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子母河水

    从小到大，我很少有过想要伤害别人的念头。
    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是一样。
    只要有灵魂的东西，都是一样，哪怕有人或者鬼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第一时间想的，比起打垮对方，更多的还是保护自己。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急不可耐的想要将某人干掉，让她常常痛不欲生的滋味。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仇恨。
    即便是在一天之前，对于那只从昆明追来的女鬼，我也只是想着能不能逃掉，或者等她找上门了再设法解决，从没有想过要主动找上去干掉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眼睁睁目睹着自己认识的人，一个无辜的女孩在我面前死去，现在的我对于那只女鬼，也就只有仇恨了。
    我明白，这种仇恨，很大一部分，其实是来自愧疚。
    黄雅云本来只是一个无辜的善良女孩，为了帮助别人而来到这里，却无缘无故的因为我们的原因，被女鬼害死。
    这就等于是我杀了她。
    可是如果真的是我亲手杀了她，那甚至还好一些，我可以无怨无悔的让警察过来把我拷走关进监狱，用下半生来补偿。
    但是她是被女鬼害死，这种事实，根本没办法对外人说，哪怕我现在跑到她父母面前，告诉他们黄雅云是被厉鬼害死的，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精神病。记得黄雅云之前说过，她的父母都是大学的教师，受过良好的教育，想来对这些鬼神之谈都是嗤之以鼻的吧。
    这种感觉让我很难受，特别难受，好像身体里无时无刻有一包黄色炸药在爆炸一样的难受。在这一刻，我倒是有些痛恨自己的性格。
    我要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难受了。
    我几乎很难找到办法，来弥补这一份过错。
    所以这份难以消逝的愧疚，最后转化成了愤怒。
    只有让那女鬼魂飞魄散，给黄雅云报了仇，我才能稍微好受一点吧。
    不然的话，我可以想象，今后的很多年，我都无法摆脱这份愧疚了。
    因此我决定留下来，那女鬼肯定还会再过来对波英下手，到那时候，就是她的末日了。
    虽然这样等于是拿波英当诱饵，有些对不起她的意思，但是现在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事后和波英道歉就是了，虽然她多半是不会相信的。
    一行人默默的走回了村子，罗噶正站在村口，似乎是在等着我们。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开口道：“走吧，吃午饭了。”
    波英嗯了一声，上去抱着罗噶的胳膊，往村里走，同时回头对我叫道：“别愣着拉，快过来，我诺达做的竹筒鸡和糯米粑粑可好吃了。”
    我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罗噶的手艺确实很不错，做的东西都很好吃，让我想起了我爸，罗噶和我爸一样，都是自己抚养孩子，看起来脾气不好，但是却很心细，很会做菜。
    奇怪的是，饭桌上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就只有波英和罗噶，没有看见波英的妹妹波奴。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罗噶叔，波英的妹妹呢？她不吃饭么？”
    波英很自然道：“波奴比较怕生，看到你们这么多人，所以不愿意出来吃饭，待会我给她送到房间去吧。”
    “哦。”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心里却有些疑惑，昨天晚上在林子里面看到的波奴，看起来不像是怕生人的样子啊，不过话确实是不多就是了，也许就是因为怕生所以才话不多吧。
    我没有多想，吃完饭之后，波英兴致勃勃的说要带我们在村子内外逛逛。
    于是我们四个就开始跟着波英，在村中闲逛。
    一边走着，我也一边注意着四周，试图看一看，有没有那女鬼的踪迹。
    虽然我知道这么看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就算是那凶气滔天的女鬼，也不会在这正午时分出来害人。
    村子并不大，我们内外逛了一圈，也没用上一个小时，虽然没找到女鬼的踪迹，我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波英，你们的寨子，怎么没看到龙树和山神庙？”
    波英摇头道：“我们村里，没有龙树，也没有山神庙的。”
    听到波英的话，就算是心里想着那女鬼的我，也忍不住惊讶的挑起了眉头。
    “不是吧？没有龙树和山神庙，你们真的是哈尼族的么？”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和崇拜，哈尼族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哈尼族并没有一套宗教式的统一崇拜，他们的信仰和神话都比较散乱，但是有几点是共同的。
    他们敬畏神灵和鬼魂，形成了神灵崇拜和鬼魂崇拜；他们也敬畏大自然，形成了自然崇拜；他们还敬畏和崇拜动物，形成了动物图腾崇拜。他们还认为人死后灵魂回归祖先，祖先的灵魂会庇佑子孙后代，所以就形成了祖先崇拜。
    可以说哈尼族的信仰和神话，就是各种崇拜的大杂烩，哈尼族人认为万事万物都有灵存在，倒有些像是日本的神道教。
    神道教传说有八百万天神，但是最主要的也就是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三贵子之流，哈尼族崇拜的神也很多，但是主要的神有天女“奥玛”、地神“阿奥”、山公“搓司搓欤”、山母“腊必腊杉”、龙树神“阿玛阿搓”及家神“合沙尼沙”等。“奥玛”神尊为最大的神和万物的创造者，而龙树则是人类的保护神，可以说就是和汉族人民的“灶君”“土地神”“观音菩萨”，以及沿海地区的“妈祖”一样的存在。而山神就是这六个神明中的山公和山母，传说每个哈尼族出生的孩子都要经过他们的同意和祝福。
    可以说在哈尼族的神话中，树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很多创世神话里都有“树”的内容，比如来之前波英跟我们说的遮天树的故事。
    传说在哈尼族祖先居住的地方长着一棵巨大无比的大树。大树枝叶茂密，使哈尼人和布朗人居住的地方不见天日。为了赶走黑暗，寻求光明，哈尼人和布朗人团结起来，从两个方向砍伐那棵遮天大树。
    经过两个民族的努力，大树终于被砍倒了，黑暗被驱散了，哈尼、布朗人民又见到了太阳，见到了光明。这棵大树一共有十二条粗枝，每根枝条上有着三十片巨叶，总共有三百六十片巨叶。于是哈尼人把一年分为十二个月，一个月有三十天，一年有三百六十天。
    和遮天蔽日的遮天树不同，龙树就是龙树神的化身，保护着每个哈尼族的村寨，可以说只要是哈尼族的村寨，必然会有龙树和山神庙的存在。有些大点的家族，甚至都会有自己的龙树。
    有些村落的龙树甚至不止一颗，而是成林的存在，这样的村落一般也都是十分繁荣的村落。龙林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过去，牲畜不准进入龙林入牧，妇女也不准随便进入龙林。
    每年农历二月的第一个属龙日，哈尼族的每个村寨都会举行“祭龙”节活动。祭龙就在山神庙里或林旁的龙树下举行，山神庙和龙树是不准任何人去破坏、侵害的，否则会被全族人民或神灵惩罚。这个节日，就和汉族的春节是差不多的重要程度。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哈尼族的村落是依托龙树而存在的。汉族人肯定要过春节，就像哈尼族人肯定要祭龙树一样。
    所以听到波英说他们村子里面没有龙树，连我也忍不住惊讶起来，这就和沿海的渔村不拜妈祖一样，汉族人不过春节，西方人不过圣诞一样，基本不可能存在。
    波英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摩匹说，很久之前，双子村里面也有龙树和山神庙，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龙树枯死了，被人砍倒，山神庙也塌了。后来村里就一直没有神树和山神庙了，也不会办祭龙。每年祭龙的时候，我都是被我诺搭送到太和村，和那边的人一起过的。”
    我没有说话，心里感觉这村子真是奇怪的不行。
    “对了，虽然没有龙树和山神庙，但是我们村里也有双胞胎泉啊，我带你们去看。”
    波英拉着我们要去看他们村子的双胞胎泉，正好我也对这口真正的双胞胎泉很是好奇，所以就跟着去了。
    毕竟墨江县的那口双胞胎泉不一定是真的，而在双子村，可是真的满村都是双胞胎啊。
    一口泉水真的会有这么神奇？莫非是女儿国的子母河水不成？
    跟着波英来到村后，那双胞胎泉所在的地方，一看之下，却让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