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6，刑讯逼供

    没过多久，一辆桑塔纳警车来到了鱼塘外面。两个民警走进鱼塘，看了一眼木峰和木微，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了许风身上。不是他们都冲着许风，而是此时许风这身打扮看上去太惹眼了。木微和木瓜的狼狈不堪，再加上木峰的落魄样，更加衬托了许风的特别。
    李涛和王春都是镇上派出所的资深民警了，对于街坊邻里之间的琐事，他们大多也都是选择调解。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谁还没有个磕磕碰碰呢。但是今天他们俩抱得可不是这个心态，来之前所长有交代。
    所长让他们俩去一趟陈青家的鱼塘，说是那里有人闹事，让他们俩去把闹事的人带回所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涛和王春皆是一愣。陈青可算是他们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向来只有他找别人麻烦的时候，谁听说过有人敢找陈青家麻烦的。
    但是他们俩还是要听所长的话，改变了以往穿便服的习惯，换上制服带上手铐。但是当他们看到木峰一家人的时候，李涛和王春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这摆明了是陈青要整他们，把人家一家人搞得如此狼狈，而且还是在人家女儿大喜之日。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遇到这种事也难免有三分火气。
    他们俩的确不想为难木峰一家，李涛为此还专门给所长打了个电话。把现场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意思就是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就地调解一下。都是街坊不用弄那么僵吧，而且今天还是木峰女儿大喜的日子。
    所长劈头盖脸就把李涛骂了一顿，他的意思更加明确，要么李涛和王春把人带回来，要么他不用干了，所长再派其他人过来办这事。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李涛和王春把木峰一家带回了派出所。随后陈青也去了派出所，只不过他录完口供以后就离开了。而木峰一家人被分开关了起来，然后由三个人同时询问他们三个。木瓜已经被他们排出在外，就算想问也问不出什么。
    木微的衣服还是湿的，好在审讯她的是个女民警。帮木微找来了干毛巾，还帮木微拿来一个吹风机。在审讯室里，木微在好心女民警的帮助下吹干了衣服。她们这屋一直风平浪静，女民警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木微一句关于鱼塘的问题。
    如果按照正常逻辑而言，女人其实最了解女人。领导说木峰一家去偷陈青家的鱼，这句话在见到木微以后女民警就不相信了。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在自己大喜之日做那样的事儿，这点她深信不疑。
    李涛审的木峰，王春审的许风，这俩人也都心有怨言。但是领导点名让他们俩去审，李涛和王春也只有服从的份。而当他们看清楚案情记录内容以后，在不同屋子里的两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根据陈青的说法，他把木瓜和木微定性为抢劫，入室抢劫。木瓜偷鱼被发现，木微又带着木瓜强行闯入鱼塘。对陈雷大打出手，然后又跳进鱼塘偷鱼。这看上去漏洞百出的陈述，下面竟然签着所长的名字。
    也就是说，所长也同意这个说法。他要把这件事定性为入室抢劫，只等木峰和许风的口供，到时候就可以按照程序进行下一项了。
    王春让许风签字，又不想让许风看案情的内容。李涛也是如此，在隔壁屋做起了木峰的思想工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好配合争取宽大处理。李涛说的很多话比王春在理，但是做法却和王春一样。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这件事即使他们不做，照样会有下一个人来做。既然他们改变不了什么，也想自己来做尽量让木峰和许风少吃点儿苦。
    木峰是主犯，木微和木瓜是从犯，许风也是从犯。这事基本就这么定性了，唯一欠缺的就是木峰和许风的签字和手印。只要他们俩在案情记录上签字按上手印，一切便都可以尘埃落定了。
    木峰没上过学，但是这些年为了供女儿读书，他没少在现场打零工。也接触过不少法律方面的知识，尤其是他那次给一个当律师的家里装修房子。那个律师教了他们几个民工不少法律常识，那些东西木峰一直记在心里。
    不管派出所的人怎么说，只要他木峰不签字摁手印，这件事就有回旋的余地。就算真到了下一项，把他们送进了看守所或者提请逮捕了，到时候他们也有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些都是那个律师教他的，以前总觉得没啥用，没想换到这次还真派上用场了。
    不管李涛怎么说，木峰就是不肯在上面签字。纵然是李涛连哄带吓，最后也没能让木峰签字，后来还被所长骂了一顿。说他是猪脑子，就不能动动脑子想别的招。
    王春也好不到哪儿去，许风跟木峰的做法一样。不管王春说什么，也不管他给出什么样的承诺。许风就是不签字，他甚至连王春的话都很少搭腔。从中午到晚上，两个人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了。
    既然第一招不管用，李涛和王春听了所长的话，开始用上了第二招。他们俩也不去审讯室了，该干嘛干嘛去了。让人按时给许风和木峰送饭，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俩，木瓜和木微也享受着同样的待遇，只不过姐弟俩相对而言比较自由。
    姐弟俩白天待在审讯室，晚上睡在值班室里，虽然值班室的条件不太好，但是对于折腾了一天的他们而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但是木峰和许风没有这个待遇，不仅没有这个待遇，而且他们俩还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难熬的三天三夜。
    好吃好喝好招待不假，但是他们不允许他们俩上厕所。一说要去厕所，就会有人跟他俩说，憋着，忍着。白天还好说，晚上他们俩就真有点儿受不了了。不仅不让上厕所，而且还不让管睡觉。
    审讯室里有四个小喇叭，从外面几乎听不到声音，但是里面的人早已经受不了了。他们放出的声音又尖又脆，传到耳朵里震得耳膜嗡嗡直响。如果不是木峰和许风的承受能力强，他俩估计来第一天都够呛能熬过去。
    入室抢劫，入室盗窃，其实这两个罪名只差一个字，却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区别。如果不是这样，许风和木峰也不会死活不肯签字。如果案情记录上入室盗窃，兴许两个人再挺不住的时候一咬牙就签字了。
    但是换做入室抢劫，这罪名说什么他俩也不能忍。许风不能认，木峰更不能认。但是这两天对于他们俩而言真是生不如死，也真心佩服李涛和王春，竟然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等到第二天晚上，木峰已经躺在地上开始抽搐了。
    到了第三天，一向对木微和蔼可亲的女民警也变了脸。对木微实施了突击审讯，寻味内容跟其他两个人一样。他们只需要拿到三人中任何一个签字的案情记录，就可以很轻松的让另外两个人签字。
    对于这种常见的心理战术，木峰和许风谁也没有上当，在中戏上了几个月的木微就更不放在眼里了。开什么玩笑，也不看看木微在学校学的什么。一个堂堂中戏表演系的学生，怎么能够让人轻易就吓唬住呢。
    第三天上午，木峰已经感到了力不从心。这也是他们在派出所里被羁押的最后几个小时，他们已经在派出所待了四十多个小时了，满四十八小时就该走人了。就在这时，木峰竟然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从头到位，陈青鱼塘的事儿都是他干的。而且现场有那么多证人，那个人说什么也是跑不掉的。他建议李涛马上对那个人突击审讯，一定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与此同时，许风和木微也对审讯他们的民警说了同样的话。他们三个异口同声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而且还异口同声的说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策划的。只要他们能让那个人签字认罪，他们三个也都认了。
    李涛暴跳如雷，最后也对木峰竖起了大拇指。王春也好不到哪儿去，所长已经许诺他了，只要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事成之后少不了他的好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一直苟延残喘的木峰恢复了精气神，一直脸色苍白的许风也恢复了常态，木微则还是以前的样子。对谁都温文尔雅，说什么话都细声细气。她知道女民警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她才没有对女民警使用手段。
    人们常说，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越是看上去老实的男人才越可怕。这句话其实说的很有道理，至少在木微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木微是个不低于九十五分的女人，就算在美女如云的中戏也不常见。
    但是她一直保持不忘初心，从来不会被社会的大染缸染成五颜六色。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就挺好。
    所长办公室，一个穿制服的中年人脸色阴沉。李涛和王春并肩而站，如果按照之前的预期，此时应该是结案的时候。木峰一家人签字摁手印，然后他们把这几个人送进看守所。等到批捕起诉，后面的事儿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但是他们三个人的突然串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准确的说，是他们三个人突然间变得话锋一致。毕竟他们三个一直关在三个单独的房间，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串供。但是他们现在做出的举动，分明就是事先商量好的。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木瓜是主谋，一个傻子，主谋？亏他们也想得出来，这事要是按照这样进行下去，到时候所长都没那个本事收场了。
    不管木瓜做了什么，他几乎都不用承担形式责任。如果身为主谋的他都不用承担刑事责任，那么木峰他们三个从犯又何罪之有呢。一想到这里，所长的脑袋就嗡嗡直响。他要跟陈青打通电话，把这事跟他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