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7，滴水之恩

    几年前，许风来到明珠，因为社会经验不足到处碰壁。找了很多份工作，要么是老板看他小只让干活却不给钱，要么就是把工资压得很低。当时一心想留在明珠的许风，最后留在了一家小饭馆打工。
    明珠是个国际大都市，每天都有很多外国友人来明珠游玩。虽说许风所在的饭馆不大，但是每天也会有不少外国友人来饭馆用餐。
    饭馆一共有十几个服务员，他们大部分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跟外国人打交道他们有那个实力，说起英语一个比一个流利。许风就只能跟他们比划，比划行不通就只能找别帮忙。
    尤其是遇到一些不太友善的外国友人，明知道许风不懂英语却故意为难许风。最后被老板看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许风骂的跟个孙子似得。
    那年冬天，许风永远忘不了那年的冬天。
    帮后厨刷碗的许风刚干完活，就被老板催促去前面帮忙。一桌来自明珠当地的客人，因为点餐时许风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到最后把许风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还不算完，最后他们又把老板叫了过去。
    当着满屋子客人的面，饭店老板给那桌免了单。然后直接把许风给开除了，干了两个月一分钱工资没有，饭馆老板直接把许风的被子丢到了大街上。
    当时的许风，在老板通知他滚出去的时候，还在后厨兢兢业业的洗碗洗碟子。他帮过饭馆里不少人干活，那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受到过他的帮助。但是到了节骨眼上，连个敢替许风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
    那一夜，大雪纷飞，许风独自一人坐在人行天桥上。浑身颤抖的躲在角落里，身无分文又饿着肚子。
    夜里，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头出现在许风面前。他给了许风一件破军大衣，塞给许风一沓零钱和两个冒着热气儿的包子。
    许风不知道老人叫什么，更不知道老人怎么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他。那一夜许风靠着军大衣度过，然后接连几天，老人都会给许风送来明珠当地的报纸。把一些招工的广告标注出来，许风便去一家一家的应聘。
    对于一个没有学历和社会经验的人而言，明珠这个国际大都市的确待不下去了。但是老人不肯让许风放弃，一直在帮助许风留在明珠。
    后来许风才知道，老人靠卖花为生，在明珠铁塔下摆了个摊。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的摆摊，只是吧所有鲜花都放在山上，站在明珠铁塔的入口处。生意好时一天能卖出去百八十块，生意不好时好几天都卖不出几朵。
    许风跟老人相处了小半个月，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跟老人一起在天桥底下过夜。晚上许风盖着军大衣，老人盖着两条很薄的被子。好几次许风醒来时看到浑身发抖的老人，然后就会把军大衣盖在老人身上。
    只不过，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军大衣依然盖在许风身上。
    每天在明珠铁塔下等着，许风足足在那里等了三天。在第三天下午，终于等到了那个曾经帮助过他的王老头。
    还是跟以前一样，浑身上下插满了鲜花。两只胳膊上贴在一行小字，明码标价各种花和各种价格。
    许风走上前跟王老头打招呼，不成想却换来了王老头的白眼。王老头根本不搭理许风，而是径直朝明珠铁塔入口处走去。
    “大爷，您还记得我吗？”许风追上王老头，问道。
    王老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许风，上下打量着许风，随后摇了摇头“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许风虽然没有故意讲究派头。但是一身量身定做的衣服做不得假，更何况王老头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单凭许风身上这身衣服，他就可以断定许风是个有钱人。
    他王老头什么时候认识有钱人了？这事儿他还真记不起来了，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认识过有钱人。他虽然穷，但是在明珠混了这么多年，每天见到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就凭这点，他就把许风排出在了认识的人里。
    不管许风怎么解释，王老头就是不肯承认他认识许风。但是讲起当年的往事，王老头还记得那个跟他一起相处过小半个月的小子。那小子也是个倔脾气，当初王老头给他路费让他离开，可这小子说什么都不肯走。
    刚开始是因为那小子要留在明珠，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后来是王老头被车撞了，那小子一直在王老头身边照顾他。白天找了份兼职，晚上回来给王老头熬药。也就幸亏他们住的地方很偏，很长时间都见不着一个人。
    那段时间是王老头最美好的回忆，每天有人给他做饭。不用担心卖花的事儿，许小子一定会帮他把花儿都给卖完。那段时间的生意出奇的好，而且每天都是供不应求。每天许风都会给王老头几张红票，跟他说那些是卖花的钱。
    人老成精，这句话虽然有些贬义，但是用在王老头身上便是褒义词。他在明珠铁塔卖花多年，什么时候能够一年卖出去好几百块钱呢。而且接连好几天都是那么多，差不多持续了一个礼拜呢。
    许风蹲在一旁，看着王老头跟前来买花的人讨价还价。有一些显然是王老头的常客，一边选花一边跟王老头聊天。
    “王大爷，你们家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啊，当初他可是承诺要教我泡妞呢。”
    “王大爷，您侄子什么时候回来呀，当初他可是答应给我算一算姻缘呢。”
    第一句自然是一个男的说的，第二句则是一个女孩。他们都是当初许风卖花时拉来的客户，到最后只要有需要用花的地方，他们都会习惯性的来王老头这边采购。毕竟王老头的花儿跟别人的不同，他卖的花都是他自己去花棚里摘得。
    一直到晚上十点，许风跟着王老头回到天桥底下。看到了那件格外熟悉的军大衣，很自然的钻进了军大衣里。王老头躺在一边，瞥了许风一眼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其实他并没有忘了许风，只是不想连累这孩子而已。
    当初他帮许风，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对于王老头来说，他本就不需要存钱。能活一天是一天，到了该走的时候走就是了。人生那有那么多唏嘘感慨呢，活着高兴死了省心就行。
    他最怕有人跟他矫情，尤其是那些曾经被他帮过的人。这些年有不少人找到他，说要给他买房什么的。王老头全都给拒绝了，只希望他们可以过得越来越好。
    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是你给他钱给他东西就是他所希望的。投其所好才能事半功倍，这一点一般人比不上许风。
    躺在漆黑的天桥底下，许风对王老头说道：“我给您选了一家养老院，明天带您去看看吧？”
    王老头没有吭声，只是过了一会儿，传来了王老头的呼噜声。许风微微一笑，把军大衣盖在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早晨醒来，许风已经给王老头买好了早餐。一碗小米稀饭两个包子一个鸡蛋，许风依然记得多年前王老头的早餐习惯。王老头吃早餐时背对着许风，似乎是怕许风看到他眼角的泪水。
    老人孤独一生，却曾经资助过不下百位学子。他们如今都以成为栋梁之才，每个月都会有人来看他，给钱给东西，只要王老头肯开口，他们什么都可以满足他。
    但是越是这样，王老头就越不会要他们的东西。一来是因为他根本不图回报，二来是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们了。
    唯独许风，根本不介意满是尘土的军大衣，根本不在意别人看他的异样目光。该怎么着还这么着，跟几年前一模一样。这才是王老头熟悉的许风，也才能真正得到王老头的认可。
    许风给他选了一家养老院，在明珠排名前三。不管是环境还是各方面条件，就算在全国也能排的上前十。为了让王老头可以安心在那里住下，许风已经帮他交了十年的费用。后续的钱公司会帮王老头缴纳，不需要他操心。
    带着王老头在养老院里转了一圈，王老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住进来了。离开养老院回到天桥底下，许风帮着王老头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家当，顶多也就是一件军大衣两条被子。
    养老院有人家的被褥，所以王老头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但是他可不会把东西丢掉，而是找到住在另一个天桥底下的老头，把被子和军大衣送给人家了。
    本是天涯沦落人，王老头一直就这个性格。看不惯那些比自己过得不好的人，总想着要帮别人一把。虽然他没有算过，但是有不少人帮王老头算过一笔账。他在明珠铁塔下卖了三十多年的花儿，把卖花儿的钱全都捐了出去。
    粗略统计一下，王老头这些年捐出去的钱不下百万。如果这些钱没有捐出去的话，足以让王老头在郊区买一套挺好的房子了。但是他一直住在天桥底下，用那一百多万资助了百位学子。让他们可以完成上学梦，可以有机会走出农村，走出大山。
    除了一件军大衣和两条被子，王老头最珍贵的便是那个铁盒子。那里面装着那些孩子们给他寄来的信，王老头一直不会用手机，所以那些被他资助的孩子只能给他写信。就算是他们现在都有出息了，跟王老头联系照样写信。
    都说好人一生平安，如果不是当初王老头对许风那么好，也绝对换不来今天许风的报恩。虽然他可能不缺一个给他出钱的人，但是真正能猜透他心思的人，王老头缺的很。
    能够让王老头在养老院里颐养天年，也算是许风报了当年的那份恩情。虽说不能跟当年那份恩情相比，至少许风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