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其实我们这种毕业生最好的选择无非是两种，最高的技术或者最好的待遇，最高的技术那必然是智创了，在人工智能领域，它在全球都是数一数二的，最好的待遇，一些新兴的数字技术企业开给新人的待遇好到令人不可置信，哦，对了，今年智创招实习生的时间过了吗？智创正式员工是不招本科生的，但是每年都会有几个本科实习生名额，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去尝试一下，不然真的会后悔的……”
    饭桌上没一个人吱声。
    乐乐的表情已经惨不忍睹，正好这时，服务员端了一盘包子上来，她眼疾手快拿了一个塞进男朋友的嘴巴里，“吃菜，吃菜。”
    众人这才收起了各异的神色，袁女士最先反应过来。
    “对，吃菜吃菜，菜都凉了。”
    阿姨也从尴尬中回过神来，“新不如旧，那些个才兴起几年的公司有什么好的，科图造汽车很久了，这种有历史的公司才安稳。”
    “对，就是就是。”
    “帅帅啊，以后舅妈去买车是不是有内部价啊。”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又热烈起来，许帅干巴巴地笑着，开始认真思考实习完后去科图应聘的可能性……
    张诚咀嚼着包子，一脸茫然，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似乎说错什么了？但是说错什么了呢？
    一顿饭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愉快地结束了。
    众人边说话边往外走。
    “那我们先送爸妈回去了，你们开车小心。”
    “好的，初二我们家里吃饭，别忘了啊。”
    “你车停得远不远啊，阿弟你先去开车，我们陪爸妈在这等。”
    “好，那你们别出去，就在大厅等，我车到了你们再出来。”
    酒店大厅里人来人往，冬天的晚上有点寒冷，穿着大长棉袄制服的保安也放弃了在门口迎接客人，那个收了两次小费的保安在看到许婧的时候是十分高兴的，毕竟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而且他还收了她和她爱人四百元的小费。
    “您好许女士，幸好没错过您。”保安快步向许婧走来，“我想告诉您，您不必再去宠物店走一趟了，您儿子已经被您的爱人接走了。”
    您儿子已经被您的爱人接走了？
    您儿子已经被您的爱人接走了？？
    您儿子已经被您的爱人接走了？？？！！！
    保安说话的声音不小，至少足够让许婧的亲爸亲妈、外公外婆、阿姨姨丈、舅舅舅妈以及几个弟弟妹妹听得一清二楚。
    舅舅停下了往停车场走的步伐，许父和姨丈停止了说话，袁女士的手机差点掉落在地上，舅妈和阿姨长大了嘴巴久久没有闭上，许帅瞪大了眼睛，乐乐拽紧了一脸懵逼的张诚，婷婷的呼吸变得急促，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一位“许女士”。
    许婧：……
    许婧有一种自己即将窒息的感觉，她对着笑容满面的保安，指了指自己。
    “许女士？”
    “等等，等等。”许婧阻止保安开口说话，她得冷静下来，儿子？说的应该是胖虎吧，爱人……许婧太阳穴跳了跳，她飞快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果然……
    她用力把手机丢回包里，随后扯出一个并不那么自然的笑容，“别误会啊，他说的儿子是一条狗，我朋友有事托我照顾一下狗，我不是要来吃饭嘛，就托保安同志把它带到宠物店，不过我朋友刚刚事情做完，把它带走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许婧满脸真诚，恨不得直接往脸上写上五个字“真的！相信我！”
    一秒钟，两秒钟
    舅舅轻笑一声摇摇头继续往停车场走，许父和姨丈对望一眼继续谈论他们对楼市的看法，袁女士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同时将手机放回包里，舅妈和阿姨慢慢闭上了她们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巴，许帅皱着眉头眨眨眼睛，乐乐轻叹一声安慰似地拍了拍还是一脸懵逼的张诚的肩膀，婷婷努了努嘴巴，肩膀变得松弛起来，“原来是条狗哦……”她轻声说道。
    保安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他正要说话，手里却又多了两张红票票。
    “师傅，麻烦你了，我朋友跟我说过了，谢谢你啊。”
    “哦哦，不用谢。没错就好。”保安笑道。
    这时候，舅妈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车已经到门口了，于是众人簇拥这外公外婆往外走。
    等到许婧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后，保安才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略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朋友？不是夫妻吗？那个先生给我看的照片可是结婚证啊……”
    保安看看自己手里的红票票，耸了耸肩，别人的事管那么多干嘛，六张红票，能抵他一个星期工资了，这样想着，他转身向后走去，没注意到和他错身而过的某个若有所思的身影。
    第40章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
    040
    吊兰蔫哒哒地垂着自己的脑袋, 一如它主人现在的心情。
    袁女士今天的兴致着实不高，自家外甥女外甥女有了归宿她当然开心，但是一想到自己那糟心的亲闺女, 她就什么高兴的情绪都没有了。
    同小区同事的外孙女都可以打酱油了, 她的外孙（外孙女）却连影子都还没有，一起搓麻将的时候, 牌友们都在讨论小孩子的事情，袁女士却一句话都插不上，这感觉可真真不好受。
    “真的？”
    “我骗你干嘛？寻你开心啊。我听得虽然不是很清楚, 但是大概意思应该差不离, 那保安说是看了什么照片的。人家保安也不是会胡说八道的人, 开口就是爱人，这事肯定没许婧说得那么简单。”电话里传来许婧阿姨信誓旦旦的声音。
    袁女士眼睛一亮，兴致一下子提了起来, 连声音都高了那么几分贝。
    “你的意思是，那臭丫头有对象了？”
    “十有八九，你试探试探看呗, 还有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公务员，人家对许婧挺感兴趣的, 如果许婧真没对象，这两人也可以处处看, 小伙子长得端正，也挺上进的。”
    袁女士闻言，犹豫了两秒钟，随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成，我问问，晚点再给你电话。”
    许婧从房间里出来倒水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袁女士坐在沙发上开着公放和许婧阿姨聊天，看到许婧出来还掩耳盗铃似地放低了声音。
    许婧：……她听得见。
    许婧无奈地耸耸肩，倒了水轻手轻脚地往回走，直觉告诉她，自己现在还是不要往袁女士跟前凑比较好。
    然而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的。
    “你过来。”袁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与许婧阿姨的谈话，正目光严肃地看着许婧。
    她就知道……人生的考验是无处不在的。
    许婧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迎向袁女士。
    “妈，你电话打完了？哦，对了，那个初二的饭是家里弄还是去酒店，如果在家弄的话，我明天开车带你去买菜？”
    袁女士显然不吃她这一套，“刚刚我和你阿姨的电话你都听到了吧？你老实跟我讲，到底有没有在谈对象？”她拍拍沙发旁边的位置，示意许婧坐过来。
    许导许大制作人少见地露出一个哀怨的表情，她在袁女士身边坐下。
    “妈，我工作很忙的，明年我就能独立制作一个我自己的节目，你知道的，这是我的梦想，我放弃本专业放弃轻松的工作，进入南江卫视每天加班兢兢业业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许婧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在放光。
    袁女士定定地看了女儿良久，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呀！快三十了还像个孩子，别嫌妈妈唠叨，你现在年轻，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一个人挺好的，但是人总会老的，等你老了，奋斗不动了，你就会知道一个家庭，一个孩子对你来说是多么重要。”
    “妈妈知道你的梦想，也知道你为此付出的努力，但是你不能否认老一辈人的人生经验，就像现在的你会觉得十几岁时候的自己非常幼稚，再过十几二十年，你也许会觉得现在的你非常幼稚，妈妈不想让你到时候后悔。”
    客厅里有片刻的寂静。
    许婧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挽住袁女士的手臂，撒娇似地将头埋进她的怀里
    “妈，我知道你的意思，相亲嘛，也是一种认识新朋友的途径，阿姨说的那个公务员，我可以去见见。”不就是相亲嘛，许婧认为如果能让袁女士高兴的话，她去相个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
    “真的！”
    袁女士果然高兴起来，“那好，我马上跟你阿姨打电话约时间。”说着她就要站起身来，“那你最近几天时间都没约出去吧，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年前见面的话，回来我们大家都可以帮你参考一下。哎呀，我都没问清楚那公务员究竟具体哪个单位的，不行我得仔细去问问。”她边说着边着急忙慌地往卧室走，想来是要跟许婧阿姨去详谈了。
    看着袁女士走进卧室门，许婧在沙发上打了个滚低低哀嚎一声，她，现在就开始后悔了……
    你无法想象一个迫切希望女儿嫁出去的母亲的效率。
    第二天一早，许婧就被通知在离家不远处的商业广场咖啡厅与那位公务员见面。
    “我问过了，那个小郭是公安.局档案馆的，年纪轻轻就是副.科.级干.部，人挺能干，现在还没结婚听说是因为上次那个女朋友谈了三年，临要结婚了，女方非要在房子上加名字，两边家长谈崩了这才耽误了。”
    “你回来有没有带衣服的？要不要妈陪你出去买两件？跟人见面你也化个妆，别素面朝天的，还有啊，第一次见面你要礼貌啊，别用你对着下属的那套。”
    许婧连连点头，“妈，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会以端正的态度对待这次相亲活动。”她不是小孩子了，做不出电视或者小说里女主角那种故意破坏相亲的事，既然是自己答应下来的，就认真去对待，这是对双方最基本的尊重。
    袁女士闻言，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滋生，她拍拍许婧的手道：“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我女儿是最棒的。”
    许婧眼里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知道了。”
    袁女士跟她一样，从来都是嘴硬心软的，她像小时候一样用头去蹭了蹭袁女士的脸颊，引得袁女士笑骂出声来，“都快三十了，还一副小孩模样。”
    许父被他们母女那股亲密劲弄得不是滋味，“好了，婧婧都多大了，这种事她自己心里清楚，哪用得着你操心，而且我们是女方，你别弄得跟上赶着推销似的。”
    谈了三年的女朋友，都谈婚论嫁了为了房子名字的事，说分就分了，一点责任心没有，老许觉得这种男人绝对配不上自家女儿。
    “你不知道就少说话。”袁女士怒喝出声。
    许婧安抚似地拍拍自家母亲的肩膀，许父大男人神经粗，想不到里面的歪歪绕绕，但许婧好歹在社会上打滚这么多年了，哪有不明白的。
    在普通人的婚恋市场上，她这种二婚的本就在食物链底端，即使加上还算不错的颜值、家庭背景，以及称得上优秀的工作和薪资，也算不得很多家长眼里的优秀结婚对象。
    换句话说，在许多人眼里，许婧这个二婚的大制作人大概还配不上那位有点级别的未婚公务员。
    “妈，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过去。”
    许母点头，“行，去吧去吧，不合适的话就当认识个新朋友。”
    许婧笑着说好。
    从家里出来，许婧打了个车到袁女士给的见面地点，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许婧点了杯咖啡随后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微信里已经有不少未打开短信，有工作组的组员对明年节目的想法、有某些二三线明星或他们经纪人的提前问候微信、还有……王明远每天准时却无聊的“生活汇报”。
    这是他们曾经新婚后夫妻小“情趣”，那时候许婧刚进电视台，跟着节目组满世界乱跑，王明远作为网络民工也天天加班，这种聚少离多的新婚日子让两人都不好受，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将自己一天的生活轨迹写成文字发给对方，王明远明明是理科生，但这种生活汇报他一写就能写很长，一个手机屏幕都装不下……
    “你好，请问你是许婧许女士吗？”
    就在许婧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个温和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婧抬头。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士，相貌端正，神情温和，他戴着一副窄边的黑框眼镜，看向许婧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惊艳和羞涩。
    许婧心里长长舒了口气，至少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社会油子，她笑着站起身来，“郭先生是吧，你好，我是许婧。”
    “你坐你坐。”郭胜志看到许婧站起来，急忙说道。
    两人面对面坐下，郭胜志看了一眼许婧已经喝了过半的咖啡，开口道：“许小姐您已经等了很久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许婧一愣，她看了看表，笑道：“不久，是我早到了，郭先生很准时，您要喝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