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7，爷孙二人

    邱艳跟许风他们谈到的第二家人，便是住在村子最后一排房子里的爷孙俩。其实许风来村子的第一天就见过那个孩子，比小桃小一岁，个头却要比小桃高上半头。据说小桃很喜欢那孩子，只是那孩子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话。
    孩子的真实名字已经无从查找了，村子里的人都叫他二蛋。这名字还是他爷爷给起的，那是一个来村子里一二十年的拾荒老人。
    老人姓张，村子里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爷孙俩。他们也不怎么跟村子里的人打交道，只是村子里有不少关于老张和二蛋的传闻。
    据说当初二蛋被丢弃在家里，他的父母双双去了城里。等到村民发现二蛋的时候，二蛋已经奄奄一息了。在面对送不送去医院的问题上，村子里很多人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一直到了最后关头，便是那位拾荒老人抱着二蛋去了医院。
    老人在急诊室门口待了整整一个晚上，然后又在重症监护室守了二蛋整整三天。虽然二蛋脱离的危险期，但是他仍然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二蛋家在村子里有不少亲戚，只不过二蛋父母悄然消失之后，每一个认识二蛋的人都像见了鬼似得，见到二蛋就躲得远远的。那时的二蛋并不记事，刚满五岁的他只知道身边有个老头。每天一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那个老头。
    老张这辈子没有结过婚，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孩子。二蛋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后面所发生的事他也没有料到。送去医院花光了他所有积蓄，为了给二蛋补充营养老张拉长了拾荒时间。
    俗话说得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张以前便是这样生活的。每天上午天暖和了再出去拾荒，然后中午找了阳光很足的地方晒晒太阳，吃点儿别人剩下的剩菜剩饭，晚上找个不漏风的地方睡觉。
    对老张而言这便是神仙般的生活，他也从不羡慕别人吃好的穿好的。对于老张而言，知足常乐的心态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自从有了二蛋以后，老张的拾荒时间一天比一天更长了不说，而且还引来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尤其是二蛋家的那帮亲戚，全是因为看上了二蛋家的那处房子。确切的说是那套房子下面的那块地。
    二蛋家虽然在村子最后一排，但是从他们家出来就是大路。也是村子直通城里的唯一一条柏油路。以前很少有人进城，所以都会觉得那地方太偏了。随着有不少货车客车从他们村子经过，这才有人看到了二蛋家所处的地理位置。
    有人曾经出六万要买二蛋家的那套房子，全部加在一起也就五间平方。要不是老张见多识广，兴许早就让人把二蛋家的房子给买了去。老张再怎么说也是走南闯北的行家，在二蛋出院之后便去办理了一套领养手续。
    当初不是老张打上了房子的主意，而是在医院时主治医生这么跟老张建议的。如果老张不是二蛋的合法监护人，做手术老张连替二蛋做决定签字的权利都没有。
    许风跟林娜走进二蛋家，院子里空落落的，只能听到一些细微声响从屋子里传出。许风第一个走进屋子，闻到一股子炒菜烧糊的味道。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站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拿着炒菜铲子吃力的翻动着锅里的菜。
    看到有人出现在门口，男孩赶忙放下手里的铲子，一脸戒备的看着许风和林娜。果然跟邱艳说的没错，二蛋这孩子的确透着股灵气。别看还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做起事来却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许风把手里的两袋子东西递给二蛋，笑着说道：“我跟这位姐姐都是你们邱老师的朋友，是你们邱老师让我们来看你的。”
    跟小桃一样，二蛋一听到邱老师便放松下来。本能的后退两步，仍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许风。林娜笑着向前迈出一步，二蛋却突然从身后拉出一根烧火棍。上面还冒着黑烟，手持火棍对着正要向他靠近的林娜。
    许风看到眼前一幕强忍住不笑，只是他仍然没能忍住。林娜狠狠白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许风，悠悠然说道：“我们不是坏人，蛋蛋你快点儿把东西放下。”
    二蛋就像是听不懂林娜的话，仍然手持火棍跟林娜对持。这下许风倒是对二蛋的好感倍增，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家的孩子也更早成熟。尤其是想二蛋这样的孩子，无父无母的便会更早学会保护自己。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二蛋死死抓着手里的烧火棍。就算锅里的菜已经被烧得黑乎乎的，他也不去管。生怕自己一旦丢下烧火棍，许风或者林娜就会对他造成威胁。似乎他手里的那根烧火棍，便是他最好的武器。
    许风没来由的叹息一声，后退两步坐在门口台阶上。他是真对这孩子心服口服了，如果不是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兴许许风对他的好感还会更多几分。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二蛋，快把东西放下。”
    许风和林娜同时回头，一直拿着烧火棍的二蛋猛然丢下手里的烧火棍，一溜烟跑出屋子。
    背着一个大口袋的老人站在门口，歉意的朝许风和林娜抱以微笑。然后揉了揉跑到他面前的二蛋脑袋，柔声道：“你这孩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是所有人都跟那些人似得。这个世上还是好人比坏人多。”
    二蛋狠狠点了点头，跟在爷爷老张身后走进屋子。许风笑着跟老张打过招呼，然后把放在地上的两个袋子递给老张。那是他给二蛋和老人买的一些衣物，也知道老张和二蛋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帮助。
    但是事到如今，随着二蛋一天天的长大，老张也感到了力不从心。就像当初送二蛋去村子里的学校上学，那段时间老张每天都要陪着二蛋一起上学放学。
    不是二蛋有多矫情，而是很多时候这孩子太过敏感。别人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就会把那句话联想到自己身上。再加上这几年一直很少跟同龄人打交道，老张也怕二蛋丧失了说话能力。
    说来也特别奇怪，老张刚认识二蛋的时候，二蛋每天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虽然他那时会说的话不多，但是好歹那时的他特别正常。等到二蛋又长了两岁以后，他每天跟老张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到了现在，就算老张一整天都呆在二蛋身边，这孩子也不会跟他说几句话了。有时候一天说一句，有时候两三天也不说一句。
    为此老张还特地带二蛋去了趟医院，做过检查后医生给出一个这样的结论。该子丧失部分语言功能，最主要的原因由自闭产生。如果能让他多跟同龄人接触，这种症状便会有所缓解，具体情况要经过一段时间实践才能得出结论。
    老张从袋子里掏出林娜掏钱让许风做了人情的衣服，在二蛋身上比划了两下，然后二蛋便拿着新衣服一溜烟跑了出去。看到许风和林娜一脸疑惑的表情，老张笑着解释道：“这孩子还害羞呢，回屋换衣服去了。”
    趁着二蛋不在，许风跟老张聊起了他们现在所遇到的问题。随着二蛋一天天的长大，再加上老张的一天天变老，他们似乎都需要有一份稳定的生活。一方面是为了二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老张。
    许风生怕老张误会，所以将这些的时候说的非常委婉。断断续续讲了七八分钟，总算是把想说的全都说完了。
    听完许风的话老张陷入了沉思，许风说的他都懂，前几天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他已经盘算好了，再过几天就按照自己的盘算去试一试。
    老张叹息一声说道：“唉，我也知道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二蛋不能一直跟着我，我又不能照顾他一辈子。他是需要一个新的生活环境，至少有个完整的家，有个良好的生活条件。”
    老张的话句句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他不希望二蛋跟他一起过这样一模一样的生活。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只有出去拾荒。运气好了能够吃顿饱饭，运气不好了就要挨几天饿。这样的日子老张过了很多年，习以为常的他不想二蛋跟他一样没出息。
    做父母的不管自己混的怎么样，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比自己混得好。就算不能飞黄腾达锦衣玉食，至少也要一辈子衣食无忧。只不过很多时候事与愿违，有些做子女的到最后还不如自己的父母。
    在林娜的一再要求下，老张终于接过了那个信封。里面是林娜的一点心意，起先老张说什么都不肯收下。这些年有不少人说要帮他，都被老张给拒绝了。他这个人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是就像老张一直教育二蛋的那样，人有两双手必要靠自己。不管是捡破烂还是翻垃圾桶，只要是靠自己双手获得的东西就不丢人。他老张没上过一天学，甚至都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样的。
    但是老张也是个懂得大道理的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什么能够比适者生存的道理更大的呢。只是说到最后，老张也开门见山的告诉许风。如果二蛋真能去一户好人家，他心甘情愿送二蛋离开。
    有一种爱叫做拥有，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许风记不清是在哪儿看到的这句话了，只是感觉这句话特别适合此时的老张。如果二蛋真的能接受去新的环境生活，这对老张和二蛋而言都是好事。
    老张马上就快八十岁了，二蛋的人生以后全是上坡路，而老张的人生以后全是下坡路。为了不影响二蛋以后的生活，老张决然做出一个决定。同意了许风和林娜的建议，给二蛋找一户好人家然后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