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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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秦鹿就回信了。她没有灵力,也无法催动纸张,便在梁妄的传信符背面写字,然后叫梁妄把传信符叠成小鸽子放出来。
    那封用传信符叠成的小鸽子没落在言梳的手上,鸽子飞到时,言梳已经趴在窗上昏昏欲睡,身上汗涔涔的,肩上好几处浅浅的牙印,双颊绯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水润的颓劲儿。
    宋阙替她擦汗清理,又没忍住吻她的脸,言梳哼了哼,把手盖在脸上,不给他亲了。
    听到窗外的响声,宋阙用被子将言梳盖好,打开窗户那黄符鸽子便一头撞上了宋阙的胸膛。他衣领敞开,心口位置还有言梳猫儿似的抓痕,没破皮,淡淡的红痕要不了一个时辰便会消去。
    宋阙拆开黄符去看,是秦鹿的字,写着桃肉盅的做法。
    后来两日言梳都没等来秦鹿的回信,渐渐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到了七月底,天气更热,临近春山,言梳和宋阙晚间在一处小镇里暂歇。
    傍晚沐浴后,言梳浑身都是水汽,她在屋内没出去,身上就穿了一件长裙,广袖滑至手肘,牙白的衣裳贴上雪白的肌肤,衬得言梳唇红齿白尤为通透。
    房内的窗户开着,一阵阵热风像是路过了火炉般朝她脸上吹来,才刚洗净身上的汗水,言梳就觉得鼻尖冒了点儿热气来。
    她盘腿坐在椅子上,额头靠在窗沿半闭着眼睛小憩,窗外小镇渐渐入夜,天色暗下来也很热闹。
    恐怕是因为离春山很近的原因,言梳总能在街上瞧见并肩而行的男女,他们都不是当地人,大约是春山附近的一起出来游玩。
    客栈的小二说,春山是个情人福祉,凡是有情人都会去春山求愿,他们归来之后,感情都会更好,未婚夫妻成婚,已婚夫妇生子,说得好似那山上真有神仙似的。
    晚风如同热浪,吹得人瞌睡连天。
    言梳眼皮耷拉着,没一会儿就闻到了桃香,她耸着鼻子闻了闻,丝丝凉意传来时她才睁开眼。
    宋阙端着一口翠玉碗站在她的面前。
    言梳一眼就瞧见了碗里的桃肉,碗底铺了碎冰,桃肉挖成了一小块堆在碎冰上,因为现下已经没有樱桃了,故而宋阙切了点儿梨肉放在上面,不多,只有中间那几块白色的。
    除了果肉的香气外,还有些许奶香。
    “你哪儿来的?”言梳问:“秦鹿来了?”
    宋阙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是我做的,快尝尝。”
    言梳端起翠玉碗拿着瓷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味道很好吃,虽说桃子比不上丰城的好,不过显然宋阙是提前尝过的,很甜,没有酸味儿,加之冰上还浇了一层果奶,更是香甜。
    宋阙瞧见言梳又露出那种眯着双眼满脸含笑的幸福表情,心中欢喜,于是蹲在她跟前抬头看向对方,双眼亮亮的,像是在等待言梳投喂或者夸奖。
    言梳舀了一勺给宋阙,宋阙摇头道:“我不吃,你喜欢,你都吃掉。”
    言梳边吃边问他:“你怎么会做这些?”
    “前两日有黄符鸽飞来找你,那时你睡了,我看见上面写的是桃肉盅的做法,便想着做给你吃,只可惜材料不全,应该没有秦姑娘做的味道好。”宋阙说完,言梳咬着勺子道了句:“你自谦了,很好吃!”
    “小梳喜欢,我就高兴。”宋阙起身捏了她半干的发尾,拿起毛巾替她细细地擦着。
    言梳闻言,低声笑了笑,她道:“听你说这些话,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宋阙手上动作不停,等着言梳说下去。
    言梳道:“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我记得以前总是我围着你转,你虽然对我很好,可从来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话哄我高兴。”
    宋阙嘴唇紧抿着。
    言梳心里想,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比方说现在的宋阙对她便与以往大不相同,有时言梳会猜宋阙说他以前就很喜欢她了,那到底是在多久以前。
    与现在的宋阙比起来,言梳觉得以前的宋阙对她至多就是好感。
    “小梳,没有人会突然深爱上一个人。”宋阙拿起木梳替言梳梳发:“我不是在经过了两千多年后,突然喜欢上你的。”
    如若真是如此,那他这两千多年在山海也就不必纠结,更没必要想尽办法冲破心锁也要记起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从心锁关住的记忆来看,宋阙忘记了每一个对言梳心动的瞬间。
    而这些心动早有契机与征兆,他所有主动接触,或者被动亲近,都从指尖开始犯疼。
    宋阙将过去的自己藏得很好,可还是有藏不住与收不回的时候。
    “我曾不止一次将你带入幻境。”宋阙将自己玉冠上的发带解下一根,暗紫色的发带上银云流纹,他轻轻为言梳系上,轻叹一声:“我欺负过你,只是你从未与我计较过。”
    言梳昂起头倒看着宋阙,不解问:“幻境?”
    宋阙倒看她也觉得喜欢,低头亲了一下言梳的鼻尖,声音闷着传来:“嗯。”
    他放下言梳的头发,客栈的小窗忽而便了模样,言梳看见一股股吹进屋内的热风化成了火团,将客栈内的环境一寸寸烧成了当年镜花城内青楼的样子,而曾经将言梳困住的柱子也在其中。
    画面急转直下,成了暴雨扁舟,言梳躺在小船上,宋阙将她的衣服揉乱,还咬了她许多口,那时水扬白花,鱼鳍拍浪。
    言梳曾以为,那些都是她在做梦,她从未将这些旖旎梦境与宋阙联想在一起。
    毕竟当时……宋阙看她好似并无情谷欠。
    原来不是没有,只是言梳没看穿。
    过往犹如剥落的画卷,客栈又被烧回了原样,言梳愣愣地盯着宋阙的双眼,手上翠玉碗里的桃肉化了冰,水渍顺着她的手指啪嗒啪嗒滴在衣裙上。
    宋阙端走了她手中的碗,将言梳冰冷的手包在掌心捂着,时不时牵起亲一下。
    言梳看着他,就像是还没回过神,喃喃:“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宋阙问。
    言梳撇嘴:“可惜没早点看到你喜欢我的样子,原来我原本可以很幸福的。”
    她还是喜欢宋阙的,很喜欢,但始终过去了这么多年,再难恢复到往日天真无畏的模样了。
    言梳知道,她每一日都在更喜欢宋阙,但也在为过去满眼只有宋阙一个人的自己惋惜,她本可以,更早地获得幸福。
    宋阙握着言梳的手颤了颤,他的心口又开始疼了,只可惜时间不能重来,即便是神仙,也跨不过去岁月长河,他没办法安慰已经成为过往的言梳,仅能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
    宋阙的呼吸很沉,言梳察觉自己肩膀好像湿了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只是随口感叹,没想到宋阙反而较真了。
    言梳虽觉得可惜,却并没有后悔,相反,她是有些庆幸的。
    依旧是那一句,她没成仙,挺好。
    她若成了仙,便会真正忘记对宋阙的感情,那是身份转化的洗礼,不可能通过引魂鸟找回。
    哪怕从那之后宋阙不懈追求,言梳果然再喜欢上他,可在人间那四十几年的小书仙却彻底消失,再也回不来了。
    至少现在,她全都记得。
    此刻言梳像是哄孩子似的顺了顺宋阙的头发,带着逗弄地嘲笑:“堂堂懈阳仙君,你可别告诉我你哭了啊。”
    宋阙似是被她逗笑,哼哼地笑道:“没。”
    “那你抬头我看看。”
    “……”等了好一会儿,宋阙才道:“不抬。”
    言梳心软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些话,平白让宋阙不开心。
    她想开了,不代表宋阙也真的放下了,提起过去言梳虽然偶有难过,却也能当成玩笑说说,宋阙不一样,每每言梳提起,宋阙都分外慎重。
    在他心里,他永远都会觉得是自己害了言梳,哪怕不是主动刻意的,哪怕言梳都原谅他了,他也没原谅自己。
    言梳觉得宋阙的怀抱越搂越紧,她想快快转移这个人的注意力,便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没有拜天地。”
    宋阙果然听进去了,言梳拍着他的肩膀道:“人间的夫妻成亲,都是要拜天地的吧?我们却直接入洞房了……”
    宋阙终于肯抬头看言梳,言梳抿嘴对他笑了笑,诧异发现,他的眼眶是刚哭过的红,可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她?
    宋阙突然伸手捂住了言梳的嘴道:“收回去。”
    言梳:“?”
    收回什么?
    宋阙抿嘴,似是懊恼:“这话该是我说的,你当没说过吧,小梳。”
    言梳:“……”
    “你没说过,就当没说过,嗯?”宋阙坚持要言梳收回这句话,言梳睁圆了眼,垂眸瞥了一眼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点点头后,迅速舔了一下宋阙的手心。
    宋阙就像是被烫伤般收回手攥紧,看着言梳的眼神都深了:“学坏了。”
    “那你倒是说呀。”言梳都把话收回去了,就等宋阙提拜天地的事儿呢。
    宋阙却站直身体道:“不是现在。”
    言梳:“……”
    感觉被骗了!
    第101章 春山   花前月下。
    春山下的镇子里有许多卖红绳的地方, 那些红绳系成了同心结,言梳想起来之前宋阙也在她手上绑过一根。
    那时眭川城办了一场拾花节,她与宋阙捡到了同一种花的花瓣。
    越是临近春山, 路便越难走, 道路变窄, 马车不能通过,剩余的五十里地言梳和宋阙就只能步行上山了。
    恐怕是因为季节正好,山上百花齐放,此时节前往春山的人尤其多。大多是青年男女, 还有些婆子在其中卖花卖首饰, 便是知道前来春山的人男子大多好面子, 舍不得不给身旁心仪的姑娘买东西。
    言梳嫌热,宋阙给她撑伞遮阳,又折扇扇风, 饶是如此,她的额头也起了薄薄一层汗珠。
    到了正午最热的时候,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在前方茶亭内歇脚, 来得早的人占了座位, 后来的人就只能找块阴凉地避暑,再买一碗凉茶解热。
    言梳也觉得热,宋阙倒是还好,他早就已经不食五谷,成了无垢之身,不怕冷也不怕热。
    他们没能坐在凉亭内, 便在附近找了棵树下坐着,宋阙去给言梳买凉茶,言梳便靠在树干旁一边扇风一边眯着双眼望向头顶炙热的烈阳。
    言梳乘凉的树比较大, 树下遮阴地也广,一对年龄相差较大的男女牵拉着彼此坐在树下盘踞的老根上。
    女子容貌姣好,香艳逼人,男人倒是相貌平平,还比女子年长至少不下十岁。
    女子抱怨:“这天太热了!你还非带我来春山,将我晒黑了怎么办?”
    男人道:“我这不是希望咱俩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嘛。”
    女子哼了声:“等你家那病妻死了,你能把我扶成正室夫人了,再来说长久之事,我们俩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嘛!”
    两人的对话言梳都听在耳里,男子将女子供着哄着,好话说尽了才让她心情好了些,两人腻腻歪歪坐在一处,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吃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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