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讨厌过我吗”

    成绩出来以后徐峰听了徐梦的建议，辞了面馆的事，又找了个家教，这样晚上也能早点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徐峰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过来，千叮咛万嘱咐徐峰，填了志愿一定要告诉他。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清北，学校生怕徐峰不走寻常路，因此对每个环节都格外重视。
    家里没有电脑，填志愿得去网吧。
    徐峰出门的时候外面天还没黑，红彤彤的火烧云嵌在蓝色的天幕上，形状各异。
    楼下不远处就是学生街，因为东西便宜，离学校近，学生成了主要客源，这会叁叁两两学生样的男孩女孩们穿梭在其中。
    桥两边陆陆续续摆上了夜摊，公交站旁那个套圈的摊主正支了个小板凳，摇着蒲扇等生意。
    徐峰以前也玩过很多次套圈，存钱罐、金鱼、小娃娃啥的都套到过。
    其实都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质量做工也不咋滴的，偏偏徐梦看了就走不动路。
    他这个妹妹对那种涂涂画画的游戏没多大兴趣也没有耐心，偏偏对打气球、套圈、还有刮刮乐特别迷恋。
    徐峰套的时候徐梦就抱着那堆战利品，在一旁继续指挥他套哪个，一脸神气样。
    金鱼没活过一周，那个小猪存钱罐现在还在她卧室的书桌上。
    网吧的空调开得很足，走到门口时，借着冷气的凉快劲，徐峰浑身舒坦了不少。
    徐梦本来也想来，县城的网吧管得松，未成年、混街的、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徐峰不想他妹妹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吸二手烟。
    分数没有悬念，专业也是早就想好的，不到半小时徐峰就全弄完了。
    出来的时候对面的水果摊还在，徐峰买了半个西瓜，付钱时看到了凳子上的盐水罐，又从里面拿了两串菠萝。
    西瓜正当季，色泽好水分多，价格也便宜，徐峰让老板挑了口感沙一点的，徐梦爱吃。
    这次是徐梦给徐峰开的门，小姑娘就等在门口，尖着耳朵听楼道传来的脚步声。
    徐峰将装着菠萝的口袋递给徐梦，又将西瓜放到柜子上，换了凉拖鞋，随后拐进厨房拿了两个勺子。
    徐梦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徐峰的日常投喂，拿了串菠萝出来先吃上了，将另一串放到茶几上。
    一个不注意，菠萝棍上的水就那样顺着徐梦的手掌滴到了地上。
    湿湿的触感，不黏腻，徐梦没有理会。
    徐峰将西瓜推到了她面前，喝完桌上的凉开水后才进卧室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
    出来的时候徐梦已经吃完了菠萝，西瓜还没有动。
    徐峰挨着徐梦坐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正是热播的时候，时不时传出的欢笑声显得家里也更加热闹。
    徐峰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过了爱看电视的年纪，徐梦倒是正看得津津有味。
    节目里的搞笑男星正在讲自己和妹妹的相爱相杀，徐梦侧过头，盯着吃菠萝的徐峰看了一会儿，“哥哥，你没有讨厌过我吗？”
    不等徐峰开口，徐梦又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小时候真的挺讨人厌的，脾气暴躁，也不讲理，还自私。”
    徐峰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眯起眼睛，“你小时候虽然脾气差了点、性格倔了点、头也方了点，但你看，你现在的自我认知不是很清晰吗，证明我教导有方啊！”
    徐梦斜着眼睛眉毛一皱，立马拿起勺子挖了西瓜心，毫不犹豫地送进了自己嘴里。
    她以为徐峰会说什么感人至深的故事，表达对她的包容和爱。
    显然，她想错了。
    不过她小时候头真的挺方的，当时还剪了个短头发，加上眉毛生得浓，看上去跟小男孩没什么区别。
    性格也是真的皮，整天上蹿下跳，膝盖那儿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她自己也不在意。
    后来有一次，徐峰去幼儿园接她放学，看到她膝盖上的伤，特别严肃地问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她，徐梦才知道他以为她这是被踹的。
    徐梦也不敢说是跪地上扇画片的时候杵的，怕回家画片就被收了，就撒谎说是不小心摔了。
    徐峰五六口就吃完了菠萝，徐梦又把西瓜向他那边挪了一点。
    两人左一勺右一勺的，半个西瓜很快见了底。
    又坐了一会儿，徐峰拉起瘫在沙发上的徐梦，“走吧，学物理了。”
    徐峰这段时间给徐梦补物理时发现，小姑娘学起物理来稍微有点费劲。
    不过就徐梦身上那股子认真劲儿看来，这玩意暂时难不倒她。
    徐峰更担心地还是徐梦一个人在家这件事，就算只是周末他没办法完全放心。
    小学的时候徐峰写过一篇作文，叫《我的妹妹》，没想到小时候那个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妹妹，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勇气。
    徐峰看着徐梦毛茸茸的头，自己和现在的徐梦差不多大的时候，正好爸爸没了，妈妈也走了，如果不是还有徐梦，徐峰或许也早成了混街的，不知道堕落成了什么样。
    一想起小姑娘坐在一年级的教室里乖乖巧巧等他来接她的样子，徐峰觉得那是责任也是牵挂。
    至少，还有妹妹不是吗？
    他们就像缠绕在一颗树上的两根藤蔓，谁也没办法离开谁了。
    所以徐峰想，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