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山与民，孰轻孰重

    关于古夜的弹劾，柳甫君当然稳不住，他立刻回：“殿下请慎言，我丞相府断不会克扣半分，一切按照法度办事。”
    这话让古夜笑得灿烂，他很认真地问：“柳相，你确定？”
    “本相自然确定。”
    有没有克扣柳甫君自然知道，但他也可以说自己不知道，因为就像古夜所说，丞相府像个小朝廷，里面人太多，要是下面人私自扣留也是可以的。
    在得到确认后，古夜当即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
    “这是从胡济府邸中搜出来的一封信，来源是丞相少史郭奉儒，内容则是威胁胡济奉上更多礼物。否则，他会把武阁资源缩减更多，让胡济没有油水可捞。此外，还从胡济府中搜出来一本州阁资源的接收名目，同预期严重不符。父皇，书信和名目皆在此，请查看。”
    高平下来取走，送到老皇帝手中，他翻开看了一会儿，问柳甫君：“甫君，你给个说法吧！”
    书信和名目被扔下去，柳甫君捡起来，看了看眼神紧缩。
    不过，他却说：“陛下，书信和名目都可以伪造，是真是假难说。”
    古夜等着他这句话，立马再掏出另一本文册，是子正昨夜去丞相少史府中偷来的。
    “父皇，这是郭奉儒为了记忆方便，私下里做的数字纪录。上面清楚写明了资源在发放出去时，克扣的数量，涉及全国。父皇可以看一下，丞相府一月能赚多少钱。”
    在高平递交文册时，司战补刀：“陛下，臣在查胡济案时，发现丞相府与州衙勾结，打压当地州阁，资源只是一方面，他们还要想尽办法抽调武士。抽走了一般不会还回去，理由多种多样，且让州阁无法反驳。所以在这几个月，导致大量修士离阁，给仙国造成重大损失。”
    老皇帝边听边看文册，看完后又扔给柳甫君，让他也看一下。
    这下子，柳甫君无法再说什么，郭奉儒的纪录，真切无误，不存在作假。
    “甫君，给朕解释一下吧！”
    “回陛下，此事，老臣不知，定是下属胡作非为，老臣回去后必然详查。”
    老皇帝头疼，挥挥手表示就这样，但古夜忙道：“何必回去查，陈谦陈大人，你应该有话要说。”
    丞相少史郭奉儒没有资格上殿，但丞相长史陈谦，官位不低，正在文官阵列的中层。
    听到古夜点名后，陈谦吓得马上走出来，跪下奏报：“陛下，臣……臣有罪。”
    “何罪之有？”
    “臣糊涂，在下面官员递上文册时，只是看了眼就盖章同意。岂能知道有这等克扣之事，此乃臣疏忽之罪。”
    老皇帝看不出生气还是什么其他情绪，他再问：“你可知，削减武阁之决议朕并未答应。你们哪来的胆子削减五成？还有，五成资源去哪了？”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柳甫君帮忙回：“陛下，老臣回府后，一定严查，绝不会徇私枉法。”
    满朝文武都知道此事与丞相肯定脱不了干系，老皇帝也知道。
    但是，丞相之重，不由得随意折辱，老皇帝多少要给些面子。
    “好，你去查。另外，古夜监察，追回的五成资源，交还武阁。”
    “老臣遵旨。”
    “儿臣领命。”
    古夜笑得甚是灿烂，他说那么多，说得口干舌燥，不就是为了最后这一点么。
    武阁已经揭不开锅，若不能来点收入，说不定要强制武士退阁。
    强迫武士退阁有先例，因为退阁时必须归还折算后的部分资源，能够减缓武阁压力。
    但是这种方式属于自掘坟墓，用不得。
    下朝后，古夜紧紧跟上柳甫君，这是要去丞相府的节奏。
    丞相府不是柳甫君的官邸，而是他处理政事的地方。
    亦即是说，丞相府是一座国家政治机构，与军机处同级。
    不过，军机处这些年弱化严重，已经难以和丞相府对抗。
    “殿下，您跟着我干嘛？”
    柳甫君虽然年逾古稀，但老当益壮，走起路来风风火火。
    不过，在面对古夜时，他总感觉力不从心，好似被这个人看得透透的。
    “柳相，父皇让我监察，肯定要去丞相府的。我武阁已经快揭不开锅，此事早点完成早好。”
    对于柳甫君，古夜虽有恶感，但是也知道，此人是为了国家着想。
    只不过，他站的是文官的角度，视野被局限在帝国之内。
    没有修为的官员大都视野局限，他们不知道头顶上还有无数压力，他们只知道，以文治天下，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好吏治。
    想法没有大错，只错在大局观不够。
    百姓安居乐业有个前提，国家还在。
    柳甫君对于古夜的跟从毫无办法，只能随他。
    出宫后，柳甫君乘轿，古夜骑马，带着子正等护卫在旁跟随。
    行至中途，柳甫君拉开轿帘，问：“殿下如何看待家国天下？”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古夜回他：“江山为重，民次之，君最末。”
    “为何不是民为重？”
    “啊？丞相，若是没有江山，民在哪生活？”
    柳甫君不知是胆子大，还是故意说的，接下来一句话乃诛心之言。
    “殿下，民如水，流过山川大泽，不会缺失分毫。江山就是那山川大泽。”
    古夜面目愈冷，看着柳甫君，生平第一次觉得何其厌恶。
    按照柳甫君的意思，百姓最重要，江山次之。
    因为，江山就像承载水的容器，可以更换。
    哪怕上秦不在了，百姓还可以存在。所以，百姓更重要。
    “柳相，你说这话，就不怕父皇震怒？”
    “本相为的是天下大义，为的是黎民百姓，一切无悔。”
    他放下轿帘，与古夜再无交流。
    这就是为何，在前世里，古夜一朝登基，第一个就是换丞相。
    两人的政治理念，相差太大了。
    或者说，上秦的整个文官体系的执政理念，与古夜都有或多或少的差别。
    其中最核心的原因是，古夜站在仙国角度，首先要做的是保住国家，不是保住百姓。
    而文臣站的是帝国角度，他们要保百姓，至于国家，在他们看来一直是轮换的，不存在永久帝国。
    还有武将，他们站在两者之间，没有太多主见。但因为与文臣的天然对抗性，他们更偏向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