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都是鼠辈

    抄截粮道，祸乱军心，然后立马撤退，
    这是步度根生平熟的不能再熟的战术，
    他本以为今天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遭遇战和搏斗，
    不曾想，他居然莫名开启了一场惨烈的大会战。
    三万鲜卑军都在聚精会神屠杀结成一团的汉军，不曾想居然会有敌人从他们的侧面出现。
    而且，最先对他们发动进攻的居然都是全身覆盖铁甲，连马的身上都覆盖大量铁甲且装备了双侧马镫的真正重骑兵！
    汉军铁骑！
    砰！
    硬碰硬的正面碰撞，重骑兵强大的冲击力不是鲜卑的轻骑可以抗衡。
    大量的鲜卑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些蛮横的汉军骑士撞得纷纷翻落在地，凶狠的汉军骑兵毫不留情从落马者的身上踏过，筋骨这段的恐怖响声听得久经沙场的步度根都情不自禁地连连打颤！
    这是……
    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杀！”
    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如天雷炸响，
    一个身披重甲的猛汉催动战马，马蹄愤怒的踏碎地面，那些号称勇猛无敌的鲜卑士兵纷纷四散而逃，本来严整的鲜卑军阵劈波斩浪般让开一条大路，居然直通步度根的面前！
    太喜欢草原上的战法，步度根对所谓硬仗当真是理解不足，当他看到那个重甲骑士朝他奋力扑来的时候，身为鲜卑统帅的步度根居然想都不想都立刻逃窜！
    “吾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张飞轰隆隆的咆哮声响彻战场，一众鲜卑骑士虽然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但他们都能清楚的看见，在这个铁甲猛汉的威胁之下，他们的首领毫不犹豫地落荒而逃，把己方的大部队全都交给了这些全身披着重甲的恐怖敌人肆意屠杀！
    荆州在去年就已经装备了水力锻锤，在漫长的准备中，汉军已经打造出了四千件结实的胸甲，只可惜工匠的技术并不熟练，之前的资料也不算完善，不然还能给张飞量身订造一套板甲。
    不过武装到这个程度的汉军已经足够对鲜卑兵造成巨大的杀伤。
    三万鲜卑军中也只有几百人装备了魏军的铁甲，在汉军的突然袭击面前，这些平素来去如风的鲜卑人也立刻发挥自己的传统艺能，各个四散溃逃，人人寻找通路。
    之前轲比能数次被击败，全军立刻溃散各找各路，讨伐他们的魏军反而没法将他们一举歼灭。
    可这并不是辽阔的草原。
    南阳的地形虽然开阔，可万人争道，终究是要往北，而北边的牵招和臧霸又正好准备率军来援，双方碰撞在一起，立刻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鲜卑鼠辈，谁敢跟俺张飞一战！”
    战场上人声嘈杂，可张飞的怒吼声还是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出身涿郡的汉子从小就听说过鲜卑的无数暴行，自幼磨练武艺，准备来日登上战场跟这些凶悍的鲜卑人抵死搏杀。
    可惜，檀石槐早逝。
    可现在，一直自诩正统檀石槐血亲的步度根就在自己面前，张飞自然把满腔的怒火放在了他的身上！
    一天之内同时被关羽和张飞追杀是怎样的体验？
    现在，步度根是体验到了。
    鲜卑的箭矢根本无法洞穿张飞身上昂贵的铁甲，凶猛的张飞挥动铁矛，割草一般将身边的小兵尽数屠杀。
    他铜铃般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步度根的方向，步度根早就已经忘记了所谓的鲜卑勇士尊严，他知道被饿狼盯上应该如何。
    逃跑，不丢人啊。
    “明府救我，明府救我！”
    步度根抱头鼠窜，哭求牵招救命。
    好歹是护鲜卑校尉，现在是时候保护一下弱小的鲜卑百姓了。
    牵招做梦也想不到张飞居然会从那里窜出来。
    他又不傻，之前就想到过刘备有可能来支援，已经提前撒出了一些哨探。
    可这些哨探居然没有一个示警！
    没有一个！
    “怎么会这样……”牵招喃喃地道。
    他也没想到，数万人围攻关羽运粮队的剧情居然会变成一场大战役，
    张飞出现在这里，彻底验证这就是汉军的埋伏。
    他们居然利用刘备的结义兄弟、大汉的大司马关羽为诱饵，主动放出消息，诱骗魏军的大军来进攻，而张飞出现在这里，也就说明……
    “魏狗安敢猖狂，认得上庸申耽吗？”
    身如熊虎般的申耽全身覆盖铁甲却如无物，
    他轻易撕开了魏军的重重防线，直指魏军正面，
    众多魏将一拥而上，可也只能稍稍拖住申耽进攻的脚步。
    到了这会儿，还有不少魏将认为不过是汉军的援兵到了，
    可随后的场面，让最乐观的魏将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汉军越来越多，这显然不是他们的偏师。
    随着周围的汉军越来越多，战场上响起了一阵阵苍凉的号角声。
    紧接着，一群身着玄甲，白毦为饰的步兵整齐列阵，手持巨盾，护卫着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出现在战场上。
    而那马车身侧，各色旗帜迎风招展，最中央的大旗当空，赫然写着一个巨大的“汉”字！
    “刘备！”臧霸脱口而出。
    这排场，这阵势，
    刘备居然亲自到了！
    正在竭力攻打关羽军阵的魏军众将也被这惊人的场面震慑，
    刘备居然出现在这里，
    连他的御驾马车都开了出来，就差把卤簿直接搬出来扔在臧霸的脸上了！
    夏侯尚到底在做什么？
    他率领大军进攻宛城，就是为了拖住刘备的支援。
    怎么现在……
    刘备居然能全军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牵招喃喃地道，“咱们一开始就调入算计中了。”
    牵招一开始还不太明白关羽为什么闲的没事在野外设置这种圈套。
    魏军又不是猜不到关羽被包围，刘备会立刻来支援。
    可这还不是给魏军发挥优势兵力，分别出击各个击破的机会。
    于是他们放心增兵，围攻关羽，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备居然在宛城唱了一出空城计。
    宛城是南阳的核心，虽然没有天然的屏障，却有坚固的城防和便捷的水路，之前一直作为魏军南征汉军的大本营存在。
    魏军众人一直认为，刘备要是放弃早就放弃了。
    可他一直摆出死守的姿态，看来就是想凭借坚城跟北边的魏军好好消耗一番，而关羽亲自押运粮草也能看出刘备的决心。
    只是……
    “法孝直的算计，还真是厉害啊。”关羽喃喃地道。
    刘备军一开始确实准备据城死守，跟敌军狠狠消耗一波，可法正在知道关羽军中有几个投诚的魏军俘虏之后，立刻想出一个非常巧妙的战术。
    在魏军军中某人的提醒下，他们很快翦除了大量潜入汉军阵中的魏军细作，
    在听说这些人大多数是颍川、汝南、陈郡等地的世族后，刘备亲自出面晓以利害，告诉他们如果鲜卑入侵会造成怎样惨烈的后果。
    这些人甘冒奇险潜入刘备军中，就是为了阻挡刘备进入颍川。
    可刘备最多只要他们的土地和钱粮，鲜卑真要他们的命。
    刘备表示这不是要他们背叛同僚，只是大家联手，团结起来，消灭入侵的鲜卑贼。
    这不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吗？
    “跟我一起匡扶汉室吧。”
    这句话的煽动力确实太强，尤其是从刘备的口中说出。
    那些魏军的密探短时间内纷纷倒戈，还在法正的统一调度下向身后传递错误情报，让魏军居然相信汉军准备死守宛城。
    准备停当，刘备军收拾整齐，利用夜晚偷偷向南撤退，
    为了尽量保证不被发现，这次撤退只撤人不撤一切牲畜，
    刘备承诺很快就会收复宛城，如果还有什么损失，以后大汉可以补偿，绝不让百姓失望。
    刘备军的信义在这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宛城的百姓也担心鲜卑人的到来会酿成巨大的杀伤，全力以赴配合刘备军作战。
    为了争取时间，诸葛亮还照抄《三国演义》中的套路，亲自登城演奏一曲，魏军果然以为汉军尚在城中，慑于城头那一大堆守城器械，他们居然没敢听从夏侯楙的忠告攻城。
    一切准备妥当，刘备军派出了最稳健的关羽率领一支冒充辎重队的精兵向已经变成空城的宛城靠拢，同时派出那些已经倒戈的魏军密探报信说关羽的辎重队落单，恳请大军绞杀。
    牵招和步度根的骑兵果然全力扑来，夏侯尚等人也抓紧进攻宛城，帮友军分散压力。
    只是他们万万不曾想到，刘备军早就放弃了宛城。
    现在分兵的曹魏反倒成了没法集中兵力的一方，
    刘备大军抵达，他们要在夏侯尚反应过来之前，对这支魏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只是……
    来得及吗？
    关羽终于动了。
    关公睁眼，必要见血。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魏军根本顶不住关羽强大的武艺，倒是之前被揍得抬不起头的汉军在关羽的鼓舞下欢声雷动，立刻从被动挨打的局面中恢复过来，痛击已经落入疲态的魏军。
    而随着步度根的逃命，只会打顺风仗的鲜卑也一哄而散，反而冲垮了魏军的大阵，引得不少人也趁乱逃跑。
    现在，还能勉强保持队形的也只剩下了牵招和臧霸。
    只是在汉军的主力合围面前，两人手上那仅有的一点点兵力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们知道，现在已经是被逼入生死关头了。
    “怎么办？”牵招茫然地道。
    臧霸默默无语，
    他知道刘备是天下英雄，但从没有想过此人会成为天下的主人。
    当年在徐州的时候，臧霸因为徐翕、毛晖之事（徐翕、毛晖早年背叛曹操投奔臧霸，曹操曾让刘备去把两人的人头弄来，臧霸表示自己讲义气，不能做这种事，刘备也帮臧霸周旋，曹操最终给了臧霸一个面子）欠下刘备一个人情。
    可这点人情，还不足够让臧霸在天下大乱时追随刘备。
    时过境迁，没想到刘备居然又到了此处。
    不过接到南下任务的时候臧霸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场面，
    他知道，夏侯尚若是发现占据了一座空城，肯定会抓紧来支援自己。
    拖住。
    只要拖住，自己就有机会。
    他打马上前，在马上朝刘备的马车行礼，诚恳地道：
    “东海臧霸，参见玄德公。”
    臧霸是泰山人，
    他当年曾经在东海躲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是在那得到了陶谦的举荐，闯出了偌大的名声，才有了后来的事业。
    他自称东海人，就是想让刘备多多念及几分当年的情意。
    果然，一身铁甲的刘备掀开马车上的武帐，将目光缓缓投过去，费劲地盯着远方的臧霸。
    许久，他缓缓叹道：
    “是宣高吗？”
    “正是末将。”臧霸松了口气。
    刘备素来重视当年的故人，只要能拖住，还有等来援兵的希望。
    “宣高，你也老了。”
    刘备的一声长叹，让臧霸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他也年过五旬，一生征战，伤痕累累，每天夜里都疼的厉害。
    刘备也是满头银发，当年英姿飒爽纵横搏杀的刘玄德现在看起来像一个佝偻的老人，这让臧霸心中有些唏嘘。
    等，等啊，再给我一点时间，
    等大军集合，咱们老兄弟，好好斗上一斗。
    刘备盯着臧霸看了半晌，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宣高来了，朕很欢喜。
    翼德，替为兄朕把臧将军的首级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