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林念茵说：“首都大学，学的是机械工程。”
    韩师长当即眉头一跳，“机械工程，那可是个厉害的，你现在随军了，工作怎么办？”
    林念茵就解释了一番之前读研以及父亲生病的事情，她不好意思道：“我其实都没有正经参加过工作，后来就留在家里面小学当老师。”
    韩师长就说：“可惜了，不过我看你现在可以考虑工作的事情，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学了知识，要是不用就太浪费了。”
    林念茵笑笑，“正在考虑呢。”
    杨婶儿就拐了一下说：“你忘了我昨天和你说的方婉莹还说让小林去学校当老师的事儿了。”
    韩师长皱皱眉，“她这个学历，当老师有些浪费了。”
    “啥浪费不浪费的。”杨婶儿不乐意听，而是说：“当老师咋就浪费了，他们孩子还小，部队这边也没什么合适的工作，难不成你还想要小林到外面找工作啊？”
    杨婶儿瞪了韩师长一眼，又说：“现在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也不是随便能找到的，我看当老师就挺好的，小林有文化，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也能听话。”
    她还把韩红星往林念茵面前推了一下，又道：“小林啊，以后你当了老师，可要好好收拾收拾我们家这个不听话的小子。”
    韩红星被推的差点呛到，忍不住皱眉道：“妈你干啥，差点呛死我了。”
    杨婶儿瞪眼，“呛死你算了，让你天天不好好读书。”
    韩红星顿时皱眉，“读书读书读书，你自己都不读书干啥天天要我读书，读书有啥好的！”
    “你还敢说……”杨婶儿见韩红星怼她，顿时脸上挂不住，气急抬手就要打他。
    卫明川连忙把杨婶儿拦下，林念茵也劝道：“杨婶儿，红星年纪还小呢，等他再大一点就知道了，你消消气，红星也别和你妈犟，赶紧吃饭，吃了饭不是还要去学校吗，别一会儿迟了。”
    韩红星撇撇嘴，低着头扒饭。
    杨婶儿也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
    后半场有些沉默，一直到韩红星离开，杨婶儿才又叹气说：“你们说说这孩子，都十来岁了还不懂事儿，我让他读书那是为了他好，可他倒好，半点不领情，还嫌弃我没读过书，我那是不想读吗，那年月兵荒马乱的，能活下来都是命大，我那是没机会，哎……”
    其他人也只能跟着继续劝了会儿，一直到吃好了饭，杨婶儿也没咽下去几口，显然还是为刚才的事儿糟心。
    林念茵跟着劝了几句，杨婶儿才慢慢高兴起来。
    她跟着也主动转移了话题说：“算了，你提那个混小子了，我都已经习惯了，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林念茵道。
    杨婶儿拍着大腿说：“嗐，其实你刚过来随军的那段时间我就想和你说了，不过我那时候不是不太了解你吗，我也知道我这个人嘴快，但我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还是能分清楚的，就一直没和你提，现在我知道你是大学生，马上就有工作了，我也就不担心了……”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串，还没到正点儿上。
    林念茵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打断她。
    杨婶儿接下来又絮叨了一会儿才说到正题上。
    她勾头往外面忙活的几个大男人看了一眼，挪着板凳儿到林念茵的身边，贴着她的耳边说：“你们家的小卫是大学生，本身又有能力，这不管谁见了都要夸一句是个有前途的，你也知道，这年月当兵的吃香，像小卫这样有本事又有文化还长得好的就更吃香了，别看他已经结婚了，但这部队里还是有不少人一直盯着的，以前你还没来随军那会儿，外面就有不少人传说你们是包办婚姻不幸福，说小卫这样的能配更好的，还说你一个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和小卫没那个什么什么的……共同语言，我呸，当谁不知道呢，这些都是文工团里的那几个眉高眼低的搞出来的。”
    林念茵挑了一下眉。
    说实话，她上辈子还真没有经历过这回事儿。
    上辈子，女儿早产，这会儿身体弱的很，她一颗心都在女儿身上，卫明川也从来不会用外面的事情烦她，要是真有这回事儿，怕也不会告诉她。
    林念茵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杨婶儿，你的意思是文工团有人看上了我们家明川。”
    “那可不呢！”杨婶儿撇嘴，“你别看那些个女孩子说是什么演员，读过书，平时还酸几句什么酸了吧唧的诗，长的也人五人六的，但有些人的人品可真不怎么样，眼睛成天盯着部队里面的男人，但凡稍微好一点的，都被她们缠过，就说什么包办婚姻，说那是封建糟粕，要坚决反对，要反抗，还说什么狗屁的要大胆勇敢追求幸福，我呸，还不是看人家有本事，不要脸上去掺和一脚，也不想想她一句包办婚姻就让人家离婚，到时候人家老婆孩子咋办，这不是逼人活不下去吗？”
    杨婶儿翻着白眼，“要我说那有些人心可毒着呢，就拿着那些狗屁的大道理来祸害别人，还说什么讲文化，我看她们一肚子书都读狗身上去了。”
    林念茵思索了一番才说：“杨婶儿，您这么生气，难不成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
    “可不咋地。”杨婶儿嘴一撇，又勾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又往林念茵身上凑了凑，小声说：“就是咱们这两排中间就有一户。”
    林念茵回想了一下，也没注意到哪户有这种情况的。
    “您说的是哪一家？”她问道。
    杨婶儿朝着边上努努嘴说：“不远呢，就你们家隔壁那家。”
    林念茵家两边隔壁都没有住户，中间都隔了一家才住人。
    但杨婶儿努嘴的那个方向只有一家。
    “您说的是刘团长家里啊？”林念茵皱眉，“可是刘团长的妻子看着年纪很大，也不像是文工团出身的啊，她……”
    杨婶儿手一挥，“我还没说完呢，这事儿要是说起来都好几年前了，大概有个七八年了吧，那会儿小卫好像都不在这儿当兵呢，他估计都不清楚，当年啊，那个刘团长要死要活非要和文工团的那个小狐狸精在一起，要和她老婆离婚，后来她老婆受不了打击，就跳了你们屋后面的水塘了，救上来后人都快没气了，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才算好全乎，后来还是部队给了处分，那个文工团的直接开除了，刘团长还直接降职，到现在都没升上去。”
    林念茵明白过来了，隔壁刘团长的妻子还是原配。
    林念茵倏然想起来她有几次碰见隔壁的宋婶子的时候，人家总是对她避之不及，而且还一直拿那种防备又审视的眼神儿看她。
    林念茵说：“所以前几回我碰见宋婶子，她一直对我爱答不理，不会就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吧。”
    “可不呢，她现在但凡看见长得好看的，都这样，你不用管她。”杨婶儿说：“而且她现在也不咋爱出门，也不爱和其他人说话，我有时候一年也见不到她几回，以前还想找她说说话的，现在都算了。”
    杨婶儿摆手说：“她这是被吓怕了，但凡是个女的，她都那样。”
    林念茵抿了抿嘴，“那她后来也没有和那个刘团长闹过？”
    “没呢。”杨婶儿摇头，“说来都是这些小狐狸精闹的，要是没他们成天打扮的妖里妖气地勾引男人，哪有这么多的事儿，好好一个家都给毁了。”
    林念茵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这种事情，那个文工团的有错，刘团长也有错误，不能单方面责怪哪一方。”
    “谁说不是呢，老话还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呢，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最倒霉的就是小宋了。”
    杨婶儿叹了会儿气，才猛地说道：“看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其实都还没扯到整点上，我就是想和你说的啊，就他们家的这件事儿出了以后，那边老实了好一段时间，后来这不是人来来往往的，有的离开了，有的调走了，又过了好些年，当初的事儿没多少人记得了，又开始有人作妖了。”
    “跟我们家明川有关？”林念茵虽然在问，但语气是肯定的。
    杨婶儿说：“我就算现在不和你说，估计你过段时间文工团演出回来了你也会知道，就那个廖婷婷，整天仗着自己长得最好看，一直开口闭口都是你们家小卫，好几次都还敢跑到营地去找人，我和你说啊，你以后见了可千万别给她好脸色，她心眼坏着呢。”
    “还有啊，”杨婶儿张嘴想了一会儿，才又压低声音说：“你也要盯紧小卫，老话还说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呢，什么家花没有野花香，我这话吧虽然有些不应该说，但我这算时间冷眼瞧着你和小卫感情好，而且说实话要不是知道你有文化，不像我是农村大老粗，我也不敢开这个口，不然你还以为我挑拨你们夫妻关系呢。”
    “不会。”林念茵笑着摇摇头，接着才说：“不过我相信我们家明川，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啥见啥的人？”杨婶儿忙问。
    林念茵忙解释道：“就是看见外面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的人。”
    杨婶儿就说：“反正不管咋样，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总归这种事情最后倒霉的还是女人。”
    林念茵点头，“我会的。”
    杨婶儿说：“那就没啥了，我也就不多嘴了，我先回家看一看，顺便喂一下鸡。”
    林念茵送杨婶儿出门，回屋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挥舞这双手斗志昂扬的，浑身都是汗，又连忙进厨房添柴熬了一锅绿豆汤出来。
    她喊卫明川过来说：“我煮了一锅绿豆汤，不过现在还有些烫，等下可以让他们喝点。”
    卫明川点头，“我去打点井水上来。”
    林念茵说：“也可以，不过我看你们动作挺快啊，是不是今天就能全部粉刷完？”
    卫明川点头，“不到天黑就能完工。”
    “那我等下就准备晚饭吧。”林念茵说。
    卫明川说好，然后抬手蹭了林念茵一下，“辛苦了。”
    林念茵就笑。
    晌午的骨头汤还有的剩下但是不多了，她准备把剩下的一点肉切成丝用调料以及鸡蛋和淀粉勾芡，然后汆一下，再炒几个青菜，剩下的看来还要再去买肉才行。
    林念茵要忙，就先去看了看孩子。
    孩子还在睡，但林念茵不放心，干脆把她逗醒了，抱着她出门。
    杨婶儿家的大门开着，看见林念茵抱着孩子出门就问了一句，知道林念茵要去买东西，忙说：“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人还带着孩子不方便。”
    林念茵这段时间已经接受了杨婶儿无数次帮助了，虱子多了不怕痒，都没拒绝了。
    两人在供销社还有食品厂逛了一圈，林念茵又买了两条鱼，看见有卖干海货的，也跟着买了一些。
    杨婶儿一样过来帮忙。
    见林念茵拿着那些腥巴巴的海货，忍不住皱眉道：“你晚上给那群小伙子吃这些啊？”
    林念茵说：“这些味道都很不错，也很有营养。”
    杨婶儿不信，拼命摇头。
    林念茵也没解释什么，把该泡发的都泡上，然后开始处理其他的。
    两条鱼都洗干净，鱼鳞留下来也一样清洗干净，一会儿还可以做一道鱼鳞冻。
    林念茵忙的热火朝天的，杨婶儿一边看着一边啧嘴说：“都是做饭，咋我和你的差别这么大呢，小林啊，你看我和你学做饭咋样？”
    林念茵笑着说：“当然可以了，不过其实做饭最主要的还是要舍得放东西。”想起来中午的时候韩红星说的话，林念茵补充了一句。
    杨婶儿就说：“可不呢，我看你就挺舍得的，我看着就心疼。”
    林念茵就说：“我和明川两个大人，孩子还小，压力不大。”
    杨婶儿又开始说起来关于养孩子的事情，说女儿要准备嫁妆，儿子以后要结婚，可见愁的不行。
    林念茵想着几年后立马大变的世界，忍不住说：“红星还小呢，等他长大了，谁知道到时候外面又是什么样，再说现在操心这些也没什么用，而且家底光是靠省是省不出来，还是也要开源节流。”
    “啥开啥流？”杨婶儿没听懂。
    林念茵一不小心又说了成语，只能解释说：“想办法赚钱。”
    “那你就说想办法赚钱不就是了，”杨婶儿感慨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说的话都听不懂，明明就有一个意思，非要搞得文邹邹的。”
    林念茵：“……我下次注意。”
    “不是说你不好！”杨婶儿忙道，“我就是这样，嘴快，也没怪你。”
    “我知道。”林念茵笑笑。
    杨婶儿又说：“不过现在可不让做生意，我又不像你会读书有工作，我可没办法赚钱，没办法，只能省着了。”
    林念茵：“……”
    “那您还学吗？”她问道。
    杨婶儿手一摆，“算了，不学了，也学不会。”
    林念茵哭笑不得。
    晚饭的时候，杨婶儿他们一家依旧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