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钟元元清晰地听到门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但双眼通红的钟元元硬着头皮迅速下楼。她坐回车上，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也开始放声大哭。她的难过一点也不比李菡茤少。
    良久，她才启动车子离开。
    钟元元漫无目的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很多童年片段忆上心头。
    彼时，王艳黄海冰版的《武林外史》在85后90后间极为轰动。而李菡茤最喜欢里面李倩饰演的小泥巴，所以也总是和小泥巴一样把头发扎成两个垂下来的包。钟元元总是笑着喊她“牛角尖”“牛魔王家的小公主”“泥巴公主”，这时郑羽娴也会聚过来三个人一起互相玩耍。然后，王馨婂来了后，钟元元郑羽娴王馨婂总喜欢怼李菡茤，李菡茤总是噘着嘴佯装要和她们绝交，她一背转身，钟元元就马上跑上前挽住李菡茤的一条胳膊，郑羽娴或王馨婂也上前挽住李菡茤的另一条胳膊，4个小女孩又开启新一轮的互相拌嘴模式。
    钟元元越是回忆，脸上的泪就愈发汹涌。她猛地停下车，再次伏倒在方向盘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元元，我们去捉弄馨婂吧，瞧她看书那么投入。”
    “元元，羽娴那么暴脾气的人，对阿澈好有耐心哦！两个人肯定有戏！”
    “元元，楚璇阿姨衣品那么好，我们也去订制一模一样的吧！”
    “元元，泽宸哥什么时候回国啊？他去过韩国各地又去非洲那么多个国家做志愿者，真自由豁达啊！”
    “元元是个小傻瓜！元元是个小吃货！元元，你怎么那么懒啊！？不管，元元，又要多一个绰号了——小懒猪！”
    太多太多的回忆统统涌入钟元元的脑海里，她难受地大喊：“菡茤！为什么！？为什么！？”
    钟元元哭了很久以后，手机铃声响了，是王馨婂的电话。
    钟元元接起，电话那头问：“你和菡茤怎么了？菡茤让我给你打电话。”
    钟元元心里很想原谅李菡茤，但她一想到法盲的李菡茤把她直接推入银行黑名单，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电话那头怔住，想再问下去，钟元元却挂了电话。
    随后，郑羽娴的电话也来了，钟元元知道也是说客，没接。
    她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她烦躁地想不管，但一看是张泽宸的电话。她愣了下，接起。
    张泽宸的声音略带兴奋，说：“小元元，你哥哥我的小型动物园已在市内扎根，哈哈哈，其实也就刚开业一家，之后我再选址多开几家。你哪天不忙时记得买个花篮过来捧场哦。你那新公司运营得怎么样了？我想。”到这，张泽宸的声音变得没那么轻松，欲言又止。
    钟元元强撑起笑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说：“我现在就有空，地址发我，我过去找你。”
    一小时后，钟元元在张泽宸新成立的详听你的心动物园内。钟元元来前已经补了妆，她再次翻看了随身带的小镜子，红肿的双眼被她化了浓浓的眼影后似乎也看不出刚刚大吵大闹过。
    她努力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说：“祝我家宇宙无敌帅人品无敌好见识无敌广的泽宸哥开业大吉！这是送你的花篮，我放这了哈。”
    张泽宸笑得格外温柔地说：“哎哟喂，折煞我了，不敢当不敢当，”说着，他揉了揉钟元元柔柔的秀发，把她拉进怀里，逗她说：“你怎么和那只小龙猫一样啊，哈哈哈。”
    钟元元看向眼前的龙猫，挑了挑眉，看向张泽宸说：“那你要给龙猫最好的待遇哦，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泽宸哈哈大笑，撅起嘴卖萌道：“遵命，龙猫公举！”
    钟元元轻轻一笑。
    张泽宸转过头对一个青年男子说：“小顾，今天都忙了一天了，你待会到点就去吃饭吧，我和元元先出去了。”
    叫小顾的青年男子腼腆地一笑，朝张泽宸和钟元元点了点头。
    兄妹两走进电梯。
    张泽宸伸开双臂舒展身躯，一副很累的模样，嘴里说：“我的腰啊，今天刚开业，早上真是忙死了。”
    钟元元其实精神状态一点也不好，但越是遇上挫折，她越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一场磨砺。于是，她笑着看了眼在那敲自己背的张泽宸，又没话找话地笑着说：“小顾好有艺术感。”
    张泽宸笑着说：“是吧，我也觉得。浅棕色拉面头再加个小辫子，很像艺术生，关键是小顾还长得一表人才。”
    钟元元说：“是啊，扎个小辫子的男生总让人觉得艺术细胞很高。”
    张泽宸笑了笑。
    “叮”电梯门开了，两人走出电梯。张泽宸许是太累了，轻微驼背走路。
    钟元元马上说：“哥，把背直起来走路呀。”
    张泽宸反倒更弯腰走路，像一个老公公驼背的姿态。
    钟元元又好笑又好气地说：“呀，小绵羊，你怎么这么不乖啊！？”
    张泽宸这才直起腰，笑着说：“你哥早就从好骗的小绵羊变成不好骗的小狐狸了。”说着，他两只手在头上扮狐狸的尖耳朵，快步走在前面，还回转身朝钟元元扮鬼脸。
    钟元元看着走在前面的张泽宸，无语地想——还说自己不好骗呢，我心情那么糟，你不都看不出嘛。
    很快，两人走到大厦一楼的一家网红餐厅，找了个包厢。
    张泽宸问：“音乐老师找好了吗？”
    钟元元回答：“没呢，暂时还是让韩藤把关。她妈妈是钢琴师，音乐方面他其实也很厉害。”
    张泽宸说：“那就好。”
    钟元元问：“大妈妈为什么那么反对你接触音乐？”
    张泽宸沉默。
    钟元元于是喝水，想转移话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泽宸问：“你们公司注册下来了吗？”
    钟元元直接呛出水。
    张泽宸宠溺地看向钟元元，走过去帮她敲背顺气说：“怎么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啊，喝水都会被呛。”
    钟元元缓了缓气，眼神空洞地说：“公司注册出问题了。”
    张泽宸好奇地问怎么了。
    服务员走入包厢，端上前菜，又出去了。
    钟元元看了眼服务员离去的背影，又转过头看向张泽宸，拿起纸巾擦了擦隐隐约约想再次流泪的眼角，事已成定局，她不想拉李菡茤下水，遂说道：“我刷了信用卡后忘记还款了，上银行黑名单了。”
    张泽宸一脸吃惊，但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他岂会知道银行黑名单对人的影响有多大，遂问：“那缴了罚款后能移除黑名单吗？”
    钟元元点了点头，却没说那要5年后才完全消除影响。
    张泽宸听到肯定的回答，以为不是很严重，故作取笑道：“呀，你真对得起小迷糊虫这个绰号啊！”
    钟元元佯装生气的模样，说：“呀！有没有良心啊？你还打趣我。我都烦死了。”
    张泽宸变得一脸正经，问：“那钱还掉了吗？还掉后可以再申请注册公司吗？”
    钟元元这才说：“还了，但黑名单撤销满5年后才可以申请做企业法人，所以，企业法人现在有问题，工商局不让注册公司。”
    张泽宸一愣，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看着愁眉苦脸的钟元元，惊得不知道一时该说什么安慰她。窗外的阳光洒在钟元元身上，钟元元的双眼呆滞，张泽宸看着很心疼。他伸手往她脸上一掐。钟元元吃痛地推开张泽宸的手，说：“你干嘛呀？连你也欺负我！哼！我不要跟你一起吃饭了。”
    钟元元佯装要站起身离开，张泽宸赔笑着拉住她说：“唉唉唉，戏过了过了。哥跟你道歉，我的小元元，来，吃点凉菜消消火。”
    钟元元双手交叉在胸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张泽宸宠溺地再次揉了揉钟元元的秀发，问：“你是不太用信用卡吧？所以没设置还款日期？对了，银行里可以申请短信提示发送消费账单和提示还款日期的。我们吃完饭，我陪你去趟银行，把这件事问清楚再想办法解决下，没准他们知道是场误会就会。”
    钟元元摇了摇头，她想开口但还是憋回去了，最后，她还是说：“我让丁秘书去和银行解释了，但我内心觉得银行不会轻易变更处置结果。当时我留在银行的是另一手机号码，我那时心血来潮买了个新手机同时对方送了我新号码，但马上那个手机掉了，所以我一直没收到短信提示。”她看向窗外的蓝天，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菡茤，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张泽宸一脸担忧，说：“原来是这样造成误会的，你肯定没怎么看邮箱，我明白你的情况了。你别再难过自责了，这事不怪你。对了，这黑名单对你其他方面有影响吗？”
    钟元元深吸一口气，说：“影响是有的，上银行黑名单严重者是要吃牢饭的，但我这边幸亏还没这么严重。其他影响，也有，但不是很重要，什么限制高消费啊坐飞机出国啊之类的，反正我也不去做的。就是不能担任企业法人，不能申请注册公司，这让我挺头疼。”
    张泽宸乍听到牢饭时心惊肉跳，但听完钟元元的叙述后，他才舒了一口气，说：“幸好没严重到坐牢！我刚才听到你提及牢饭时，真的要被吓死了！其余的影响，你用不到还算好。至于注册公司的事——办法总会有的，你名义下暂时不能注册，那还是用三叔的吧，反正三叔名义下那么多公司了。”
    钟元元说：“但我爸名义下公司已经那么多了，而且我其实不想告诉我爸这档子事。”
    张泽宸看向一脸失落的钟元元，那么拼命真心想做好一家公司的钟元元，都已经规划好怎么运营的钟元元，走出失去妈妈和弟弟的低谷重新燃烧起对生命希望的钟元元，张泽宸都看在眼里。他实在不忍心这一个又一个的挫折把钟元元打趴浇灭她的斗志，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迅速闪过，他看着低头在那搅拌银耳汤的钟元元，说：“用我的名义吧。”
    钟元元震惊地抬头看向张泽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