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9，狗急跳墙

    兰恺在前，张涛和吕伟随后，架着许风回到阳城区分局。做事一向极有原则的兰恺也不得不选择妥协，不听孙海的话回家媳妇能跟他闹腾一宿。
    关进审讯室，一份不许看内容的文件摆在许风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只可惜吕伟不给许风看内容的机会，只是让许风在右下角签字。不签也可以，顶多就是再来一次三天三也得疲劳战术。
    吕伟这话许风实打实的相信，如果他真敢再跟他们较真，到时候说不准就又换别的招式了。许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不再奢望张涛和吕伟会放过自己了。
    聂小倩跟在警车后面，一起回到局里。不过兰恺这次没让聂小倩见到许风，只是让她好好冷静一下。案子由兰恺全权处理，聂小倩再多说一个字就给她放假。
    许风看了一眼空旷的审讯室，张涛和吕伟满意的待着文件离开。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要把许风送到别的地方去了，上次许风经历过，有经验。
    只是许风没有想到，一直等到中午，饿的肚子都咕咕乱叫了，也没人来把他带走。还是一名中年警官给许风送进来一碗桶面，还塞给许风两根火腿肠。
    兰恺办公室，聂小倩气呼呼坐在对面，看着低头整理文件的兰恺，没好气道：“兰队，你真的打算把他当成凶手？”
    兰恺头也不抬的说道：“小倩，你来局里时间短，缺乏办案经验，有空多跟老张他们学学。这案子那就别管了， 本来你也不是办案人员，懂了没？”
    聂小倩靠在椅子上，轻声叹息道：“也就是说，不管怎样你都会这么办了？
    兰恺点头，冲聂小倩摆手示意她离开。聂小倩也不客气，冷哼一声大步离开办公室。走之前连关门都特别用力，明显是带着很大的不满情绪。
    兰恺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整理文件。他不是不想为许风说话，更不是不想无视孙海的话。可是他今天爬到这个位置来之不易，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前程。
    放下手里的笔，兰恺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天空。曾经何时，他也是这座城市里的过客，每天起早贪黑上学打工。兴许勤工俭学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是一种维持学业的方式。但是对于兰恺来说，却让他尝尽了世间冷暖。
    从小没有爸爸，兰恺是母亲一手抚养长大的。普通的小村庄，普通的农村家庭。对于这么普通的一户人家来说，供养起一个大学生是多么来之不易的事。村子里有几亩薄田，那便是兰恺他们母子俩全部的生活来源。
    兰恺的母亲为了不让孩子受委屈，总会去帮镇上的农技站卸车。一百斤一袋的化肥，一卸就是几百袋。从天不亮卸到天黑，兰恺母亲回到家站都站不稳，第二天还要骑自行车去县城给儿子送生活费。
    高中三年，兰恺几乎没有受过一点儿委屈。因为妈妈心疼他，也因为他懂事。衣服缝缝补补，学习用品一用再用。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么兰恺便是从高中开始便真正明白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
    高考期间，兰恺母亲在学校门口守了真正一个礼拜。每天吃住在大街上，把省下来的钱用给给儿子改善伙食。兰恺母亲没有文化，没有上过一天学，除了几个数字其他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那年高考称为全县最有名的母亲。
    兰恺那一年的高考成绩，足以载入县志，成为一项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超越的记录。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大家都在为兰恺感到高兴的时候，这孩子正躲在学校门口的银行自动取款机的小屋子里，陪他母亲肯那有点儿硬的馒头。
    兰恺印象里从来没有父亲，更不知道父亲到底长什么样。他只知道母亲养活他很不容易，将来有出息了好好孝顺母亲。
    高考过后，县里镇里村里三级领导来到兰恺家中，帮兰恺解决了大学学费的问题，更是把兰恺母亲纳入特殊照顾的群体里面。也是在那一年的夏天，兰恺见到了自称是他爸爸的男人。
    西装革履，穿金戴银，这便是兰恺见到那个男人时的第一印象。他说他知道错了，他说他不该抛下他们母子。他说他想弥补，他说他要带着兰恺母子去大城市里享福。
    兰恺不去，也不曾跟那人多说一个字。只说让他离开，不要打搅他们的生活。兰恺母亲劝说兰恺，她没想过离开村庄，但是希望兰恺有个好的前程。只要兰恺过得好，她怎样都无所谓。
    为此兰恺第一次顶撞母亲，那一晚兰恺跪在母亲房门口，只求母亲不要赶他离开。一辈子不曾对儿子发火的女人，第一次说出了滚那个字眼。兰恺在门外跪了一夜，女人始终没有开门，一直到兰恺离开村子。
    只是女人没有想到，儿子竟然那么倔强。不仅没有跟男人去大城市，也没有去那所华夏最高学府，而是选择了一所公安大学。那所学校唯一的好处，兴许就是对兰恺免除了所谓费用，每个月还会给他一千块钱的生活补贴。
    兰恺知道母亲的倔强，更知道母亲这么多年在坚持什么。所以他不会跟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离开，但是也不能再惹母亲生气。两者之间取一个平衡点，那便是他要用自己的双手争取一个未来。
    不知不觉，兰恺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到尽头。烫伤了手指却浑然不觉，只是本能的丢掉烟屁股，重新点燃一支陷入沉思。他绝对不是个矫情的人，这些年也一直顺风顺水，但是每当遇到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以后，总会让兰恺想到母亲。
    大学四年，实习两年，兰恺选择的全是最为艰苦的专业和地方。在很多人都挤破头要去学刑侦专业的时候，兰恺却已经在停尸房独自一人剖析尸体了。那是一个很多人都不愿涉及的专业，却是作为一个刑警不得不接触到的专业。
    一年时间，兰恺包揽了学校所有的专业剖析课，从学生到助理辅导员，最后顶替辅导员，给新生讲解剖析原理。这些都没人怎么教他，全是靠他自己一次次实践所积累下来的经验。
    第一次接触尸体，兰恺足足吐了三天。吃什么都吐，见到什么都觉得很像那具尸体。辅导员劝他放弃，因为他不仅胆小而且晕血。吐倒是可以克服，但是晕血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克服的事，甚至很多人一辈子都克服不了晕血的毛病。
    但是兰恺比一般人要狠，为了克服晕血的毛病。他每天都会带一小袋血浆，走到哪儿都带着。每隔几分钟就拿出来看看，要么就涂抹到手上。最不济也要放在小碟子里仔细观察，虽然每次结果都不尽人意，但是他依然坚持着。
    兰恺每一次的进步，都会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母亲。因为他没有能力在青阳买房，所以母亲始终不肯过来跟他住在一起。虽然单位分的是两室一厅，但是这多半是因为对他的特殊照顾。这事他母亲知道以后只说了一句话，等你有了自己的房，妈就搬过去。
    兰恺从来没相过亲，身边却不乏各种条件不错的女孩对他暗送秋波。有在事业单位上班的，有在大公司当白领的，也有家境殷实自己开公司的。反正只要是能想到的类型，兰恺基本都遇到过。
    兰恺找媳妇只有三点要求，第一便是不能嫌弃他的妈妈，第二是要孝顺，第三是不准跟他妈妈顶嘴。
    很多人都能做到前两点，所以总会有人跟兰恺一起回老家看望他的妈妈。兰恺母亲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对待未来儿媳妇自然也是百依百顺。不过在家呆不了三天就出问题了，一连好几个都没能做到第三点要求。
    就在兰恺已经准备先忙事业再说成家的时候，遇到了现在的老婆，孙海的女儿。三点要求她全都做到了，而且也深得兰恺妈妈的喜欢。从那时开始，兰恺便把老婆和妈妈并列当做最珍惜的女人。
    结婚好几年了，孙海女儿从未跟兰恺妈妈红过脸，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发生。只可惜兰恺妈妈寿限已尽，在两年前便去世了。
    兰恺闭上眼，仿佛便能看见母亲去世前的样子。她再三叮嘱兰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辜负媳妇。
    第二支烟已经燃尽，兰恺却没有丢掉。这让他想起了母亲的叮嘱，少抽烟少熬夜，多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审讯室内，许风闭目养神，脑子里捉摸着整件事情的经过。如果孙海执意要让他坐牢，如果不能有新的证据证明清白。许风便会面临两个结果，以入室抢劫或者故意杀人结案，这两种罪名都够许风在里面待上最少十年。
    分局二楼办公区，聂小倩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脑子里却在飞快转动，琢磨能用什么方式帮助许风。她可是立志要成为超级英雄的人，路见不平不拔刀可不是她的性格。再者说就冲聂小倩的脾气，这事她也不能只看不说。
    从桌上拿起一张便签，飞快的在上面写上一串数字。托着腮帮认真想了一下，把便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她不想求助别人，想一个人解决这件事。但是这事难度很大，她还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审讯室，许风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脖子。看了一眼正上方的时钟，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等一下就该有人进来了，不是放许风离开，就是要将他送到别的地方。终究是件不太容易解决的事，许风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看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许风又在审讯室里待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