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移植

    老人的动作很慢，很小心，似乎那是一个无比珍贵的宝贝，随时有可能被损坏一般。天翔就这样注视着对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直到他释放完身体内的所有尿液，将放置“身体”的木箱重新关合起来。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天翔实在无法按下心中的疑问，再次开口道。
    “他的身体，是被人活活分割下来，再用相当高超的医术接活。”罗森恨恨地说道：“你能想象得到吗？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残忍的人，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敌人。。。。。。”
    “敌人？”天翔一楞：“你是说，他是被对手弄成了现在的模样？”
    “对手？”老人惨然一笑：“确切的说，她应该是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她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恐怕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女人，她也是一名和你我同样的“探路者”。甚至，还是我的妻子，罗森的母亲。”
    天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尽可能冷静的语气问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食物。”老人的回答简单得令人根本无法相信。
    “食物？”天翔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不明白，食物与眼前仅剩残躯的老人之间，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联系。
    “没错，就是食物。”说到这里，老人的眼角慢慢涌出几滴昏黄的泪水：“那个时候，我们被另外一支狩猎部族攻击，和其他族人完全失散。她受了伤，我背着她，一直走了很远。。。。。。她已经怀孕数月。然而，那段时间正好恰逢食物最为缺乏的冬季。冰天雪地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吃的。至于虫子，那就更不用说。。。。。。。”
    天翔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而仔细地听着老人凄惨而充满恐怖的回忆。
    “我记得，那是一天清晨。当我像往常一样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忽然惊恐地发现，我已经无法再像平常一样轻松的从地上站起。因为，我的脚，我那两只强壮的腿脚，已经根本不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你能想象得到吗？当你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到自己的脚，那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我第一眼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正架在火堆上被烘烤得直冒热油。。。。。。那是。。。那是从我身上活活被割下来的腿脚啊！”
    罗森的双手，已经紧紧纂成了拳头，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颤抖。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有一天会被别人当做食物。更加想不到的是，这样的事情，竟然会被我亲眼所目睹。要知道，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双腿被别人活活吃掉。然而，我却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老人的话里已经没有任何应有的悲凄，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无奈与失落交合在一起的情绪。
    “吃你的，就是你的妻子？”天翔定了定神，平静地问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只剩下一半身躯的老人惨然一笑：“当着我的面，她把我脚上的肉一块块割了下来，放在火上烧烤。她的确是太饿了，我记得，那块肉还没有完全烤熟，她就慌忙连血带毛的塞到嘴里嚼了起来。噎得眼睛直翻白。。。。。。话又说回来，如果她当时不这么做，恐怕，我的儿子也根本就不会出生。”
    “你不恨她吗？”天翔在心里暗自叹息着，轻轻问道。
    “恨？怎么恨？”老人摇了摇头：“说实话，被砍下来的两条腿，除了一半多被她吃掉之外，其余的，全都进了我的肚子。饿的人，不只是她一个。不吃东西，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你。。。。。。自己吃了自己的肉？”天翔身上，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寒。
    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想要活下去，这是唯一的选择。更何况，脚已经被砍下。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们根本就已经是我身体之外的物件。既然它们能吃，能够被当成是食物。那我又为什么不能吃？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代表希望。只有死人，才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被征服者。”
    虽然老人说的话听上去的确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其中的意思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活着，想尽一切办法的活着。这就是黑暗世界的唯一规则。只要活着，你就有机会，就有希望去办到任何事。
    “后来呢！”说者的故事显然还没有完结，听者也非常想要知道后面的内容。
    “她是一名继承了古代医学知识的“探路者”，利用那些不可思议的技术，她止住了我的血，缝合了我的伤口。硬是让我在失去双腿的情况下，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坚持到其他支援族人的来临。”
    “可是，你的身体，为什么会仅仅只剩下了内脏器官？”天翔眼中的精光一闪：“而且，看上去似乎还很健康？”
    “怎么说呢。。。。。。这也是她的杰作。”老人紧紧闭上双眼，似乎是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回到族群的营地之后，她一直对自己在饥饿时曾经的所作所为相当愧疚。因此，她一直想要利用医术，将我的身体重新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天翔不由得一楞：“你的双腿已经被砍下，怎么可能再恢复？它们又不可能再生。除非。。。。。。移植？”
    “对，你猜的没错！”老人忽然睁开眼睛，木然地点了点头：“她正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她想用另外一双腿，替换我被砍下的部分。将它们重新再接回我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天翔实在没有想到，本以为在刘顺云身上发生的惨剧，竟然在这个老人身上重复。而且，还是由两名所在地域完全不同的“探路者”所施为。难道，这两桩看似相同的事件中，有着某种隐约的联系吗？
    “她选择了一名身材与我相似族人，在一次狩猎中，把他完全出于“意外”的杀死后，从尚在新鲜的尸体上，砍下双腿。以最快的速度送回营地，利用那种神秘高超的古代医术，把它们重新接回到了我的身上。那天晚上，她一直在陪着我。不停地说她爱我，不停地向我道歉。并且，要我看在小罗森的份上宽恕她。。。。。。。”
    说到这里，老人慢慢转过头去，看了身边的儿子一眼。只见罗森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
    是啊！不管是谁，听到自己父母之间如此血腥凄惨秘闻的时候，能不落泪吗？
    “手术相当成功。接上的大腿在感觉上完全与我自己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看上去，却显得相当陌生。毕竟，这是原本属于别人身上的东西。突然之间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还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种别扭的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么，你的身体。。。。。。为什么到现在还。。。。。。”天翔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后面的半句。
    “在古代医学里，有两个专用词语。恐怕你应该听说过。”老人神情落寞地说道。
    “是什么？”天翔急问。
    “消毒、杀菌。”
    “原来如此！”闻言，天翔不禁恍然大悟：“你是说，你的身体，正是因为。。。。。。”
    “因为手术中消毒不彻底，引发伤口细菌感染。最终导致被接上的双腿完全坏死。那段时间，肌肉的缝合处总是会渗透出大量脓液与黄水。双腿肿胀发泡。摸上去，很软。稍微用点儿力就能凹积出气味儿很臭的体液。事实上，它们根本就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完全腐烂。”
    “病菌就这样一直扩散到全身。。。。。。”天翔喃喃自语着。忽然，他颇为疑惑地摇了摇头：“不对啊！就算是这样，你自己也应该有所感觉。毕竟，那是接在你身体上的部分啊？”
    “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老人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我也发觉双腿出了问题。可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也根本就不清楚。直到两条腿烂得出水，根本就臭不可闻之后，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已经太晚。。。。。。溃烂与感染已经由伤口处扩散到了我的身体上半部分。甚至就连腹部的皮肤，也已经出现了大量坏死的肌肉。”
    天翔倒吸了一口冷气。老人所说的情况，他曾经在一本古代医学书籍上看过。按照上面的记载，这样的情况，根本就无药可救。
    “为了救我，她变得相当疯狂。。。。。。其中的过程，我根本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她让我吃下一种能够昏睡的药物。当我再次从梦中醒来，身体再次被改变。除了双手和头颅，其余的部分，全部都被塞进了这个硕大的玻璃罐中。用她的话说：这已经是我最好的结果。毕竟，虽然失去了身体，可是，我仍然还活着。”
    天翔死死地盯着老人的眼睛，知道确信对方所言非虚，这才收回了自己放出的思感。尽管这些话听上去实在令人无法相信。可是，对方说的，的确是真话。
    “我没有怪她！我知道，她已经尽了全力。”说到这里，老人眼角再次渗出两滴泪水：“可是，当她哭着告诉我，我这一生都将永远保持这个模样生活的时候。内心那种恐惧和震惊，使我根本无法饶恕她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于这个女人，我开始由于尊敬而变得畏惧。最终，我硬性压制了内心那种无法突破的敬畏感。。。。。一天晚饭的时候，我在她的肉汤里，挤下了几滴黑尾草的茎汁。。。。。”
    黑尾草，着是每一个狩猎者都无比熟悉的剧毒植物。往往只需要两、三滴，就足以致人死命。
    老人的做法天翔完全能够理解。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是自己，恐怕做得也只会比他更加过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对于自己的妻子，罗宾老头为什么要用“敬畏”一词？
    “除了我的儿子，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老人叹息着，慢慢说道：“从你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你能感受到我身上的“探路者”基因吗？”
    天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要说什么。
    “在古人最初选择并设置“探路者”基因的时候，他们曾经采用了一种极其先进的遗传技术，将原有的人类基因更改。从体格、大脑、性情、乃至对他人的领导能力种种方面都做出了最好的设定。为的，就是能够在多个“探路者”中间自由选择出一名最适合的首领。这样做的意义，相信你也应该明白。”
    “你是说。。。。。。基因里那种自动选择统治者的潜意识？”听到这里，天翔恍然大悟：“难道说，你的妻子，还有你。。。。。。竟然是。。。。。。”
    “不错！她的确是我的领导者。”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我是她的丈夫，可就能力方面来看，她其实远远要比我优秀得多。因此，我只有选择她作为我的首领。这是基因做出的选择，我根本就毫无办法。”
    “我明白！”天翔若有所思地搓了搓双手。老人所说的情况，就与当初秦广、笑天等人与自己相遇的时候一样。根本不用自己多说，能够自由判断各人能力的基因，在第一时间，就对各个“探路者”进行了暗中的对比。最终，挑选出获得它们认可的天翔，充作整个族群的领袖。
    那个时候，天翔也曾设想过：如果当时基因没有选择自己，而是将另外一个人当作领袖的话，那么，今天的自己与龙族，又将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要知道，那种来自与大脑中无法抗拒的潜意识，根本就会遏制着你所有的思维。强迫你接受所有被它们认定的事情。哪怕，这些事情在你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是那么的无法令你接受。
    古人在设置基因之初，可能仅仅只考虑到如何将所有散落在各地的“探路者”聚拢在一起，以最团结的方式，完成他们被赋予的种种任务。却不曾想过，这对其中的个人感情来说，又会具有什么样的意味。
    所谓舍小利而顾全大局，大概正是这样的最直接体现吧！
    然而，有一件事天翔却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基因已经在罗宾老头和她妻子之间做出了从首选择。自然也就不难解释他在遭到如此多悲惨遭遇之后，仍旧保持对那个女人的忠诚心。那么，对于他在肉汤里下毒这件事情，又该做何解释？
    难道说，老罗宾根本就不是“探路者”？他的基因根本就没有在两个人之间做出任何选择？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这个可怜老人单方面的个人妄想罢了？
    或者，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还是他故意隐瞒了故事中一些极其重要的部分？
    “你一定会以为我在说谎。毕竟，我所说的一切，与你所知道的事情根本不符。”老人淡淡地笑着，轻轻挥了挥从木箱上面垂下的双手：“事实上，在当初生出这样念头的时候，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我根本就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要知道，背叛，这样的举动在“探路者”的词典里，根本就是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啊！”
    “可是，你仍旧还是做了。”天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起双手，紧皱着眉头，在狭窄的船舱里来回踱了几步。他能感觉到，老罗宾没有说谎。可问题是，他所说的那些事情，又该做何解释？要知道，这可是根本就违反了自己所知的规则啊！
    “能不能告诉我，当时的你，究竟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忽然，天翔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个箭步跨到老人所在木箱前，以相当急促的口气紧张地问道：“或者说，那时候的你，有没有过对她的愤怒、不满、以及其它一些强烈的憎恨感？告诉我，这很重要。非常重要。”
    （书中一切皆为虚构，请勿模仿。谁要是把某人的手脚真砍下来，老黑可不负责再接。抱歉，我还没有伟大到那个地步。不过，想要泄愤的话，可以找我。用票砸死我，我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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