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见多尔衮

    山海关此时已经驻扎了数不清的满清联军。
    吴三桂南窜之后，辽东雄兵时代镇守的根据地，彻底易主。
    满人弹冠相庆，更多人认识到，所谓的大明何其的不堪一击，成功已经摆在他们眼前。
    入主中原，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李自成与崇祯还没有彻底决出胜负，想做得利的渔翁的多尔衮自然不会贸然出手。
    此时的大营之中，手持大刀的多尔衮，兴许是累了。
    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缓缓收起手势，擦了擦眼角的汗水，站直了身子。
    四周已经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赤着上身的多尔衮，上身如同老贼酋努尔哈赤一样，横七竖八地堆叠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这些伤痕，是他这些年来在战场之上的收获，当然，也是凭着这些伤痕，他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黄台吉在位的时候，杀了自己的额娘，但是他却没有胆量杀了自己。
    第一，因为自己三兄弟其利断金，又有白旗作为后援，他不敢轻举万动。第二，便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赫赫战功。黄台吉如果贸然杀了自己，必然会引来朝堂震动。
    所以自己活的好好的，等到黄台吉一死，自己就彻底的掌握了朝局。
    济尔哈朗虽然与自己都是辅政大臣，但是他是一个没有卵子的废物，只会附和自己，自己此时的权利，与帝王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的满清虽然风光，爱新觉罗皇族的风头一时无两，但是其中也有隐忧。
    黄台吉的大儿子豪格对自己一直不满，正黄旗对自己的命令，一向是当做耳旁风听。
    听到众人的喝彩之声，多尔衮脸上却是殊无喜色。这一次的大战，对于满清来说，无比的重要，甚至大清的国运。
    如果赢了，就有了问鼎中原的机会，如果输了，那么李自成很有可能直接平了辽东。
    虽然他们看不起李自成，但是对于李自成的士兵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
    李自成迅速灭亡明朝的计划无法实现，仅仅是居庸关就打了那么长的时间，连带着等待的多尔衮的日子都不好过。
    十几万精锐兵马的人吃马嚼可不是小数字。
    居庸关之战，徐梁以自己高超的战争指挥世平，高屋建瓴的政治手腕，逼得李自成前进不得。
    最后不得不兵退十五里。
    现在，看起来李自成和崇祯又打起来了，自己又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但是在这一段时间的缓冲之后，跟自己的情报显示，此时的李自成准备更加充足，对于自己的防备更加重视。
    多尔衮很清楚，以目前李自成的状态，自己就算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也没有那么简单。
    百战精兵的大顺将士肯定会给自己一个刻骨难忘的教训的。
    从前一段时间，自己的情报得知，李自成的部队之所以被阎应元杀了那么多，那是李自成练兵的缘故。
    他让新兵源源不断的攻城，活下来的老兵编入新的站兵营。
    只要是见过血，经历过死亡的人，就算是老兵，在见到血的时候，他们就没有那么畏惧。
    想想，自己这等的真的挺亏的。
    此消彼长，李自成的实力变相，自己的损失将来就会更加的惨重。
    更让多尔衮气愤的是，在他在南下打仗的这些日子，后方的那些老家伙，竟然暗地里搞串联，想把自己弄下去，换豪格来。
    他那窝囊样，也想夺取大权。
    更可恶的是，他们在后方折腾也就算了，他们甚至想把手伸到前方来。
    不知博尔济吉特大玉儿是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鳌拜参与前线的战事。
    在多尔衮看来，如此锋芒毕露，不停管教的年轻人，根本不应该上战场的。
    此次交锋，可是大清消灭大明和大顺的关键之战，让那么毛躁的小子参加，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大玉儿的面子自己还是应该给的，他得想办法稳住局面，把那个鳌拜弄走，否则任由此子坐大，对于杂技控制军权是非常不利的。
    这世上，善看风色的人多得是，鳌拜此人，可比自己先前安插到联军之中的那些爱新觉罗的子弟优秀了太多，自己不去，麾下还真一时找不到可以对付这个家伙的人。
    可惜了大明的虎豹骑基本上死光光了，他们的主官徐梁也死了，否则找个机会将这个鳌拜推到虎豹骑的军阵之前，说不定虎豹骑就把他把问题解决了，以前，他便经常这样做。
    谁不听话，就让他去碰天雄军，碰关宁铁骑。
    这样的精锐部队，虽然一般不主动惹事儿，但是你要是犯着他，他们的主官一般会给你一个刻骨明显的教训，死亡。
    虎豹骑在多尔衮眼中，有时候可是一把比心腹部下还好用的锋利的刀子。他是天雄军和关宁铁骑之后，最好的继承人。
    太阳从远处的山头爬起来的时候，多尔衮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议事堂中正中间的虎皮大椅之上，翻阅着一份份文件。作为摄政王，大清帝国真正的统治者，一些必须由他批复的文件已经堆集如山。
    批阅数份，赫然便看到一份来自京师方向的折子，鼻孔里不由哼了一声。
    鳌拜上任并没有多久，但这支由他统帅下的军队已经表现出了与整个联军的不和谐，鳌拜也是好手段，调拔到手底下的蒙古科尔沁的军队，竟然被他在不长的时间里，降服得七七八八，也是，他去哪里上任带着整个一个军官团，至于那些蒙古兵和高丽士兵，穷得叮当响，想来对于鳌拜来说，收买他们并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代价。
    而让多尔衮更生气的是，豪格竟然越过自己这里，直接下令正黄旗给鳌拜调拔了一批武器、服装等军需品，现在的鳌拜的士兵可已经是焕然一新，惹得本部许多将领都是眼热不已。
    要不是先前山海关缴获了很多吴三桂留下的装备，只怕大本营里就要炸开锅了。
    面对这种情况，多尔衮也深感无奈，这种事情是明显打自己脸。
    但是自己作为上位者，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没有胸襟。
    这一次，南下进攻李自成，如果赢了还好，万一输了，那就真的麻烦了，自己不仅会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多尔衮心里很清楚，这是一场惊天豪赌。
    所以他每行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毕竟相对于汉人来说，满人还是太少了，自己一旦输了，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也只能暂且忍耐了，等找到好时机，再给予他重重一击。让鳌拜这小子清醒清醒，明白谁才是大清帝国真正的主人。
    翻开鳌拜的报告，多尔衮不仅冷笑起来，当真是好笑，这个鳌拜居然想要本部出动人马协助他剿灭虎豹骑余孽。
    原因竟然是大明下一代掌权人唐王希望出十万两银子消灭徐梁的残余部队，这样可以获取残明的好感。
    到时候可以加强合作，两军合伙围攻李自成。
    大清虽然穷，可也没有穷到这般地步。
    大明到底有多大？得出动多少人才能办到这件事，想剿灭这样一支接近一万人的精锐部队，得损失多么惨重？
    就算事先找到了对方的落脚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虎豹骑可是这大山之中一支狡滑的狐狸和凶狠的野狼，一个不好，便会打蛇不着反被蛇咬。这个鳌拜将事情看得也未免太简单了。
    啪的将文件掷在地上，多尔衮冷然道：“告诉鳌拜，这件事，本王不赞同，如果他坚持，可以自行出兵，明人的十万两银子大本营一分也不会要，由他自行处理。”
    一名学士捡起文件，笑道：“属下这就回复他，这个鳌拜不晓事，要是他折在虎豹骑手里，那才真成了一个笑话。”
    多尔衮呵呵一笑：“他如果真去做，多半是做一些无用功，劳民伤财最后一无所获，不过现在虎豹骑与以前不同了，徐梁死了，主力毁了，想要鳌拜吃亏也不大可能。”
    “摄政王，这个虎豹骑可破坏了我们大清太多布置了，与我们有天大的过节，况且我听闻，这些虎豹骑的南蛮，对我们满清，可是颇有意见，摄政王真不想找灭了他们？”学士提起笔来，看着多尔衮，有些不解。
    “灭了他们，自然是想的。毕竟这种有骨气的人，若是被打死了，对于汉人的士气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打击别人，也不能不分时候。”
    多尔衮笑着摇了摇头：“如果送到我嘴边，那自然是一口吞了毫无二话，可现在明摆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干嘛要去做？虎豹骑现在成了落水狗，可这只狗还是会咬人的，这个时段，恐怕他们更凶狠，再者，虎豹骑现在与明人结下了死仇，由得他们留在京师，让他们去与明人狗咬狗，以虎豹骑的德性，这一回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不会就此罢手，说不定将来真的能够说服他，为我所用。这么精锐的部队，想要训练出来，可不是三两天的事情。”
    “摄政王高见，既然有利用的价值，自然是留下来比较好，到时候利用他们来对付鳌拜也比较方便。”学士会意的点点头。
    多尔衮却是笑而不答，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张面孔，这个人就是袁崇焕，让他在锦州一战，认识到了大明的战斗力，灭明之战，功亏一篑，虽然武功不高，但那一股坚韧的劲儿，却不得不让人佩服，父皇这一辈子还真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呢！
    可惜啊，死了！
    大明如果自己不折腾，谁都不可能灭了他们。
    本以为徐梁会成为下一个他，谁曾想到，也这么快成为了一抔黄土。
    大明的朝廷不养能人啊。
    知己难求，但棋鼓相当的对手，又何尝不难求呢！
    摇摇头，多尔衮重新埋首在厚厚的案牍之中，开始艰难地扫荡工作。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多尔衮才被脚步声打断了工作，抬起头来，一名白摆牙喇匆匆走了进来。
    “摄政王，大营之外有人求见！”白摆牙喇躬身递上了一张拜贴。
    拜贴很粗糙，看起来倒像是在哪里随便捡了一张纸写就，不过上面的一笔字倒是行云流水，显得功边深厚。扫了一眼下面的署名，多尔衮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般，霍地站了起来。
    “摄政王，怎么啦？”屋里的几个学士都被多尔衮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吓了一跳。
    多尔衮回过神来，挥着手里的拜贴，却是大笑起来：“可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我们刚刚说到虎豹骑，虎豹骑的重要人物居然就把贴子投到我这来了，奇哉怪也。方书琦，哈哈，这可是虎豹骑中无名有实的二号人物，这人回来了吗？他来找我是个什么意思？”
    “或者虎豹骑现在也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想来投效摄政王？”一名学士猜测道：“如果真是如此，摄政王不妨可以加以利用。”
    放下拜贴，多尔衮思索了片刻，对那白摆牙喇说：“你去将这个人带进来，我看看他打得是什么主意。”
    方书琦背负着双手，摇摇摆摆地走在满清的大本营中，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在他身后，一身普通士卒打扮的徐梁，攥紧了拳头。
    大营之内，随处可见的清兵，身上穿着的大多都是鲜亮的铠甲。
    如今的满清早已今非昔比，他们俘虏太多的明人的工匠和农户，他们如今会种地，会打造铠甲和武器，会生产火炮。
    在加上他们舒适的气候，非常适合庄家生产，如今的满清早就不是当初的蛮夷了。
    “这些蛮夷若是得了势，会坑害我华夏子孙数百年。我定然不能让他得逞。”
    他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方书琦转过头来，看着徐梁，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徐梁的反应会那么强烈，但是他知道，如果徐梁表现太多对满清的敌意，定然是不好的。
    山海关虽然此时已经是满清联军的大本营，但却着实朴素，在吴三桂走之后，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即便是多尔衮身为摄政王，所住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大了一些而已。
    与大明的精细比起来，满清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徐梁严重虽然怒火满满，但是心里却很清楚，满清在后世历史上能够取得天下，定然有他的原因。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白摆牙喇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垂手退到了一边。方书琦与徐梁跨进门去，木门便在身后被轻轻地掩上。
    屋内只有多尔衮一人，站在屋中的正中央，双手环换在胸前，眼光扫过方书琦，正欲说话，眼光却最终落在了方书琦身后的徐梁身上。眼瞳微微收缩，原要抱在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垂在了身侧，这一瞬间，他原本放松的身体也骤然紧绷起来。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方小先生，当真想不到，你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大高手？”多尔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满清与大明和大顺比起来，最大的缺点，便是缺乏底蕴，像是后天顶峰的高手，就非常稀缺了。
    至于先天高手对于满清来说，更是神话一般的人物。
    “摄政王，这一次我们来找你，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方书琦笑道：“而是我这兄弟，有一桩生意与你谈谈。”
    方书琦的手指向身后的徐梁。
    “你的兄弟见不得人吗？”多尔衮呵呵一笑，“什么时候我与虎豹骑的人也有生意可谈了？”
    “摄政王愿意见我们，就已经代表了无数可能是吧？”
    “我只是好奇，现在已经成了落水狗的虎豹骑的军师参赞，为什么会要见我？现在明人视你们为叛徒，李自成的手下看你们是仇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滋味不太好受吧？”多尔衮嘲笑道。
    方书琦却是摇了摇头，“落水狗这形容不大妥当，我们更像是一群落水猛虎，虽然惨了一点，但也不至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要知道，老虎就算是在水里，也是能吃人的。大明的江山辽阔，若是真的热闹了虎豹骑，我们随便找个山川大泽一钻，你尽起你麾下大军，也不见得找不到我们。现在与你们正面对阵肯定是不行了，但捣捣乱还是可以的，比方说杀杀你的巡逻兵，烧烧你的粮草，还可以流窜到你们满清去抢一抢，杀一杀，你说对吧？”
    多尔衮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算不上威胁，只是告诉你，虎豹骑有精兵一万，仍然有他存在的价值，虽然他现在很弱小，但是并不是没有与你谈判的资本。”
    “可你刚刚说是这位仁兄与我谈生意，他能代表虎豹骑？虎豹骑这么快就有了新主人？哦对了，这个人的武道修为很高，先天，嘿嘿，难怪你们这么自信，也不错，有这样一个高手带着你们，你们的确能对伪明或者李自成都能造成巨大的破坏。一群狼好打，可是一只只的孤狼就不好抓了。”多尔衮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什么新主人。”方书琦微笑：“虎豹骑本来就是他的。”他向侧后跨出一步，将身后的徐梁让了出来。
    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徐梁露出了自己的真容，看着多尔衮，点头示意：“你可能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大明济南府，徐梁。”
    看到徐梁的那一霎那，即便多尔衮历尽沧桑，见多识广，但那一刻整个人仍然僵在了那里，半晌才抬起手指着徐梁，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上京那个被凌迟处死的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