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像葱花、色拉油、番茄酱这些格外的调味品，夏油杰一样都没加。
    与五条家准备的蛋液中都有火腿丁和蔬菜丁的厚蛋烧比起来，夏油杰的厚蛋烧是真的只有蛋。
    但他不像五条家那样做了咸口的。
    除了保证蛋液凝固的一小撮盐外，夏油杰还放了很多糖和奶油。
    金色的蛋液中裹着白色未完全融化的奶油，湿塔塔的与其混在一起。比起完全固态的成品，夏油杰做的厚蛋烧，可能是牛奶还是奶油放多了，竟然是软趴趴的。
    因此当五条悟的筷子戳进厚蛋烧，想省力把它插起来时，毫无疑问，他失败了。
    半液体的厚蛋烧从筷子上掉进了饭盒里，摔成了一滩泥。
    噗！
    许是五条悟呆滞的表情太少见，在对方质问这算什么厚蛋烧之前，夏油杰先笑出了声。
    算上医务室上药时的那次，这已经是夏油杰第二次明晃晃的看五条悟笑话了。
    同样一手夹着筷子的夏油杰急忙开始补救，他从餐具盒里拿出了勺子，舀起另一块滑嫩嫩、几乎像是鸡蛋羹的厚蛋烧，递到了五条悟的嘴边。
    五条悟小小的张了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的闭上了嘴，转眸看他：我听到了。
    你刚才的嘲笑声。
    夏油杰主动当了理亏的一方：是我的错，没和你事先预警。
    见五条悟还是不吃，夏油杰晃了晃勺子，勺子上金黄的厚蛋烧也跟着晃了晃。
    快点，你自己吃。
    夏油杰是右手拿的勺子，作为一个右撇子，他的左手还没有灵巧到能完全代替右手用筷子。于是夏油杰出声示意五条悟把勺子接过去。
    特意做成了悟的口味，这份甜到发腻的厚蛋烧他是不会吃了，所以勺子给悟就好。夏油杰是这么想的。
    但是五条悟只是定定的看了夏油杰一会，然后主动上前啊呜一口吞下了那块厚蛋烧。
    他没有接过勺子。
    亲手喂了挚友一口菜，这对夏油杰来说算很平常的事，他忽略了白发男生微微发红的耳根，摇了摇勺子，再次示意对方接过去。
    公平的对比一下，夏油杰的手艺当然比不过五条家的专业厨师，买的塑料饭盒也没有保温功能，不止是厚蛋烧，连最底层的米饭都有些冷了。不过凉的仅是外部的蛋皮，厚蛋烧的内部还是有一点热度的，而且
    甜甜的奶油味在嘴里炸开，松软的鸡蛋几乎入口即化，从不知道厚蛋烧能好吃成这样的五条悟震惊了。
    看出对方很中意这道菜，夏油杰不着痕迹的调换了菜的位置，把厚蛋烧放置到了五条悟的面前。
    又见沉迷于甜口厚蛋烧的五条悟对其他饭菜不屑一顾，操心对方营养均衡的夏油杰夹了一点菜放进对方的饭盒，以几近强硬的姿态塞到五条悟的手上，不好好吃完的话，下次就不给你做了。
    不给做的是什么？
    是甜口厚蛋烧啊！
    五条悟只得接过饭盒，泄愤般的往自己嘴里塞着其他饭菜。
    夏油杰知道他不挑食，这些菜里也没有悟过敏的食物，因此对五条悟虐待饭菜的行为视而不见。
    通过一份菜拉近距离，成为了对方认可的朋友，这对夏油杰来说还真是新鲜的体验。
    少年人的友情来得真的很快，而夏油杰也在有意的试探下，发现了五条悟不对劲的一个点。
    他从不跟自己上厕所。
    对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来说，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组团上厕所都可以称作交流友谊的方式之一。
    女生他不知道，男生的话以前的世界夏油杰也算有过不少相熟的同学，□□的一二两肉，男生们甚至会当作饭后谈资来互相打趣。
    夏油杰的怀疑越来越深。
    体育课要换衣服，男生女生会分开进更衣室，但作为无性者，进哪个更衣室都不妥当。听黑川千秋说，每次体育课的时候，有马日生都是独自一人在教室换衣服的。
    而厕所
    由于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20岁以上的无性者。无性者的厕所，其实就是还未分化出性别的儿童厕所。
    但进儿童厕所的都是小孩子，像有马日生这样少年模样的人进出，肯定会惹来旁人探究与疑问的视线，这种滋味绝对不好受。
    周五最后一节课的课间，黑川千秋收拾着书包，嘴里问道：夏油周末有活动吗？
    夏油杰的桌上还放着最后一节课的课本，就算知识点都掌握了，上课认真的态度也是对老师教学的认可。他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斜眼望着窗外：会出去逛逛吧。顺便找个打工什么的。
    视线前移，夏油杰看到了前桌的后脑勺，忽然道：悟周末有事吗？
    嗞啦
    是凳脚与地面的摩擦声。
    五条悟的上半身转了过来，五天过去，脸上的淤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大概五条悟的肤质太白了，面部还是留着淡淡的青紫。不过这个周末一过，应该就会消退的差不多了。
    没有。
    黑川千秋漫不经心道：夏油你是想和五条出去吗？算了吧，五条病了一周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导致五条悟生病的罪魁祸首毫无尴尬的情绪，夏油杰对上前桌的目光，眨了一下眼：怎么样？悟，周末去哪里玩吧。
    白发男生缩了缩肩膀，板凳的螺丝钉镶进了掌心的肉里，指尖用力到泛起青白。
    我都可以。
    第11章 、矫正第十一天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齐走出教室，刚刚走向楼梯，就看到了鹤田阳。
    她正站在上下楼梯的梯台之上，与几个同行的女生说说笑笑。
    两位高个男生并排出现，遮住了背斜射入室内的夕阳，几位女生都注意到了地上突然出现的人影，随即抬头往楼梯上看去。
    夏油杰刚刚来到新班级一周，与女生们不算太熟悉，但作为在全班面前做过自我介绍的转校生，女生们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另一位五条悟是前两年就在高校就读的同年级男生，虽因过于冷淡而让女生们敬而远之，但他的大名，女生们也都是知道的。
    同班同学遇见，不说亲热的主动打招呼，简单的眼神交流还是会有的。
    女生们带着微笑，朝两位男生摆了摆手。女主角鹤田阳倒是喊出了他们的名字，简单的寒暄了一下：夏油君，五条君。
    被看到、还被叫了名字，自然就不能忽略不见了。夏油杰把搭在裤兜的右手拿出，转而放到了肩部的背包带上，鹤田同学，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是的。
    没有参加社团吗？
    没有，因为已经高三了，我打算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哎？还以为鹤田同学会去插花社、诗词社或者书法社什么的。不管与谁谈话，夏油杰都能恰到好处的引领着话题，一周来的几次观察，夏油杰也算是摸清了女主角的兴趣爱好。
    鹤田阳被说中了心思，语气却是带着小小的惊异：夏油君，对学校了解得很详细啊。
    夏油杰失笑：只是多看了几眼学校介绍而已。
    在女方和男方都有陪同者的情况下，这样无视他们只顾着自己谈话并不怎么礼貌。
    但还是高中生的青少年们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鹤田阳身边的女生甚至都偷偷摸摸的对她多了个我们先溜了的手势，表示要把场地留给你们这一对。
    不过男方这边的陪同者就没有那么好的眼色了，在鹤田阳对着朋友们害羞否认的时候，五条悟的耐性早就告罄，平日里他对班里的人保持着淡漠却不僭越的同学关系。
    但现在放学的铃声已经响了，五条悟不打算扮演同学这个身份了。白发男生攥上了夏油杰的手腕，面色不甚好看，把人拉向了走廊外道的另一个楼梯口。徒留女生们小声谈论：刚才的五条君，感觉好可怕啊。
    夏油杰对五条悟不设防，也没有预测到他会突然这样行动，却也没打算阻止他，毕竟他不打算和女主角有过多的接触，于是夏油杰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们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从另一个楼梯走到教学楼底，期间夏油杰看不清走在前方的五条悟的表情，也没问五条悟忽然拉走他的原因。作为转校生的夏油杰鞋柜在里侧，五条悟率先换好鞋子，在鞋柜的外侧等他。
    夏油杰换好鞋子，踢踏着脚步走来，与五条悟走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他没谈刚才与女主角的偶遇，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五条悟也像是遗忘了刚才那段的插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脏的跳动频率很不正常。五条悟强迫自己深呼吸，平静心率，回归与夏油杰的话题。他最后一节课疯狂开小差，刷了手机上的各种「旅游胜地」「打卡必去地」，硬是没找到合适的。
    他反问：杰呢，你刚转校过来，还不熟悉周边吧。
    夏油杰单边的眉毛一挑：你是要做我的导游？
    五条悟：
    来东京第三年，其实他也不怎么熟悉这里。
    除了上学就不怎么出门，需要的东西也不需要上街亲自买。
    五条悟打肿脸当了次胖子：好啊。
    反正做好准备工作就行了，没什么难的。
    那明天，我带杰去逛逛吧。
    与夏油杰约好上午十点见面，五条悟美滋滋回了家，女仆叶佳难得见到了少爷笑容满面的模样。
    这几天从夏油杰那里吃到了真正的甜品，面对家里不太甜的糕点，五条悟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他对端着托盘上楼的女仆道：以后，不用准备下午茶了。
    欸？
    维持了十几年的习惯，少爷突然说要更改，女仆显得很是惊讶。
    但叶佳很快就收起了失态，平静了表情：我明白了，那今日？
    五条悟一扫托盘上还冒着热气的泡芙与曲奇，到嘴的撤下去倏然被堵住。想起每日午餐时夏油杰总是盯着他，让他全部吃光，美名曰不许浪费，实则五条悟知道，他只是不想收拾饭盒里的剩饭罢了。
    留下吧。
    一边啃着不够甜的曲奇，五条悟一边划着手机，搜索着附近到底有什么可以和朋友一起去的地方。
    嗡嗡
    静音的手机打进来了一个电话。
    见到备注的高山梓，五条悟倏然一蹙眉头。
    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
    您好，五条君。一道温和的男音从手机对面传来：明日是您例行检查的日子，请不要忘记。
    果然，五条君又忘记了吧。
    我有事，不去。
    高山梓是一位专门负责无性者身体发育趋势的医生，隔壁班的另一个无性者、有马日生，也是在他这里进行检查的。
    说是检查五条悟对那些按部就班的程序没什么好感，从12岁开始，他的激素比例一直都很平缓，雌性荷尔蒙和雄性荷尔蒙比例为雷打不动的1：1，两者没个高下。
    与没有表现出任何性别外观的有马日生不一样，五条悟从外形来看是个百分比的男生，不管怎么说，雄性荷尔蒙都应该偏高才对。
    五条君，您上个月也是这样推脱的。您的上一次检查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现在随着您年龄的增长，检查频率会越来越密集
    高山梓也很无奈，遇见不配合的患者，是哪个医生都头疼的事。
    根据五条家的地位，五条悟早就知道了医生们一直想隐瞒他的事没有任何无性者能活过20岁。
    从前的五条悟还觉得没什么所谓，反正在这个世间他也没什么想要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英年早逝，然后本家乱作一团，他的兄弟姐妹们继续开始争抢五条家的财产。
    可现在他明天要和杰出去啊。
    我明天真的有事，我后天来。
    不管这位医生后天是否有空，五条悟直接下了这个决定。
    高山梓本来还因为五条悟的接受放心了一点，但听到后天这个时间
    后天我要接待另一位患者。
    医生具有保密义务，不可透露患者的信息，但高山梓口中的另一位患者，五条悟当然知道是谁，就是有马日生。
    五条悟满不在意：那就和有马说，让他明天去，我后天去。
    高山梓算是听出来了，五条悟在第二天是真的有事情。
    同样的，要医生和患者更改已经约好的时间，也是一件不快的事情。
    虽然五条悟在学校里收敛了很多自以为是，可骨子里的桀骜是一点没少。
    五条君。高山梓带着劝诫的口吻：您已经快满18岁了，请别再这么任性了。
    平日里最烦有人来说教的五条悟也冒起了脾气，正要回怼过去
    嗡嗡
    又有电话打进来了。
    一看备注，是夏油杰。
    喂？不知为何，接起电话的五条悟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就像是猫咪在外张牙舞爪的欺负其他猫时，主人忽然出现在了身后一样。
    而主人非常了解猫咪，一听猫咪的叫声，就知道这猫不对劲，做了亏心事。
    不过这次，主人也做了不好的事情
    悟，你现在有空吗？
    刚刚还在和医生聊检查的五条悟：啊！有的。
    那边的夏油杰吁出一口气：那就好。是这样的，明后天我有点事，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因为要给五条悟做甜点，夏油杰额外买了烤箱等一系列烘焙器材，生活费已经捉襟见肘了，于是他赶忙找了个打工，而老板则让他第二天就开始上岗。
    这样的话，与悟第二天出去玩的约定就不能履行了，后天也不行。夏油杰一看时间，才下午五点，便赶忙打电话询问五条悟现在的安排。
    哦好啊，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