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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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辞芳说:“我跟锦瑟本就有婚约在身,我想带她回无双城。”
    舒令仪点了点头,看看药熬的差不多了,端着药进了秦锦瑟房间。
    秦锦瑟半靠在床头,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窗户发呆。舒令仪生怕吵到她,轻手轻脚进来,坐在床边,“秦姑娘,吃药了。”
    秦锦瑟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舒令仪突然伸出自己的手,“秦姑娘,你看——”
    秦锦瑟露出疑惑的表情。
    舒令仪可怜兮兮说:“你看我的手,手指这里,都烫伤了,这药可是我亲手熬的,秦姑娘,你就看在我受伤的份上,把这药喝了吧!”
    秦锦瑟一时无语,伸手去拿药。
    舒令仪忙叫道:“等等,这药有些烫,我搅拌一下再喝。”一脸嫌弃看着碗里的药,说:“这药一看就苦得要命,光是闻着就受不了,要是让我喝,非得吐了不可。我给你准备了好些蜜饯小食,有甜的也有咸的,都在这里——”
    秦锦瑟二话不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淡淡说:“不用了,我长年累月延医用药,早就习惯了。”
    舒令仪劝道:“尝一尝嘛,这个一窝丝又甜又酥,可好吃了,我特别喜欢。多吃甜食,心情会变好哦。”
    秦锦瑟看着她,轻声说:“舒姐姐,谢谢你。”
    舒令仪不知怎么安慰她,心中甚是怜惜,拍了拍她的手。
    秦锦瑟忽然问:“我爹呢,入殓了吗?”
    舒令仪这才想起来秦韦廷尸体应该还在库房地宫,长春观上下忙着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哪有人记得收尸,不敢实说,含糊道:“秦观主后事也该准备起来了,我出去问问。”
    秦韦廷的丧事一切从简,他乃横死,一时连好的棺木都找不到。还是秦锦瑟说修道之人不讲究这个,重要的是入土为安,只用了一副上等杉木。停灵三日,长春观上下祭奠完毕,在后山选了块吉穴,就葬在秦夫人墓旁。下葬那天下着小雨,长春观弟子把棺木抬进穴中,秦锦瑟跪在地上,用手捧起一抔黄土,洒向棺木,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黄土掩埋,哭得不能自已。陆辞芳怕她伤心太过,旧病复发,忙把她拉走了。
    诸事完毕,大家回到长春观,舒令仪和陆辞芳商量离开一事。关在地宫那个被割掉舌头的修士放出来了,长春观赔了一大笔灵石丹药,息事宁人。至于那些活人傀儡,包括张济在内,陆辞芳全部带回无双城,听凭散修盟处置。舒令仪摇头说:“秦观主这一去,整个长春观都乱了套,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陆辞芳表示同意,大家说好明天就走。
    这时秦锦瑟走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说:“陆哥哥,舒姐姐,昭明君,明天你们要走,我就不送了,今儿就当道过别了。”
    陆辞芳吃了一惊,小心翼翼说:“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秦锦瑟摇头,轻声道:“我不去无双城。”
    陆辞芳顿时急了,“锦瑟,你是不是怕去了无双城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你放心,一回无双城,我们就成亲——”
    秦锦瑟仍然摇头,一脸平静说:“陆哥哥,对不住,我不想成亲了。”
    陆辞芳怔怔看着她。
    “陆哥哥,这次惊悸症发作,虽然险死还生,却感觉病的越发重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小时候有位高人说过,这病虽不能根治,却也并非无法可解,要想平安了此一生,只需远离红尘俗事,六根清净便可,因此我决定去甘露寺出家修行。”秦锦瑟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决,显然主意已定。
    陆辞芳听的她竟然要出家,一时呆住了。
    舒令仪忙赶上来劝解,“秦妹妹,你不想去无双城,咱们便不去,你愿去哪儿咱们便陪你去哪儿。我看你这病就是闷出来,出去走一走,到处看一看,说不定就好了,出家修行却是大可不必——”
    秦锦瑟打断她说:“舒姐姐,你不用劝了,我已经跟甘露寺的慧心大师说好了,她将在三日后收我为徒。”又对陆辞芳说:“陆哥哥,你放心,慧心大师乃是我母亲旧交,她会好好照顾我的。”
    陆辞芳见她早已安排妥当,知道劝不过来,心情万般复杂,仰天长叹一声,撇下众人,独自离去。
    第94章 无双城(下)
    无论大家怎么劝说,秦锦瑟执意要出家修行,很快连衣裳都换了,头上带着一朵白花,改穿一身简单素净的缁衣皂鞋,以明其志。众人无法,只得送她去甘露寺。到了甘露寺,眼看她大好年华却要长伴青灯古佛,舒令仪唏嘘不已,拉着她的手说:“秦妹妹,既然出家修行对你的身体有利,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等日后身体好了,再还俗便是。回头我有空,就来看你,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素斋哦。”
    秦锦瑟笑着答应了,转头看着陆辞芳,却是半晌无语,最后冲他行了一礼,头也不回进了甘露寺。
    陆辞芳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一众女尼里,很快便分不清谁是谁,不由得失魂落魄,惆怅不已。
    送走秦锦瑟,大家情绪颇为低落,在路边找了个茶摊坐着歇息。舒令仪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许多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显然是在码头上讨生活的,说:“陆辞芳,你说从吉水镇坐船去无双城既舒适又快捷,那船票好买吗?要不要找人打听一下?”
    陆辞芳说:“吉水镇有一半的船经过无双城,船票有的是,随走随买,随时可以出发。这里的船有两种,贪图便宜可以搭乘货船,要想干净舒适,那得坐专门载人的灵船。”
    舒令仪说:“我们又不是货物,当然是坐载人的船了。”
    一行人也不耽搁,当即来到吉水镇码头,询问过后,选了一艘午后出发的高大灵船。排队买票时陆辞芳凑过来,“舒姑娘,帮我也买一张。”
    舒令仪朝他伸手,“灵石呢?”
    陆辞芳嘿嘿笑道:“这不是囊中羞涩嘛,你先帮我垫付一下,回头就还。”
    舒令仪听的摇头,“指望你还钱,还不如指望天上下红雨。你不是拿了笙歌的储物袋嘛,那么多灵石,都花完了?”
    陆辞芳冲她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一个劲儿的拜托。舒令仪只得多买一张,嘀咕说:“果然抢来的灵石花着就是大方,转眼就没了。说好了,这钱是我借你的,到时候可别忘了还。”
    陆辞芳拿过船票,口里连声应是,心里却想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从吉水镇到无双城坐船要一天一夜。景白、舒令仪、陆辞芳、笙歌四人在码头简单用过饭后上了船,很快船开了,一路劈波斩浪,两岸景物飞快倒退。午后时分,天气正好,船舱里逼仄气闷,许多人来到甲板上透气闲聊,舒令仪他们也不例外。
    舒令仪正指着水面飞过的一只大鸟给景白看,忽然灵船剧烈震荡了一下,舒令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景白忙伸手抱住她。他这手好巧不巧,刚好横在舒令仪胸前。舒令仪站稳后,瞪了他一眼。景白感觉到手下的柔软饱满,忙把手松开,有些尴尬又有几分心猿意马。舒令仪怀疑他是故意的,冷不丁踩了他一脚,一把推开他,扶着栏杆站在船头吹风,迎面只见白水浩荡,青山如列。
    景白跟了过来,清了清嗓子说:“这北关山水,气象恢弘,大开大阖,和南越的奇山秀水颇为不同。”
    舒令仪不搭话,探头去看船底。原来刚才灵船之所以晃动,是因为和一艘渔船差点撞上了,两船擦着船身交叉而过。有人骂道:“这船老大是喝多了吗,这船要是翻了,可是一船人的性命!”
    一个船员忙说:“放心,翻不了,咱们的船高大坚固,要翻也是那渔船翻。”
    众人纷纷叫嚷指责,说哪有这样开船的,这是不把大家性命当回事,我们花这么多钱买这么贵的船票,可不是来担惊受怕的。那船员被众人骂的不敢回嘴,灰溜溜走了。
    大家这么同仇敌忾一回,关系瞬间拉近不少,彼此说起最新见闻,有人正色道:“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
    众人忙问什么事。
    那人连声叹息,摇头不语。
    有人急了,“到底什么事,赶紧说啊,卖什么关子!”
    那人一脸严肃说:“非是我卖关子,故意吊人胃口,而是此事实在叫人难以置信,我宁愿是误传——上船之前刚收到消息,连海城陷落了。”
    如一滴水溅入油锅,众人轰的一声炸开了,就连一旁站着的陆辞芳都忍不住侧目。
    有人不信,大声反驳:“连海城位于东海之滨,乃是进出北关的海上咽喉,城中修士众多,守卫森严,更有冯家世代镇守,怎么会陷落?”
    那人说:“正因为连海城如此重要,所以溟剑宗才会突然发动奇袭,一举拿下。”
    周围忽然一静,过了会儿,大家像是才反应过来,震惊不已,七嘴八舌说:“又是溟剑宗,这是要开战了吗?”
    有人咬牙切齿说:“溟剑宗真是狼子野心,我们北关男儿顶天立地,悍不畏死,开战就开战,我们才不怕溟剑宗!”
    有人皱眉道:“连海城怎么会陷落,不是有冯家镇守吗?”
    那人摇头说:“冯家完了。据说溟剑宗攻进来时,冯家家主率领本家诸多子弟死战不退,溟剑宗损失惨重,护城大阵破后,溟剑宗为了立威,将冯家上下一个不留,全都杀了,如今冯家家主的尸首就悬挂在城门口,惨烈之极。”
    众人听他说的这么详细,估计连海城陷落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全都义愤填膺,对冯家殉城的壮举敬佩不已,又对溟剑宗破口大骂。
    陆辞芳没想到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连海城城主冯毅南竟然死了,还死的如此悲惨壮烈,想到冯毅南和蔼的面容,爽朗的笑声,痛心不已,忍不住红了眼眶。
    舒令仪听的众人大骂溟剑宗,甚至污言秽语辱及归元真人,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景白,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扯了扯他袖子,小声说:“这风吹的我头疼,我们回去吧。”
    景白默默跟在她身后走了。
    一路顺风顺水,次日中午到了无双城外的通河码头。连海城陷落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到处是议论此事的人,群情激愤。通河码头乃是北地极为重要的运输枢纽,溟剑宗在这里开设有货运铺子,很快便被蜂拥而来的人群砸了,一片狼藉。
    灵船停靠在岸边,众人排队等着下船。舒令仪站在船头看的心惊胆战,忙跑回船舱,拉住景白说:“昭明君,我知道连海城的事跟你无关,只是众怒难犯,安全起见,你还是换一身衣裳吧。”景白穿的是一身白底镶紫的道袍,正是溟剑宗弟子服饰,以此刻北关修士对溟剑宗的仇恨,他穿成这样出现在无双城,说不定要引来围攻。
    景白却是不愿意,冷声道:“我本就是溟剑宗弟子,行得正坐得直,为何要遮遮掩掩?谁要是想找麻烦,尽管放马过来。”
    舒令仪忙说:“我知道你不怕,可是咱们也犯不着招惹外面那些无赖暴徒啊,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是不是?”
    景白垂着眼无动于衷。
    舒令仪急得直跺脚,“哎呀,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你道法高强,剑法厉害,单打独斗谁也奈何不了你,可是人家若是暗地里放冷箭使阴招呢?不说阴谋诡计,人家若是派出一群小孩往你身上扔烂泥巴臭鸡蛋,你能怎么办?这样恶心人的损招我能想出一百条!”
    景白想到自己被一群小孩围着扔臭鸡蛋烂泥巴的情景,浑身一僵,半晌硬邦邦说:“我只有门派道袍,没有别的衣裳。”
    舒令仪忙说:“我有,我有许多男装。”说着拿出储物袋,倒了半床衣物出来,选了一套递给景白,笑道:“这身衣裳原本是二师兄的,他嫌颜色太艳,穿不出去,我便拿了来,准备改小一点出门的时候穿,省的花钱再做。昭明君你跟二师兄身材差不多,想必能穿。”
    景白无法,只得换上,推门出来时,舒令仪只觉眼前一亮。这身衣服乃是樱桃红,领口、袖口、下摆全用金线镶边,如此富贵艳丽之色,一般人根本压不住,穿在景白身上,因他肤色白皙,气质冷峻,倒是显得贵气逼人,犹如翩翩浊世佳公子,与平日形象大不相同。
    舒令仪一时看呆了,反应过来忙低下头,有些慌乱说:“好马须得配好鞍,有了衣裳,还得有配饰,这块玉佩是我最喜欢的,给你——”
    景白看了眼她,张开手站在那里不动。
    舒令仪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弯腰给他系上。
    景白摸着腰间的玉佩,忽然叫了声:“阿如——”
    舒令仪忙抬头,“嗯?”
    景白凑到她耳边,“玉佩是送我的吗?”
    舒令仪脸一红,似是默认,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景白正要拉住她。这时笙歌进来,催促两人下船,表示陆辞芳正在外面等着。
    从通河码头到无双城还有一段距离,四人下了船,御剑飞行约摸半个时辰,宽阔的平原上一座高大的城池突然横亘在眼前,如同一条巨龙一眼望不到边,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无双城。城池上方时不时有灵光闪过,显然是护城大阵在运行。无双城不问身份可以自由进出,有无双城身份令牌的直接进去就行,外人却需要缴纳一定数量的灵石,不过不多,只要一两块灵石便可。
    景白、舒令仪、笙歌去交灵石,陆辞芳在一边等他们。也不知谁规定的,今日入城要交一块灵石外加六十灵珠,一块灵石等于一百灵珠,偏那负责收钱的修士是暂时替班的,人一多便算不清楚,因此三人排了半天的队。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凑过来,满脸堆笑说:“几位是头回来无双城吧,你们初来乍到,大概还不知道,无双城上空有法阵,禁止修士御剑飞行。”说着指了指身后两匹天马拉着的一辆圆顶马车,“不过我们马车却不在禁止之列,一人只要两块灵石,就可以把你们送到想去的地方,还能坐在马车里,居高临下将无双城美景一览无遗。”
    舒令仪见那天马膘肥体健,模样看着十分神气,再说只要两块灵石,有些心动,便问:“真的只要两块灵石?什么时候能走?”
    那妇人忙说:“马车空着,现在就能走。”
    那马车四面敞开,周围用一道栏杆围着,舒令仪坐上去试了试,感觉十分喜欢。这时陆辞芳看见了,连忙冲上去把她拽下来。那妇人当即把脸一变,正要讹上他。陆辞芳没好气说:“佟老三坑人坑到我身上来了!”
    那妇人听他说出佟老三的名字,知道是熟人,只得悻悻离去。
    舒令仪方知道里面有门道,忙问怎么了。
    陆辞芳说:“你要是上了这辆马车,想下来就难了,对方手段多着呢,不狠宰你一笔,休想离开。”
    舒令仪吓的吐了吐舌,一脸担忧说:“无双城到处是骗子,大家千万要小心!”
    陆辞芳看着无双城高大的城门,拍着胸脯说:“放心,这里是我的地盘,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你们!”
    第95章 旧地重游(上)
    无双城规划严整,从高处俯视整座城池犹如一座棋盘,整齐划一,里巷纵横。街道宽阔平整,笔直延伸出去,方正大气,浑然不似南方城池,到处小桥流水,高低起伏不平。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舒令仪一进了城,眼睛到处乱看,指着天上不时划过一道流光的修士说:“无双城不是禁止御剑飞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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