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小芳（下）

    来接小芳的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长得一双迷人的眼睛，不过那身材和长相确实不敢恭维。如果不是小芳站在旁边，许风连看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女人拉住小芳的手，小芳有意想要挣脱，最后却还是被女人拉着坐进了出租车。不过小芳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一再邀请许风去她们家做客。而且还说的有板有眼，似乎是早已经说好的事儿了。
    许风是多么心思缜密的一个人呢，刚才小芳明明知道自己要赶火车，现在还这么盛情邀请自己。这其中必有缘由，再看看坐在小芳身边的女人，似乎这缘由跟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来到一处时间有些久远的小区，女人带着小芳和许风七拐八拐的，终于到家了。房子不大，也就六七十平米的样子，两室一厅，主卧里住着女人和她丈夫，次卧住着他们家孩子。装修也很简单，一看就是刚装修完不久。
    男人在厨房做饭，见到小芳就一个劲的道歉。说是他们没有照顾好小芳，让小芳吃了不少苦。等到这两天忙完，他们就送小芳回老家。
    一边吃饭，小芳一边跟他们将这几天自己的遭遇，这才让许风对整件事情有所了解。不过对于面前这对夫妇，依然没什么好感。
    男人是小芳家的远房亲戚，这次来广州就是投奔他的。以前在老家关系特别好，小芳的父母对他也是格外照顾。所以来了广州之后，他对小芳也是关心之至。头两天带着小芳出去逛街，买衣服看电影。反正只要是城里人经常干的那些事，他都领着小芳体验了一把。男人倒是没什么想法，就觉得应该知恩图报。
    但是他媳妇就不是这么想的了，在广州这种对方，他们两口子也待了十几年了。要不是每天起早贪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虽然房子面积有点儿小，但也好歹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丈夫每天陪着小芳出去，那钱是蹭蹭的往外花呀。为这事女人和男人商量了好几次，最后都被男人一口回绝了。他说要给小芳找一份轻巧又挣钱的活儿，但是小芳没有学历。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学历的人是找不到好工作的。
    最后女人帮忙，给小芳找了一家工厂。进工厂当工人，这兴许对小芳来说是个不错的出路。每天早八点到晚八点，有时候活儿多了还会加班，到晚上十点或者十二点。
    小芳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吃苦耐劳是她的本色。但是她也有好奇心，更多的时候也想接触一些没有见过的东西。
    宿舍里一共六个女孩，除了小芳还有五个。她们都是在广州待了好几年的，每个周末都会出去逛街，带回来一些面膜化妆品什么的。期初小芳并不羡慕，感觉女孩子只要底子好，不化妆也没什么。
    但是时间长了，小芳才感觉区别越来越大了。以前宿舍里有两个皮肤很黑的女孩，在那些天里慢慢变白了。而且身边的男朋友像走马观花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换着。最快的时候，小芳看到同一个女孩吃早餐和吃晚餐的时候身边陪着的都不是同一个男生。
    对此小芳不以为然，可是当她们邀请小芳，一起去逛街买衣服的时候。小芳第一次感觉到尴尬，或者说是脸红。她们比小芳的工资多不了多少，但是却敢买几百上千的衣服，而且一买就是两三件。化妆品一套就是好几百，让小芳看了都不敢多看一眼。
    有同事告诉小芳，如果像跟她们一样，小芳有两种方式。第一，谈恋爱，找一个移动取款机。第二，做兼职，利用自身优势挣钱。
    可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初到大城市的小芳都不懂。而且她好像还不明白，谈恋爱和移动取款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平时经常换男友的女孩善意的提醒小芳，找个看着顺眼的男朋友，只要别让对方占太大的便宜。以后逛街的时候，自然就有人帮她付钱了。话都已经说的这么直接了，再不明白小芳就不是单纯而是傻了。
    不过小芳没有选第一条，而是选择自食其力。她想靠自己的双手多挣钱，所以她选择去做兼职。
    一周前，小芳跟着另外几名同事坐上了一家中介公司的大巴车。然后被拉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下车之后被带进一间小屋子里。然后便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她们被人锁了起来。
    从那天起，小芳的噩梦便正式开始了。第二天中午，有人把们打开，不过不是放她们走的，而是告诉她们一个接不接受都要面对的现实。她们已经被人卖给他们了，想要离开很简单，只要帮他们赚到足够的钱便可离开。
    没有一个人反抗，还有几个似乎一点儿都不害怕。小芳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她平时喜欢看电视，喜欢看一些国内外的新闻。所以看到面前的几个彪形大汉，第一个念头便是报警。
    可惜小芳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去报警了。之后在里面待了四五天，每天都在学习怎么化妆和怎么跟男人打交道。一直到许风见到小芳的那天，那是小芳在经过培训之后第一次出来。
    浑身是伤，不过小芳没有刻意让他们看伤口。她是个农村孩子，从来都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所以她不抱怨任何人。经过那几天的经历，也让小芳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不适合在大城市里待着，她想回家了。
    吃完饭后许风先行离开，男人和女人送到门口，一左一右的拍了拍小芳的肩膀。看着许风离开的背影，小芳很不情愿的回到客厅。
    夜色降临，许风依然在小区门口坐着。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里面冲出，身后还跟着两条急匆匆的黑影。许风二话不说跑过去拉住前面的黑影，一路狂奔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一口气跑出去两条街才停了下来。
    小芳双手扶着膝盖，弯腰不停的大口喘着气。时不时的扭头看一眼后面，许风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他俩没哪个好的体格。”
    小芳狠狠点头，坐在马路边上，努力让自己调整好呼吸，然后跟着许风朝火车站走去，买票进展上车落座。一直到火车出了广州火车站，许风和小芳那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吃饭时许风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为什么小芳去做兼职，而男人和女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而且每次小芳说那些话到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看向男人和女人。不是说那是她的远房亲戚么，如果真的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问过一句呢。
    许风心里有很多疑问，不过这些疑问他不能说。至少在那个家的时候他不能说，也看出了小芳的欲言又止。那么问题只有一个，男人和女人一定知道小芳做兼职的事，甚至说那个厂子什么情况他俩都知道。
    如果实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许风就算没帮错人。不管小芳会怎么想，至少许风觉得她应该回老家了。
    去了火车上的餐厅车厢，小芳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刚才吃饭时许风吃饱了，但是小芳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半天才扒拉一口米饭，而且吃菜也只夹离她最近的那个盘子里的菜。每次许风抬头看小芳，都能看到女人在盯着小芳。
    一路上，小芳不停的跟许风聊天，讲述了她的遭遇。也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她想不通为什么叔叔阿姨对她那样。更想不通，为什么到了最后他们还想骗她。
    许风没有安慰小芳，虽然她很善良，很单纯，相信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但是她也碰了一鼻子灰，也知道了人心险恶的道理。但是许风觉得小芳应该经历这些，而且是那种不用旁人陪伴的去经历风吹雨打。
    每个人都需要成长，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就想以前的许风，现在的小芳，以后的某某某。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跌倒了还可以再爬起来。就算爬不起来了，还可以爬着走。
    如果不是许风经历了那么多，兴许以他以前的性格，早就去教训小芳那远房亲戚了。不过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知道在广州那种一线城市，想要买套房子真不容易。更何况两口子还带着一个孩子，那生活就更不容易了。
    男人知道知恩图报，所以对小芳特别好。但是女人做的也没错，他们不是在农村，吃的喝的都是地里种的。他们在那边每天都要花钱，别说什么水电费物业管理费，就算是孩子的开销那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的小芳便睡着了。靠在许风怀里，堵着小嘴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许风没听清，或者是根本没听。窗外是火车摩擦铁轨发出的声音，经过一座城市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不一样的夜景。
    轻轻拍了拍小芳的头发，许风在心中无声叹息，他何尝不知道农村人在大城市里讨生活的不易呢。不过那又能怎样呢，谁不想让自家过得更好呢。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女吃好穿好呢，谁不想老了以后有个安身之所呢。
    可是这一切都需要钱，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所以许风没有过多的评论小芳亲戚的所作所为，其实他们做的已经够好了。没有落井下石，至少不至于让小芳受到更大的伤害。吃一堑长一智，这对小芳来说不是坏事。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小芳的情景，许风忍不住笑了笑，看向窗外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