是他,算是扯平了。”
    喜春眼中疑惑。
    周秉朝着一副问罪模样的沈凌,可没有对喜春的和气,他可从来没有在外说过沈凌身上有甚隐疾,只说沈凌去过而已,该怪的是那些胡乱传谣的人。
    周秉也正好要问他的:“外边传我们周家在城外汤池庄子上有一份,这两日,所有与周家合作的大小商户都递了帖子来,想要叫周家牵桥搭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若是不做这个中间人,岂不是寒了这些多年合作商户的心?”
    “沈公子玩的这出离间之计确实厉害,若成功,周家没了这么多的商户人家支撑,在秦州府就不足为惧,成功被你沈家给扯下来,那玉前街上的铺子没了货物,石炭买卖没了周家这个顶顶大户,还不得尽数握在沈公子手里?”
    沈凌损失的是在外的名声,周家损失的是无形的影响,真论起来,还指不定谁的损失更多呢,周秉对当日说出沈凌去过的事是一点都不歉疚的。
    “这一笔,沈公子说该是如何?”他问。
    沈凌先前还气势汹汹问罪的模样,在周秉一一道出实情后反倒是心虚起来。
    周秉瞥过一旁的秦东家,接着道:“你当日身子不适确实是寻了宁大夫为你诊治,这是事实吧?可我们周家在城外汤池庄子上有没有一份,这不是事实吧?”
    在商言商,周秉对沈凌使出的手段并不愤怒。
    行商并不是只单单是有一门手艺,开个铺子就完事了的,越是大的商户人家,受到的压力就越大,不止是来自铺子里的好坏,更有来自同行或是家境相当的人家的打压,谁都不甘心落后一筹,消尖了脑袋想要上去。
    沈凌唇角直直抿成了一条线。周秉的话几乎每一分都踩在他的心坎上,叫他无法反驳。
    喜春也是这时候才明白周秉先前说的那话,犯规的人是沈凌的意思来,心里的愧疚一扫而空,她甚至气得手都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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