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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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止恰在她脖颈上的手有片刻的停息,在旁人望来这或许是一线生机的可能。
    但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林寒见太知道怎么刺激他了。
    她颤巍巍地去碰慕容止的这只手,自以为没有破绽地试图掰开他的手,嘴里同他说着好话:“公、公子,我是你的侍女啊,方才的偷袭者已经走了。公子,你清醒些。”
    赶来的魔将与魔修都到了门外,却被慕容止冲天的魔气震慑,挡在了永夜宫外。
    慕容止的眸中血色翻涌,倒是比方才镇定了:“你为何要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你啊。”
    林寒见辩解道,“我不是为了背叛你,公子。”
    她还在试图掰开他的手。
    一边虚情假意地表明爱意,一边想尽办法地遮掩心虚、试图逃离。
    在慕容止眼里,眼前的这个人,同阿见背身离去的模样渐渐重合;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阿见……
    慕容止再度收拢了掐在她脖颈上的手,他近乎漠然地看着她露出痛苦的神色,轻轻地道:“你不该刻意来讨好我,为相所迷,却又背叛我。”
    林寒见能感受到浓厚得让人窒息的魔气,能看清慕容止濒临崩溃的最后一线,更能清楚感到,他逐渐不再颤抖。
    他只在将她“错认”为林寒见的时候,才又疯癫又脆弱。
    你果然又输了。
    林寒见无声地闭上眼,嘴角弯出了一抹弧度,好似不是要被人掐死了,而是心甘情愿地要去做一件高兴的事。
    从她泛起白色的唇间,吐出了两个轻易散在空气中的字眼:
    “阿容。”
    慕容止的手指痉挛似地抽搐了一下。
    阿容。
    他的姓名该拆分成姓氏“慕容”与名字“止”,他的父亲为他取名时,是希望他能知分寸、懂界限,当止则止。作为一国未来的继承人,这点颇为重要。
    不论怎么喊,没有人会将他的名字拆分得这样奇怪,喊他一句“阿容”。
    只有林寒见。
    只有她耍赖又得逞地抱着他,故意这样一声声地喊,直到他熟悉了这个称呼,为这个称呼妥协。
    眼前的女人闭上了眼,笑靥安和,却从紧闭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世间情爱不过如此,虚妄如镜花水月,转瞬即空……回头吧,阿容。”
    那滴泪砸在他的手背,滚烫得烧灼到他眼里、心里,令他再次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林寒见睁开眼,泪眼婆娑地同他相望,可她仍然在笑:
    “若杀我,你可能回头?”
    “若不杀我,你可能回头?”
    “阿容……”
    她的声音里满是叹息,眼中情绪繁杂纠缠,满是读不懂的不舍难过,“我该如何渡你啊……”
    慕容止猝然松开了掐着她的手,在她脱力倒下去的一刻,他又将她死死地摁进了怀中,忽然张嘴,咬住了她的肩膀。
    第十三章
    最初,林寒见有动过用全新的另一个身份去再次打动慕容止的心思,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此路不通。
    她从善如流地沿用了原本的计划:借陆折予的手,完成一场对慕容止的共同袭击。
    林寒见是个习惯适应事件本身的人,同时她也喜欢做两手准备。
    譬如袭击慕容止这件事,如果陆折予成了,她就趁机跟他们走,顺便拿了檀木珠,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陆折予没成,她就会留下来,主动对慕容止暴露身份,她的一切都会行为都会指向一件事——“想要将慕容止带回正途”。
    为什么伪装身份来接近他?
    因为想让他明白,情爱不过如此,换个人照样可以。
    为什么同陆折予一起偷袭他?
    因为想带他回灵山。
    就连最后那点感叹,也是为了他能醒悟,想让他清楚地做出抉择。
    而林寒见似乎跟随他的一切抉择,就那样将性命交到他手中。
    没什么比生死相随的姿态,更能在短时间内给予他复杂的怨恨与不舍最沉重的一击。
    ——林寒见没有兴趣真的把命放到别人手上,她还留着一个足以改变情况的后手。
    她清楚地知道,慕容止心魔既然深到了如此地步,光凭这点东西肯定不够;但起码,她以最有力的一击打破了他入魔后的第一道防线。
    纵使他事后回想,仍然无法跨越当初她抛下他的坎,能引出许多旁枝末节,冷静思考;可当下瞬间的猛烈冲击足够让他心神散乱,出现片刻的松懈妥协,让他毫不犹豫地抱紧她。
    她没有趁此时去拿檀木珠。
    慕容止入魔后实力愈发难挡,贸然出手只会导致前功尽弃。
    况且,她何必要抢?
    慕容止会亲手把檀木珠送给她的。
    ……
    林寒见坐在镜前去除了易容。
    往日她都是以侍女的身份守候在侧,这是首次次堂而皇之地进到更私人的区域。
    慕容止出门解释去了。
    外面还有一堆闻风而来的魔将与魔军,连魔尊都派了人来。
    要说这魔尊真挺怠惰的,这么声势浩大的魔气爆发,把周边人都惊动了,魔尊还能岿然不动地享受春宵一刻,实在是……说的好听是稳得住,说的不好听就是一点儿没危机感,指不定那天被人篡位了还想着怎么回事呢。
    林寒见放下手,便从镜中看到了悄无声息现在他身后的慕容止。
    这场面有点吓人。
    她要是心虚一些,大概就要形容僵硬了。
    林寒见静静地通过镜子与他对视,半晌,缓缓道:“眼睛,好像没那么红了。”
    慕容止的眼睫颤了颤,灯火之下,如即将扑火的飞蛾,他没有直接回应林寒见的这句话,而是陈述道:“你吃了变声的药。”
    方才林寒见闭眼赴死与泪眼婆娑的模样仍旧充斥着他的脑海,令他心绪不稳。
    “嗯,过几个时辰药效就过了。”
    林寒见干脆地承认了。
    对于自己隐瞒身份接近的事供认不讳。
    这份坦荡,让慕容止心中压抑的情绪顿时泼洒倾泻,伸手扣住了林寒见的手腕,嗓音破碎喑哑,满含恨意:“耍弄我,很好玩么?”
    他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疑问,让现在的他在面对林寒见时总是想要发问。
    从前他们分明很相爱,她费尽心机地引他动心,他也心甘情愿地落入她网中。可一朝事变,林寒见轻而易举地就抛弃了他。
    他想不明白。
    “……没想耍弄你。”
    林寒见一下被他抓住了手,有些愣愣的,随即别开视线,侧颜映着点点烛光,平添几许凉薄,“我想着,或许你也能喜欢上别人,就能明白情爱不过是那么回事,也能破除心魔了。”
    慕容止看她这幅状似毫无干系的模样,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不无嘲讽地道:“我还没那么轻浮,能随意地对人生出喜欢。”
    慕容止和以前很不一样。
    他应当是平和的,温润的,对万事万物的包容如春雨降临,润物细无声。大多数时候,只是他在,就是一种无形的安抚。
    不过他就算是在做着讽刺的事,由于经验不足,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伤人不及,很没力道。
    林寒见任由慕容止攥着她的手腕,不去看慕容止的表情,视线落在屋内的各处摆设上。一副像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难堪又难过的表情:
    “我现在知道了。”
    慕容止一腔想说的话堆在嘴边,汹涌的情绪冲击着他的理智,事到如今,面对着林寒见这幅表现,他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问她为什么做这一切?
    还是问她为什么要巴巴地跑到他面前来送死?
    事情的指向已经很明显,她是为了所谓的“渡他”而来,一切逻辑都能说通,将她从始至终的轨迹都划分得明明白白。甚至,如果不能将他拉回正途,她都做好了死在他手中的准备。
    ……她愿意为他死?
    不对。
    她当初分明那么决绝无情,言犹在耳。那么多年她没有出现过一次,甚至离开他后,又和沈弃扯上了关系,世人都说沈弃有多么宠一个女人。若非遍布天下的追捕令,他恐怕至今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比起她迟来而虚伪的真心,这更像是反常的有所图谋。
    慕容止松开了林寒见的手,瞥见她腕上被握出来的一圈红印。下一秒,视线移到她的肩膀上,那里蔓延着浅浅的血迹。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终于主动打破了这段沉默:“你如何得知我在这里?”
    林寒见有选择地说着实话,伪装过后,总要诚心才好:“我听说你入魔后离开了灵山,我便在魔界找寻你的踪迹,路上遇见了陆折予。他受人之托来找你,我想着他实力不俗,又能感知魔气,就跟着一块儿来了。魔宫不好突破,我先进来打探情况……本来是想让你移情别恋的,又想着陆折予能把你带走的话也不错。”
    她抿了下唇,克制地道:“这里不好。”
    慕容止神色冷淡下去,眉眼阴郁:“你同陆折予相识?”
    林寒见诧异地眨了下眼,没想到那么大段话,慕容止抓出来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她正要说话。
    慕容止便道:“是了,沈弃发的追捕令天下皆知,陆折予是他好友,怎么会不认识你?”
    林寒见蹙了蹙眉,眼尾随着抬眸的动作上挑,分明是带着不快的情绪,却愈发显得整张脸妖娆勾人,剔透的眸中映着点点灯火,好似多情人的欲语还羞:“你想说什么?”
    慕容止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眼底赤色分明褪去了,眼眶却悄无声息地再度染上绯色:“你和沈弃……他既然肯向天下发令来找你,你要什么没有,何苦来找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寒见静静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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