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9章 全军缟素

    婴祥站在一旁面色凄凄，在苏藤交印的瞬间，他低垂的眼里划过一丝喜意。
    苏末面无表情，好像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只是紧紧依偎在苏藤身边，眼眸中的哀伤越来越浓。
    苏藤转头朝翟兴看去，微声道︰“老翟，你我共事多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走以后，望你稳定军心，尽心辅助杜玄。你知道，黑刁军在朝堂没有根基，今后杜玄掌权，对我黑刁军的弟兄们，是一件好事！”
    翟兴狠狠一抹眼楮，颤声道︰“大将军放心，老翟跟了你这么久，是非黑白还是分得清的！从前我怎么对你，今后就怎么对杜玄！”
    说罢，翟兴强忍眼泪，腰杆一挺朝杜玄单膝跪下，郑重抱拳道︰“卑职翟兴，愿听孙大将军差遣！翟兴只有一个要求，望孙大将军今后对黑刁军弟兄一视同仁！”
    杜玄急忙将翟兴搀起，低声道︰“翟将军言重了！我明白你担心什么，放心，黑刁军和玄乙军一样，都是我杜玄的手足弟兄，不分亲疏远近，此乃我今日当着大将军的面，对你所起誓言！”
    翟兴情绪十分复杂，倒不是他对杜玄接任大将军印有什么意见，只是对苏藤的突然离去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还有就是为这从血火中爬出来的七万将士担忧。
    苏藤这下彻底放心了，翟兴表态支持，军中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翟兴虽然能力差了一些，但久在军中，为人豪爽热诚，在弟兄们当中威望颇高，若是他真的有什么想法，杜玄要想顺利接掌黑刁军，还真是不容易。
    心中最不放心的黑刁军交代完毕，苏藤彻底地松了口气，他躺在苏末怀中，像是一个极度疲惫的人，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哥哥.....哥哥......”
    苏末轻柔地呼唤几声，苏藤才重新睁眼，只是那光芒暗弱的瞳仁中，再也没有丝毫生气可言。
    一只手在地上摸索了下，摸到苍麟戟冰凉的戟杆，杜玄赶紧拿起大戟，放到苏藤身前，让他能够最后一次抚摸这随他威震西北的大戟。
    苏藤轻抚大戟月刃，叹道︰“杜玄，还有这位老伙计也交给你了，它的作用可不是杀敌这么简单。具体的事，你可以向小沫请教，她会告诉你一切。”
    说罢苏藤朝苏末看了看，笑着握住苏末的手，又艰难地拉起杜玄的一只手，将他们二人的手轻轻相合在一起。
    杜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苏末冰凉的手在他手心里，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苏末倒像是浑然无所谓，她此刻眼里心里只有兄长。
    “你们两个，一个是我最亲近的妹妹，一个是我亲自选中的继任者，看到你们成长，就像看到弟弟妹妹长大那样让人高兴。
    你们之间本无仇怨，只是太过相似的性格让你们水火难容！你们一样都是天赋出众，一样都是骄傲自负，一样都想做一番事业，或许这就是两位天纵英才相吸又难相容吧！”
    “只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尽释前嫌，共同扶保大秦江山社稷！你们的争斗不应该是现在，而是将来！将来修行界中，天地广阔，任尔遨游！”
    杜玄轻声一叹，刚想要说什么，苏末却是抢先轻声笑道︰“兄长放心好了，这几天我想通了许多事，以前看重的东西，现在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我和杜玄本就是老相识了，昨日我还请他在归雁楼喝御贡葡萄酒呢！”
    杜玄愣了愣，看了一眼苏末，她眼里蓄满泪水，嘴角却是笑容满布。
    杜玄点点头强自一笑道︰“大将军放心，今后我们......会尽量相安无事的！”
    苏藤欣慰地笑了笑，却是看向苏末，眼中满是宠溺，轻声道︰“小沫，答应哥哥，今后不可再胡闹了！好好修行，争取早日进入宗门，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广阔的多，也要危险的多，没有修为实力傍身，终究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经历了这么多，你也该长大了！”
    苏末强忍的泪花终究是涌了出来，瞬间将她面庞打湿。
    苏末使劲地点头，颤声道︰“我答应你！我会听你的话！”
    苏藤爱怜地抚了抚苏末的冰凉脸蛋，对杜玄轻声道︰“还有，我死以后，将我葬在天柱峰上，面朝北方，不用墓穴坟茔，只需土坑一个，石碑一块，有苏藤的名字就行，让我看着这西北大地，永世安宁！”
    杜玄两行热泪流下，双膝跪地叩首一礼。
    涣散的目光朝东北方向望去，苏藤微弱地呢喃道︰“我本以为一生不负任何人，却终是负了她......代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入西北以来，我夙夜忧叹......如今，却是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细微的声音终是落下，苏藤缓缓闭上眼楮，手从苏末的手心里滑落，翟兴咚一声重重跪倒磕头，哭声如嘶吼的野兽。
    卫曲疾和浦吉也跪倒下来，婴祥也跪在了杜玄身边。
    苏末原本汹涌的眼泪戛然而止，恍惚的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就这么紧紧抱着兄长的渐渐冰冷的身体。
    黑刁军残破的大旗在北门城楼飘扬，黑暗的夜里，响起无数人的低声哭泣。
    天明时分，统帅府内的大火已经被扑灭，浓浓黑烟散尽，只有几处烧断的木梁还在冒着废墟上的灰烟。
    北门城楼外，全军缟素，一眼望去，尽是一片令人肃穆的白茫茫。
    此刻，不管是玄甲铁骑还是黑刁军的将士，都身穿素服出城为大将军苏藤送行，大军加上民夫接近十五万人左右，分列在宽阔的大漠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方形大阵。
    一万黑刁军骑军出列，作为大军送葬的代表，将士们人手握着一杆白色灵幡，面带悲戚和坚毅，分布在棺椁马车的两旁。
    天风低吟，阳光不显，虽是晴空，却好似披上一层阴影。
    风沙吹拂下，一片安宁，连战马都好像能感受到巨大的悲伤，垂头轻轻用前蹄刨了刨沙土，向这位曾经纵横西北大漠，威名赫赫的将军默哀。
    杜玄骑着雪墨儿走到送葬骑军的排头，他的另一侧是一身丧服面色苍白的苏末，身后跟着翟兴和段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