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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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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枝听他答应了,杏花眸里也盈起笑意,旋即却又将下颌抵在笔端上,不无遗憾道:“可惜折枝不是男子,不然,兴许十几二十年后,能与哥哥同朝为官。”
    即便不能为官,也能如先生那般云游四方。不会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妹妹应当庆幸,自己是女儿身。”谢钰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微寒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纤细的颈:“若你是男子——”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抬手替她拢了拢耳畔的碎发,语声淡淡:“这世上,没有这许多假若。”
    -完-
    第42章
    ◎若是可以,希望谢钰今日能回来得晚些。◎
    夏日里昼长夜短, 仿佛只是几句小话的功夫,月色已漫过了窗前的灯烛。
    折枝经了这一整日的波折,也是困意阵阵上涌, 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团在锦被里,倦倦睡去。
    许是谢钰换了软枕给她,也许是屋内置着冰鉴, 驱散了暑热。折枝这一夜睡的浓沉。
    再醒转时,耳畔嘈杂, 长窗外的光线仍是晦暗。
    折枝迷蒙地坐起身来,仿佛下意识般往旁侧看了一看。
    却见锦被不知何时已尽数卷到了自己的身上,谢钰睡过的地方,只剩下一层单薄的床褥,用手一探, 也早已没了温度, 想来是早已起身离开。
    “哥哥?”折枝轻轻唤了一声。
    见上房内果然无人应声, 便也趿鞋起来, 陆续穿上放在春凳上的衣衫,又是一番梳洗过后, 这才推开了槅扇,试探着往游廊上唤道:“泠崖侍卫?”
    方启唇, 便觉得一阵水汽扑面而来, 折枝一抬眼,才望见庭院中正是大雨如瀑, 雨水走珠般快而密集地打在青石小径上, 嗒嗒有声。
    而一名陌生侍卫自房梁上跃下, 对她比手道:“表姑娘有何吩咐?”
    “哥哥可在别业中?”折枝轻声问他。
    “大人卯时便已离府, 往宫中上值。”侍卫答道。
    折枝看着亭外的雨线有些讶异:“今日落雨,哥哥还去宫中,可是有什么急事?”
    自她来别业后,谢钰似往宫中走得勤了许多。三日里是有两人见不着人的。
    而侍卫只是缄口不答。
    折枝心中有些迟疑,但也是无法,只得轻声谢过侍卫后,便打算重新回房里去,将学过的百家姓,重新练上一次。
    尤其是昨日错漏那几字,若是不多写几次,恐怕几日后,便又要重蹈覆辙。
    方抬步,侍卫又道:“表姑娘,大人留了东西给您。”
    “哥哥留给我的?”折枝有些讶异,却还是往门上立住:“是什么东西?”
    她略等了稍顷,侍卫很快便将谢钰留下的东西尽数交到她手中。
    是一只崭新的绣棚,一整匣的五彩丝线,一把小银剪刀,几支描花样用的炭笔,与一排粗细不同的绣花针。
    尽是她素日里做女红要用到的物件。
    这大抵是在向她索要昨日里答应他的琴穗了。
    折枝为这个想法低头轻笑了笑,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渐收了,只轻抿起唇来。
    她做女红素来细致,绣一条琴穗所花的功夫并不少,也不知能不能赶在入夜之前绣罢。
    若是谢钰回来的时候见不着琴穗,大抵又要寻着由头来折腾她了。
    折枝蹙眉,隔着庭院中的雨帘,遥遥望向皇宫的方向。于心中暗暗祈祷——
    若是可以,希望谢钰今日能回来得晚些。
    再晚些。
    *
    太极殿外,雨水顺着飞檐如瀑坠下。
    谢钰收伞行至檐下,信手担去官袍袖口上溅落的几星雨水,启唇问守在殿门外的重瑞:“圣上龙体如何?”
    重瑞轻轻叹了口气,满脸忧色地将谢钰往殿内引:“圣上原本便惧马,这次那矮脚马不知为何又是发疯,得亏您在,没真伤着哪。可到底惊了圣驾。这几日里圣上一直是昼夜翻倒,夜里不是难以入眠,便是噩梦连连。”
    “崔院正也来过几次了,说是心病,只开了些补身的药方让好生将养着。”
    他说着,将谢钰引至屏风前,欠身道:“您且稍待一二。圣上此刻正在寝殿歇息,待圣上醒转,奴才便引您过去。”
    谢钰淡应了一声,于屏风外等待。
    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重瑞这才重新往太极殿中回转,面上忧色不减,反倒愈是为难:“少师,陛下昨日发了大半夜的噩梦,如今还睡着,您看——”
    谢钰也随之锁眉,稍顷方启唇道:“我往出事的宣武堂那走一趟。若是圣上醒转,劳烦公公遣人过来通传。”
    重瑞连声应下,又躬身道:“外头还在落雨,奴才遣几个伶俐的小宦官为您引路。”
    “人多事杂,还是不必了。”谢钰出言拒绝。
    他大步行出太极殿,亲自打起一柄玉骨伞,往宣武堂的方向而去。
    地处偏僻的宣武堂雨中更是冷寂。只几名披着蓑衣的马奴正冒雨在场中洒扫,远远见谢钰过来,忙上前齐齐与他行礼:“谢大人——”
    谢钰抬手令他们尽数退下,孤身立在边缘处,抬目望向场内。
    地面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连沾染过血色的草皮都已被花匠冒着烈日换过一茬。加之今日里的大雨冲刷之下,更是清净得不留星点痕迹。
    似有心之人凌厉的手段。
    泠崖自暗处现身,对谢钰抱拳低声道:“大人,一盏茶之前,饲养那匹矮脚马的马奴禁不住严刑,断气了。”
    谢钰握着伞柄的长指收紧,眸色微寒:“可问出什么?”
    “他认自己是顺王的人。却不认下毒之事。”泠崖微顿,愈发压低了语声:“大人,可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谢钰沉默片刻,皱眉道:“不必。你只消去查,除马奴之外可还有旁人接近过御马。”
    再高明的手段,施展两次便也落了下风。
    而顺王并非是这等愚蠢之人,更不会作茧自缚。
    “是。”泠崖应了一声,似察觉到了什么般骤然抬首,继而迅速隐入暗处,借着雨声低声提醒谢钰:“大人,有人来了。”
    谢钰并未作答,只平静地抬起视线,看着雨水往马场中浇打出白浪。
    稍顷,一道清雅的女声落于嘈杂雨声中,轻雾般一拂既散。
    “谢少师。”
    谢钰面色平静,并无半分讶异。只随之回身,往声来的方向抬目望去。
    一位宫装丽人自烟雨深处,款步而来。
    身侧的宫娥替她打着柄梅花面的玉骨伞,伞下的女子一身清净的浅云色宫装,眉间扫了淡淡的螺子黛,唇色浅淡,未染胭脂。面上神情疏离,冷如月下朝露。
    “静太妃。”谢钰循礼淡声问候。
    实则这一声太妃,未免有些将人唤得老了。
    静太妃本名静婉,早年间曾是顺王养女,以贵人的名义入宫,数年后晋升为妃。随着先帝大去,又成为宫中太妃。
    但若论年纪,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
    静太妃却似对谢钰的称呼并无半分在意,只淡淡颔首,启唇道:“昨日之事,本宫已经听闻。这劣马生性难驯,幸而谢少师在侧,杀马救驾。这才并未伤到龙体。实乃大幸。”
    她淡色的唇微抬,眸底却仍如静水般不起波澜:“若是本宫不曾记错。数年之前从马蹄下救驾的,也是少师。”
    谢钰并不欲多言,便将那层机锋挑开:“静太妃是在怀疑臣?”
    “此事于少师并无益处。”静太妃的语声平淡得没有半分起伏:“本宫此来,只是想请少师在宫中稍住几日。协助王爷将此案查清。”
    “找到幕后之人,既洗去王爷身上的污水,同时也还少师一份清白。想必少师不会拒绝。”
    话已至此,没有推诿的余地。
    谢钰淡声:“既是王爷命令,臣自当尽心。”
    身为宫中太妃,静太妃不宜与谢钰过多攀谈,见他已答应,便只淡淡颔首,又重新抬步,往内宫的方向离去。
    将要行出宣武堂时,她略微停下步子,却并未回首。那平静的语声隔着雨幕传来,轻得像是一层烟雾:“听闻士人最看重知遇之恩,愿为之而死。”
    “谢少师文人风骨,想必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她说罢,重新抬步,再未置一词。
    那纤弱的身影没于连天的雨幕之中,顷刻便没了踪迹。
    *
    这场大雨绵延了许久,数日后方歇。
    折枝吹灭了红烛,独自躺在锦被里,看着帐顶上依稀可见的云纹,心中仍有几分不真切之感。
    自她那日在心中许愿,希冀谢钰回来的晚些后,谢钰当真一连几日都未再回转。
    即便是问守在别业中的侍卫,也未曾得到半点消息。
    折枝在榻上翻来覆去,蹙着眉想——难不成真是她许的愿望实现了?
    可幼时她也曾跟着母亲往寺庙里求签许愿,却从未如此灵验过。
    她迟疑了半晌,心中一面觉得只是巧合,一面却又觉得反正是没了睡意,不如再试上一试,权当是找个乐子,消磨时光罢了。
    她这般想着,便也自榻上坐起身来。
    略想了一想,索性又拿火折子点了那根红烛,连着烛台一起放在春凳上,充作神台。
    自己则趿鞋起身,虔诚阖眼,往烛台的方向拜了一拜,轻声道:“信女折枝,今日向菩萨许愿——”
    话将要出口,却又顿住。
    她想许些远大的愿望,却又怕一时不能验证。想许些眼前的,却又不知该许些什么。
    一时便想得有些入神,以致于没听见槅扇开启那轻微一声响动。
    谢钰踏月色归来,面上也似笼了一层寒月清辉,眸底隐有几分冷意。
    他沉默着一路拂开垂落的鲛绡幔帐,往拔步牙床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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