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为了摆脱纠缠的星际海盗，他带着两人一路狂奔，并没有注意过什么方向。眼下的状况似乎变得安全了些，他也终于想起了最初的计划，脚步逐渐放缓。
    不如让这位大哥带路？他小心翼翼提议，又认真对唐如墨解释说，我们闯入贵舰并无恶意，只是想逃离那帮海盗的控制
    我不认识路。
    唐如墨此话一出，阿邦顿时沉默了，数秒之后不可思议道：你不是这艘星舰上的人吗？
    1008替唐如墨回答：他一个小时前刚来到舰上。
    前后才差一个小时，那我们可真是太有缘了！说这话的是艾斯，他一脸惊奇的感慨，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来交个朋友吧！
    唐如墨：
    这位相当自来熟的男人好像对交朋友有着锲而不舍的执着，如此问了几遍，唐如墨终于有些不胜其烦，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得到回应，艾斯的碧色瞳孔里泛起亮闪闪的光芒。就在他还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驾驶舱里的阿邦突然毫无预兆地大叫一声：糟糕！
    艾斯：嗯？
    前进的势头骤然停住，伴随着一声近似老人叹息的异常响动，彻底耗尽能源的武装机甲归于沉寂，连迈开小小一步都无法做到当然了，这主要还是因为阿邦先前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把所有的储备能源都用在了武器输出上，才会创造出如此快速的停机记录。
    失去能源的支撑，机械手也不再具有握抓力。环绕在身上的束缚骤然消失，唐如墨轻盈落地，迎面就对上了艾斯笑容洋溢的俊脸。
    阿墨，我能问问吗？你之前是不是曾经挥手扇起了一阵风，那阵风
    艾斯，现在可没有时间闲聊吧。阿邦忍不住出声打断，神色有些焦虑，继续呆在这里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见那些混蛋，我们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经他提醒，艾斯立刻就想起了自己不久前还沉迷其中的出逃活动，但却变得有些兴致缺缺。
    这会儿的他对唐如墨更为好奇，想要和对方多聊上几句。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位交谈对象不是很给面子，从头到尾都回给他恹恹的神色，问五句也不见得搭理一句。
    就在他为此想方设法之时，星舰又发生了一次猛烈的震颤，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要害。
    片刻之后，三人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个活人的身影。
    穿着舰队制服的年轻女性边跑边哭，同时频频往身后望去，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自己。她脸色惨白，神情惊恐，在走廊应急警告灯的映照下更多了几分扭曲和瘆人。
    在注意到唐如墨等人的瞬间，她的眼底浮现出喜色。然而下一刻，几道细长的黑影骤然从转角处闪电探出，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并卷住了舰员的四肢。女子连一声呼救都没来得及喊出，整个人就被猛地拽了回去，只留下回荡在狭长空间里的刺耳尖叫。
    阿邦有些结巴了：那、那是什么？
    唐如墨微微眯起双眼，神识扩散开去，黑影主人的形象对他来说已经一览无余。
    但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看起来就像是一大窝蛇的纠缠体，体型却庞大得多。延伸出来的条状物有粗有细，可长可短，明明没有眼睛却能够准确无误地捕捉目标。
    光脑1008将方才瞬间拍摄到的影像与信息库进行检索比对，用三秒时间得出初步结论：有75%的可能是沙瓦多星人的罕见伴生兽，如果需要提高准确度，还需获取更多的样本数据。
    阿邦神色大变，脑海中飘过某些可怕的传闻。
    如果说要样本的话艾斯指了指舰员被掳走的方向，那家伙已经朝我们过来了哈。
    唐如墨比他更早发现，心中已经闪过许众多考量。最终，出于对未知生物的谨慎，他还是召出了苍青色的穹天剑，抬眸看向那逐渐逼近的狰狞身影。
    *****
    星舰主控室。
    报告舰长，有一只巨大异形生物通过b3生活区缺口入侵，根据行动轨迹，似乎是在向着中央能源区前进！
    廊道监控拍到的景象呈现在众人眼前，罗伯特死死盯着那道诡异的纠缠之物，沉声问道：它现在的位置？
    暂时无法获知，它在一分钟前进入了设备受损的监控盲区。
    罗伯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乌达在旁边哈哈笑着，肆意舞动的长发彰显着他的愉悦。
    他悠悠然说道：派出我的伴生兽是对你们的尊敬，能够一睹它的优雅英姿也是你们的荣幸，舰长阁下。
    罗伯特：
    自从记起乌达这么一号人，一些相关的情报也随之浮现在罗伯特的脑海之中。当中有一条说到，乌达的伴生兽是沙瓦多星的罕见生命体，本性嗜血好杀，行动神出鬼没，与此同时生命力极其顽强，在某种程度上比成群的星际海盗要危险得多。
    罗伯特的难看脸色让乌达心情更好。
    这位飞跃者团体的首领向来喜欢见到猎物的痛苦焦灼，正打算下点猛药刺激这帮人的脆弱神经，却突然浑身一僵。
    紧接着，某种强烈而尖锐的疼痛自跳动的心脏疯狂涌出，并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席卷了全身的每一处角落。
    那感觉，就像是被无数尖刀切割一般。
    不过短短数秒，乌达已经痛得气血翻涌，嘴边溢出几缕猩红。他紧靠扶手支撑身体，三对六只金瞳瞪得浑圆，里面闪烁着又惊又怒的光芒怎么回事？我的伴生兽怎么了！？
    5、崩塌征兆
    与伴生兽共享的剧痛来得猝不及防，有那么一瞬间，乌达以为自己当真裂成了无数碎片。
    原本在他身后飘柔舞动的长发，此时全都绷紧成了一根根尖锐的利刺，让他的脑袋看上去就跟开了屏似的。
    星舰主控室里一阵静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了海盗头子的影像，他们脸上表情各异，但绝对少不了惊诧和困惑毕竟这变故发生得毫无预兆，而对方的样子看起来也相当诡异。
    被围观的乌达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突，瞪大的六只眼睛已经开始浮现出蒙蒙血色。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大叫，骤然抄起身边的物件重重砸下，接着又不管不顾地对着周围大肆破坏，似乎因为疼痛而陷入到了失去理智的狂暴状态中。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对雷霆舰队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乌达的发疯间接导致了影像连接的中断，随着显示光幕的闪灭，他退出了众人的视线。与此同时，那些直接受他命令的凶猛炮火和机械触手也都出现了暂时的停滞。
    罗伯特赶紧抓住机会，一边指挥舰上成员肃清系统病毒，驱逐入侵者，一边与曾经合作转移星球居民的s4行星太空驻守军团取得联系，请求他们尽快提供援助。
    *****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
    唐如墨手执穹天剑，静静注视着尽头拐角处探出的几条触手，以及在这之后出现的庞大臃肿之物，脸上神色不变，实则已经进入到了全神贯注的警惕之中。
    这未知生物的行动速度绝对算不上慢，不过几次眨眼工夫，它已经穿过近百米的长廊，来到三人前方十步开外的位置。
    某种不寒而栗的黏腻水声在狭长的空间里持续不绝，令人不自觉产生联想，仿佛有什么湿滑冰冷的东西滑过后颈。
    蜿蜒在后方的触手起起伏伏，有的正拖拽着枪械残片等各种金属物件，有的还挂着一些疑似内脏组织的鲜红碎块，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注目。而在前方开路的触手则犹如伺机而动的毒蛇，末端裂开了与延伸方向平行的梭形敞口，露出了严丝合缝的利齿。
    阿邦颤声道：喂喂，那东西很不对劲啊我们快跑吧！
    艾斯也觉得这触手怪很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但既然唐如墨表现出了要迎战的意思，他飞快想了想，还是朝阿邦郑重其事道：你先走，我俩在这替你挡着！
    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不可以？
    先前说好了的，我又怎么能够丢下你！？
    没关系，我不怪你。由于没了玩逃脱游戏的兴致，艾斯说起话来下意识有些敷衍，走吧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艾斯！
    阿邦没想太多，单纯以为艾斯是想要牺牲自己为他争取时间，便同样倔强不肯走。
    而就在他们僵持的数秒之间，那边的唐如墨已经挥剑砍断了袭来的好几道触手。浅绿色的液体从断口处喷射而出，腐蚀了用特种材料打造的舰体，却无法越过扩散到整个走廊横截面的无形剑障。
    虽然身后的两人非常聒噪，唐如墨还是顺手保护了他们。
    艾斯眼睛一亮：好剑！
    阿邦不懂什么好剑不好剑，但他很清楚知道一点，那就是如果让自己使用一把复古的冷兵器像唐如墨那样迎战，估计还没砍下一条触手，就会被卸掉武器整个卷走。
    于是他也忍不住赞叹：好厉害！
    只不过这点小伤对伴生兽来说无关痛痒，反而激发了它的血性。更多细密的绒毛从流尽液体的断口处涌出，相互吞噬咬合，转瞬成长为更为强壮的厚实肉肢。
    伴随着坚硬表皮摩擦的声响，伴生兽的身体微微缩紧，随即猛地向外炸开，数不清的长影冲天而起，交织成森然可怖的浪潮。那些枪械和血肉的碎片在浪潮中起伏，很快便失去了踪迹，仅仅剩下涌动的苍白充斥视野，眼看着就要铺天盖地倾泻而来。
    对此，唐如墨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他从这具庞大虬结的生物体内感觉到极其强大的生命力，便已经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比较难缠的对手，所以方才的挥剑只是没有用上元气的试探。
    面对汹涌潮水般涌迫近的无数条，他的脑海中闪过先前通过神识看到的残忍景象，黝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随即转化为更加深沉的暗冷，所执长剑也流淌起青蒙微光。
    阿邦被眼前的触手狂潮惊吓到了，双腿猛烈打颤。虽然受困于海盗堡垒中不少时间，他却从来不知道这种生物的存在，而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中，他也从来未曾遭遇过如此惊悚骇人的一幕。
    至于他旁边的艾斯倒是还算冷静，在剑光亮起的一瞬间，他敏锐地注意到空气中发生了某种变化。那似乎是与长剑相呼应的清风流动，又隐隐带着锋锐之息，环绕在了唐如墨的身侧。
    伴生兽的脑子向来不聪明，对于周围的变化也毫无所觉。自从登上星舰后便无往不利的它，如今也还是在按照主人最开始的指令向着目的地进发，并顺道杀死沿路的食物补充营养。
    先前也不是没有人把它的触手砍下，但那些家伙都被它顺利解决掉了，于是乎伴生兽理所当然觉得，这次的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直到那个看起来没多少斤量的瘦弱食物自投罗网，轻飘飘挥剑切断几根触手，它也还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它便察觉到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从那剑影流光中骤然炸开，如同千万道剑锋交织成密集的杀阵，在一刹那将它的身体切得支离破碎。新生的肉芽从断口处钻出，还没来得及修补损伤，就又被激荡的剑气无情斩断。
    明明只是挥动了一剑，无形的锋刃却数以万倍计地落在了伴生兽的身上，这源源不断的重叠切割令后者迟钝的神经第一次感受到剧痛的滋味，发出了近似抽噎的低声哀鸣。
    唐如墨不为所动，他通过神识了解到这只生物的嗜血本性，既然决定了动手便要排除后患。
    剑气的久久不散超出他的预料，但也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趁着对方陷入混乱忘记防护，穹天剑从失控触手的间隙里穿行而过，准确无误刺中了内部的脆弱部位，狂暴的元气当即顺着剑锋侵入到对方体内，所过之处皆是风卷残云，尽数破坏。
    伴生兽的疯狂扭动顿时停了下来。
    数秒之后，它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吧嗒一声重重倒下，与满地大大小小的白色残肢为伴，再也没了声息。
    走廊里又恢复了平静。
    其实也不能说平静，毕竟头顶的信号灯还在顽强闪烁，鸣叫警报也在断断续续响着。只是相较于先前那白浪滔天，阿邦觉得这些舰内的警报声响要亲切和蔼得多。他回想起方才短短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好厉害啊
    一种夹杂着兴奋的仰慕油然而生，少年人对于强者存在着天然的向往，忍不住大声道：唐大哥，你真的好厉害啊！
    他的话音在狭长的空间里回荡。
    然后这条饱经风霜磨砺的走廊便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并迅速恶化成崩塌的迹象。
    阿邦：
    艾斯在一旁煞有介事道：我觉得你也挺厉害，随便吼一吼就能把走廊给吼塌了，不如考虑以后加入拆迁大队吧。
    不是我！阿邦脱口而出。
    艾斯哈哈笑了，他当然清楚，这不过是随口一说的打趣。如果真要追溯原因，手持长剑击杀触手怪的唐如墨更为则是更为可能的始作俑者毕竟在他的感知中，那环绕在唐如墨身侧的奇特气场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强。
    唐如墨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脸色越发凝重。
    刚才的交手算得上速战速决，剑气的异常活跃为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也避免了预想之中的难缠持久战。但如今已经解决对手，剑气却没有如他所愿般散去，反而在重重叠加之下向着四面八方激荡。
    又失控了。
    唐如墨感到有些头疼。
    以他目前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神识尽可能广地扩散开去，他发现这些脱离控制的剑气虽然已经远不如刚刚形成时那般强劲，但还是对星舰的结构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这损伤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持续蔓延扩散，再加上星际海盗从外部造成的多重破坏，已经隐隐透出一种即将从量变转化成质变的不祥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