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不是逃兵

    自配军营成军以来，徐梁毫无疑问是最深得军心的一任统领。
    虽然时间并算不上长久，但是配军营的将士们，已经习惯了，有一个威严的将军来带领着他们前进日子。
    哪怕这个将军，有的时候号令他们，有些过分的严苛。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将军，带着他们，攻必克，守必坚。
    最主要的是，这是第一个将他们当人看的将军。
    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了，将军的存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默默的刻上了一个新的名字。
    大家不知不觉的模仿他，学习他。
    希望做他嘴里，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但是现在这个人，很可能要没有了。那个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去保护的朝廷，那个高座御座之上的帝王，无情的抛弃了大家。
    侯爷不在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所有人都茫然了。
    其实阎应元昨日将徐梁被朝廷关押的消息公布于众，这群铁血与柔情并存的汉子，很可能连居庸关都杀不出来。
    邵一峰那么不着调的孩子，都哭的稀里哗啦，“我要去京师。我要杀了崇祯那个混账皇帝！皇帝轮流做，凭什么让他欺负人！我要杀了狗皇帝，让侯爷做皇帝。崇祯这个狗皇帝当政，哪一年没有打败仗，哪一次，百姓不受苦。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他做皇帝！我看侯爷做皇帝当皇帝正好，咱们居庸关打了胜仗，百姓们呼喊万岁的时候，那笑容多么的可爱。”
    高燕手里拄着火铳，“你去了京师又能做什么呢？你知道紫禁城在哪里吗？你可知道，那里是大明的国都。侯爷虽然在军队是响当当的名人，可是到了京师，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当初我在京师唱戏，那里的高官如云，勋贵如雨，随便抓一个都是公侯。里通外国的罪名扣在头上，不株连九族就是法外开恩了。”
    “放屁！他们说侯爷里通外国，那是陷害侯爷。我要去给侯爷伸张正义。”邵一峰倔强的说道。
    “得了吧你，就凭你，没听阎应元那狗贼说是崇祯和唐王要处死老大吗？你去找谁伸张正义去？”高燕的话刚说完，就感觉胳膊一痛。
    只见邵一峰发疯的死咬着她。
    “我咬死你！”
    大眼儿一脚揣在邵一峰身上，邵一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额头蹭破了皮，鲜血流了一地，衣服上都是泥土。
    小家伙瞪着大眼儿说道：“你踹我做什么？她敢咒侯爷，我就要咬他。”
    “你个混账小子，你怎么不知道好歹？”高燕大怒，但是看着小家伙愤怒中带着泪痕的模样，心里的柔软却又被触动了。
    当初自己的义父大人，不也是这样慷慨的奔赴国难的吗？
    明知道没有好结果，还要去碰一碰，这是华夏男儿的本色啊。
    他记得义父也曾文绉绉的跟自己说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自己曾经好奇的问过是什么意思，义父说过，“你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直到自己遇到侯爷，坚守居庸关的时候，望着百万大军的李自成，她曾经也有同样的疑问。
    侯爷的答案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因为我们傻，而是因为身为男子汉，就算知道做不到，也要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此时此刻，高燕深深的佩服徐梁。
    他虽然不在配军营，但是他的影响，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每个人心里。
    “邵小子，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别去京师，那里是虎穴龙潭，你去京师，也给侯爷伸张不了正义，你没看到吗？我们自己都保护不力自己，又有什么能力救侯爷呢？”
    “哈哈哈，救不了侯爷？我邵一峰五岁提到杀人，到如今方十岁，杀死敌人上百个，我没有能力救侯爷？”
    高燕叹息一声说道：“你个死心眼，你去京师，除了白白添一条性命，还能有什么用处？”
    邵一峰低头，眼泪落在泥土里。
    “你终究不是配军人的人，你永远不会明白，被人当人看是什么感觉。士为知己者死，若是为侯爷死一条命，那是我邵一峰的光荣。在这里苟活着，反而是配军营男儿的耻辱。”
    高燕转过头去，看向大眼儿，“大眼儿，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能看着这孩子犯傻吧？”
    大眼儿手里拿着一块木板，正在雕刻心爱人的名字，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听了高燕的话，他抬起头来，望着京师的方向，“高燕，你放心的让他去吧。我们的目标太大，去了京师反而麻烦。这小子机灵，没准儿真呢个帮助老大些什么。至于我们，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邵一峰看着大眼儿冷冰冰，似魔鬼一般的冷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大眼儿叔，你别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咱们配军营还有一个人，就得跟他们干！”
    大眼儿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阴森的一笑，看着高燕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高燕，你要是怕了，你就赶紧走，你这身子段儿那么美，去江南找个戏班子，当个花魁肯定没有问题。”大眼儿将墓碑插在坟茔之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用手摸了摸，很是平滑，满意的点点头，“至于老子，准备带着兄弟们，跟阎应元周旋到底。我当初答应老大，要替他暂时守护虎豹骑，如今还有数千兄弟被困在居庸关，我一定要将他们救出来！”
    “救出来又有什么用？若是侯爷被人杀了呢？”高燕试探的问道。
    “哈哈哈。”大眼儿疯狂的冷笑道，“他们最好聪明一点儿，我是侯爷的兵，侯爷让我守住明朝，我便持枪浴血杀敌，他们若是敢对侯爷做什么，我大眼儿第一个是灭明的带头人！”
    高燕叹息一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鬼朝廷，把最忠诚的将士，逼成了反贼，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你准备去唱戏了？”
    高燕笑着说道：“我的火铳兵都死了，如今你们这摸样，我这一身本事也用不上了。我留下也没有什么用了。我想……”
    “人各有志，我不拦你！真定府那里有我藏得银子，我把地址写给你。你一个女孩子，跟我们一群反贼混在一起，没有什么好日子。”
    “你们还藏过银子？”
    “给喜妹藏得，就在这狗洞子底下。”说着画了一幅真定府的地图，递给高燕。自嘲笑道：“当初老大还笑话我，如今用不上了。你拿去花吧。”
    “对不起。”高燕低着头，“我义父守护了大明一辈子，大明可以对不起我，但是我不能对不起大明。我真的走了。”
    “走吧。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或许明天就被剿灭了。你走了，起码给配军营留给烧纸的。”大眼儿给高燕行了一个虎豹骑的军礼。
    铁拳狠狠的捶打着胸膛。
    高燕双目垂泪，将她心爱的披风脱下来，将火铳放在地上，从此换做女儿身。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个人出了居庸关。
    一个是扮作乞丐的邵一峰，他要给老大报仇。另一个是高燕，她穿着大红裙。
    “你怎么跟我一个方向？”
    “就许你自己去京师闯一闯？我就不能回去看看？”高燕脸上露出一抹凄惨的苦笑。
    “就算是逃命也别去京师啊？你瞅瞅，你打扮的那么艳丽，肯定会被达官贵人抢回家里欺负的。你快走吧。”虽然痛恨高燕的胆怯，但是作为昔日的袍泽，他依然忍不住替她担心。
    听了邵一峰关切的哈，高燕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感觉。
    “若是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中抢走，那也好。”
    她低着头呢喃着，眼神中泛着狼一般凶狠的光。
    她知道，自从入了配军营，自己便再也不是自己了。
    “你也要去救老大？”听高燕说话的语气，邵一峰忽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一脸不敢相信的说道。
    “怎么？不骂我是胆小鬼了？”高燕笑着说道。这个小家伙也是聪明的过分的人物，难怪徐梁那么喜欢他。
    “可是，你怎么不跟大眼儿叔叔说？你可知道，你走的时候，兄弟们怎么骂你吗？”邵一峰一脸苦涩的说道。
    “无非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早就听腻了。”高燕抚弄着长发，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臂。低头看了邵一峰一眼。
    眸中似含水弄波，看的邵一峰眼睛都直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在军中苦熬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勾魂夺魄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呢？”
    “让那么多人替我担心，终究不好。眼下的配军营，糟心事儿够多了。”
    “高燕姐姐，你是个好人。”邵一峰躬身行礼说道。
    高燕笑着说道：“刚才出城的有两个人，他们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是戏子，那你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