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5章 故去

    雪越下越大，战宁在院子里不过才滑了一会雪，头上身上已经落了满满的雪白。
    战母从另一间屋里出来，“沐沐，走，跟我们打麻将去啊，加上梁叔和战年，我们四个人正好凑成一桌。”
    方沐沐正不知道做点什么可以避开战奕，战母的这个邀请来地正是时候，她欣然答应，“好啊。”
    “宁宁。”战母喊院子里还在滑雪玩的战宁，“下这么大的雪你冷不冷啊，要不要进来看我们打麻将啊。”
    “我不冷，我还要滑啊……”刚说完，战宁由于分神就摔了个大屁蹲。
    方沐沐看得心里一慌，连忙上前去扶，战母一把拉住她，“没事，男孩子皮实，他调皮捣蛋地经常摔着，一会就没事了，我们打麻将去。”
    方沐沐仍有些不放心，走了两步回头见战宁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继续玩，方沐沐才放心了些。
    战奕看了看离去的方沐沐，又看了看院子里自己玩雪的战宁，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母子。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自己一直隐瞒着方沐沐真的是对的吗，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爸爸，你来和我一起玩啊。”战宁在院子里邀请道。
    战奕小时候就对这种乏味的游戏不感兴趣，更不要说现在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更加觉得无聊，“不了，我要去太爷爷的屋里，你跟不跟我去？”
    战宁玩了这么一会也玩累了，“我跟你一起去。”
    屋子里温度要比外面高上二十多度，两人一进到屋子里，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包围住了。
    “哇好暖和啊。”战宁压着嗓子小小声道。
    战奕道床边看了看老爷子，老爷子还在熟睡着，他拉着战宁到窗边的藤椅里坐下，战宁爬到他的腿上，坐在战奕的怀里去拿桌上的果脯吃。战奕抽了一张湿巾出来递给男孩，“把手擦一擦再吃。”
    战宁十分配合得擦干净手，又把用过的湿巾丢在一侧的垃圾桶里，回到战奕的怀中继续安安静静地吃果脯。
    窗外的雪也下的安安静静的，透过窗棱和纷纷扬扬的雪，可以看到远处笼罩在雾气里的连绵山脉。战奕看着那山脉，就像小时候独自坐在窗下，看着天边的云彩，一看就是一天。
    那时候的战奕，眼里看着山海、看着云月星辰，心中只有数不尽的迷茫。现在，终于不再迷茫当初的问题，他又觉得世界太无聊，真的太无聊了。
    怀里的男孩扭着调整了一个新的舒服的姿势，战奕低头，正可以看见男孩挺直的脊背，以及毛茸茸的一个脑袋。战宁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要一个孩子，因为孩子羁绊太深、责任太重，他原本只想做一个来去自由的人，不受羁绊不必顾忌。
    “爸爸，我有点困。”男孩揉了揉眼睛扭过头来。
    “那你回房间睡一会？”
    “不。”男孩摇头，小身子扭着钻到了战奕的怀里，笑嘻嘻的，“我要在这睡。”
    战奕也不由得笑，把男孩的身体抱地更紧了点，“睡吧。”
    孩子大多心思纯净，没有担忧挂牵，战宁在他怀里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后，没几分钟就沉沉地睡着了。
    战奕抱着孩子，坐在窗下的藤椅中，望着窗外的飞雪和远处的山峦，就这样一动未动地坐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暗下来，怀里的男孩呓语着要醒过来，战奕动了动胳膊，胳膊已经玩完全麻了。
    战奕看了看将醒未醒的孩子，又看了看不远处床上躺着的老人，突然觉察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老爷子怎么会睡这么久？
    战奕起身把战宁安放在藤椅上，也不知是因为腿麻，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因素，战奕走向床边的步履有些踉跄。
    床上的老人还是之前的模样，连睡姿都丝毫未变。战奕双指在老人颈侧的动脉探了探，那里冰凉一片，已经完全没有了温度，也没有了跳动。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市中心也下了雪，只是市里的雪下的没有山里这么大。稀薄的雪花在整个现代的都市笼罩着，路上车辆来回行驶，连一层稀薄的积雪都没有积下。
    秦诗文在工作室里画完最后一张设计图，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果她再完不成设计图，就赶不上今年的夏装上新了。揉着酸麻的颈侧，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小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落着，在黑夜里，在城市灯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精灵一样。
    多亏了这场雪，也多亏了这些精灵，秦诗文被棉花堵了一个多月的脑子，在今天这场雪落下的那一刻终于被疏通了。所有的灵感一涌而来，秦诗文吃过午饭一直画图到现在，连晚饭也没有吃，虽然肚子里饥肠辘辘，但是完成的工作还是令人很欣喜。
    墙上的钟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不歇了，赶紧下班吃顿饭，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完成了设计稿，她今天晚上可以美美地睡一个安稳觉了。起身穿上羽绒服，把手机等零碎物件装进包包里，秦诗文拎上包包正要下楼，脚步却在楼梯口停住。
    这个工作室一共两层，一层是其他员工比如采购、打板师等人的工作区，整个二层则是她自己的办公室区，她平时的设计工作都是在这里进行。整个二层的空间是完全开放的，没有任何门和隔断，从楼梯上来就是她的工作区。
    所以，当秦诗文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很容易就听见了楼下还未下班员工的窃窃私语。
    “……是比诗文姐漂亮多了，虽然诗文姐也漂亮，但是和沐沐一比，就是凡间美女和仙女的差距了。”
    “那肯定的……人家是大明星，靠的就是那张脸。”
    “你们别酸了，其实沐沐挺有才的，这些年轻的演员里面，能有谁比她的演技好？找不出来吧。你看她对阵那些影帝影后级别的一点也不逊色，战奕那样的人那样的眼界，选一个女人绝对不会仅仅是因为脸，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许多优点。”
    “你这话也对，只是可怜了诗文姐了……被人抢了男朋友不说，自己顶着一个工作室还得天天工作，一点养伤的时间都没有。”
    “可不是嘛，我每次看见诗文姐笑，都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人后肯定很伤心吧，错失了战奕那样一个男人……”
    秦诗文心里的轻松愉悦渐渐退去，疲惫和心累再度蔓延了上来。方沐沐答应不澄清这件事，并没有意味着她从今以后就可以太平过日子了，事实上，秦诗文几乎每一天都是顶着众人的怜悯眼神在生活。
    即使众人职指责的对象不是她，即使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是安慰的、同情的，秦诗文也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一分，与此相反，她心里的罪恶感越来越重。每当面临别人的安慰的时候，每当面临别人对她的同情的时候，她都要装作自己和战奕曾经山盟海誓的样子，装作自己已经放下了那段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的感情。
    谎言无休无止，只要方沐沐和战奕这两个名字还活跃在舆论中，她为了圆谎就必须一直把谎言说下去。
    “……战奕不愧是战奕，方沐沐都出了这么大的丑闻了，说压下去就压下去，现在网上有关方沐沐的负面新闻删的一点都不剩了。”
    “是啊，真是赤裸裸的黑幕，这么一操作，过几年谁还会记得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人家方沐沐还不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噔~蹬~”秦诗文用高跟鞋在楼梯上踩出声音。
    楼下的议论戛然而止。
    秦诗文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打着哈欠下楼，“咦，你们怎么还没下班，这都九点了。”
    “我们一会就走。”
    “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还有点事没处理。”
    “是吗，那我先走了，画了一天的画稿真是困死我了，我要快点回家睡觉去了。”秦诗文跟众人摆摆手，“你们也都早点回去吧。”
    “好的。”
    “诗文姐路上慢点。”
    “诗文姐再见。”
    秦诗文拎着包出门，走远了似乎还能听见背后那些议论她的声音，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呆坐了几分钟，驱动车子驶上回家的路。
    沿路的餐厅好多都还没有打烊，秦诗文看着那些邻里的餐厅，尽管胃里饿的难受，她也丝毫没有吃饭的心情。她只是觉得好累，她只想在一个没有谎言、也没有人会议论她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秦家客厅里的灯还亮着，那时为她留的，秦诗文进到房子里，换了拖鞋关灯上楼。经过父母的房间时，她听到里面传出很大声的争执，其中隐隐约约的还有她的名字。
    “……我不去……因为诗文我丢了那么大的脸……”
    “……都是自找的……”
    秦诗文攥紧了手里的包包，真想狠狠心把一切都说了，让所有人都停止对她无休无止的议论。可是她终究还是没那个勇气，相比于撒谎和别人的怜悯，她更害怕会被人嘲笑。
    “……我们不去吊唁战老爷子，圈子里的人会怎么想我们……”
    秦诗文的脚步蓦然停住，吊唁战老爷子，战老爷子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