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怨（十八）

    自那日之后，叶之峰开始思考着，自己到底对杜林拥有着怎样的心思。
    ——他对他的感情……好像有些越界了。
    踩了线都放过了那个孩子，这甚至都不像以往那个独断狠绝的人。
    这样的转变，让叶之峰要重新审度着，自己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他。
    ——这样的荒唐，该不该断掉。
    他没有再怎么找过杜林，对杜林的态度似乎是冷了下来。
    每晚青年管家捧着药酒站在他的书房之外，也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回应，只能默默的等在门外，脸上的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看着手中被自己亲手熬煮的药酒一点点的冷掉，就像是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关系……也布上了一层寒霜。
    先生……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是他愚蠢的下药行为让先生感到不快……他们之间原本温存的信任都被他一手毁掉了。
    在这一刻，青年管家如同置身冰窖。
    先生甚至没有给他半点的……解释的机会。
    就选择了不见他。
    不见他。
    手中的药碗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浓烈的，似血一般的药酒渗透在了地板上，像是心里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分明的伤疤。
    听到了外头的声音，房间内的人似有所动。
    在青年管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的黑暗之中，门缓缓的打开。
    叶之峰沉默的看着那碎了一地的药碗。
    瓷白的碎片落在地上，暗色的酒液将碎片的缝隙一一填满。
    不知道为什么，叶之峰的心头突兀的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瘙.痒和不忍。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那孩子站在门外被自己拒绝的时候，内心里充满的是怎样的绝望。
    ——杜林…………
    叶之峰弯下腰，将那碎片拾起，金丝边镜片下的细长眉眼之中是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药碗的碎片很是锋利，指尖磨出了一丝血痕，但叶之峰却好似没有察觉。
    叶之峰在想……杜林当时被他掐住脖颈的时候，所产生的痛楚是怎样的。
    和自己指尖被药碗碎片磨得细细碎碎的伤口，有着怎样的区别。
    ——但他为什么要那么关注他呢？
    ——为什么要那么关注一个下人的喜怒哀乐？
    ——例外……例外……难道这莫名骚.痒的情感，竟然真的要让他成为那位管家的俘虏，让一个荒唐的例外，揉碎他的理智。
    ——讽刺得离谱。
    握着药碗碎片的时候更用力了几分，直到血滴不断的从指尖流下，和底下的药酒混在了一起，叶之峰才缓缓的关上了门，面色沉沉。
    而另一边。
    一远离叶之峰视线的杜林，脸上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早已经被他拆卸下来。
    杜林：扮演完全相反的情绪，真是累死人。
    他挑了挑眉看着人皮纸上的血字。
    甭管那个男人表面对他怎么冷漠，好感度才是真的。
    70%。
    ……根本就没降，啧。
    杜林倒还真希望叶之峰对他莫名其妙的感情能够降下来——如果能够扳回主线剧情就再好不过了。
    但事实上没有。
    不仅如此，尽管叶之峰像是避讳着什么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但男人还真的让助手把他带到了公司，并且将一块又一块重要的地皮，交给了杜林处理。
    这些案子，处理的不好虽说不会动摇叶家的根基，但对叶家未来几年的股票市值都有着较大的影响。
    但是……叶之峰却毫不犹豫的给了杜林。
    如果被商界的投资人士知道，都会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杜林当然看出来，叶之峰已经不把他当作打工的工具人了。
    这篇悬疑文的前半段充满了狗血的元素，叶之峰作为一个大佬，他对人表现喜爱的方式很简单很直白，就是打钱——给好处，给地位，给名利。
    他喜欢他，这是这个男人几十年来第一次对人动心……却又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但叶之峰这样冷漠惯了，从来没有动过情的人不知道……
    ——爱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压抑的。
    ——藏在叶之峰现在不经意间，充满铜臭味的举动之中。
    叶之峰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更喜欢杜林。
    杜林：…………
    没事，钱总是好东西，该留着。
    看着账户之中不断上涌的数字，杜林没有动这笔钱，仍然尽心尽责的扮演好叶家管家的角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杜林虽然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了，却还是及时的给叶秀宁安排找了一所学校，想让叶秀宁去上学。
    小孩怯生生的跟着他。
    这段时间，杜林把叶秀宁照顾得很好，他的下巴终于有了些许肉，不再太过尖瘦，捏一捏终于能碰到软肉，像个糯米团子。
    清透的日光照着叶秀宁被洗的干净的发丝，他抓着杜林的衣摆，沉默的跟着杜林来到了一家学校。
    叶秀宁并没有产生什么像普通小孩一样哭闹抵触的行为——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除去那紧紧揪着杜林身子的手指。
    负责接待的老师刚刚从大学毕业，长着一副清俊的书生面孔，姓黄。
    他像往日一般打开登记花名册，在这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最平常无趣的日子。
    然后，然后……
    桌子上手指扣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来，拿起笔时，看着面前模样极为俊美的青年，不由自主的有些慌起了神，发起了呆。
    “您好……您是叶秀宁同学的家长吗？”
    杜林握着小孩软软的手，淡淡说道，“不是，我不是他的监护人，只是把他送来上学。”
    那男老师看着杜林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春日的午后太阳有些暖暖的，风吹得很柔，让他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杜林的模样很有欺骗性，在面对除了先生叶之峰以外的人时，冷冰冰的一张脸，就像是一朵难以采撷的高岭之花，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心生妄念。
    “啊……哦……好的。”
    黄老师有些手抖的拿出了文件，让杜林签字。
    杜林的手指很好看，指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登记表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这个有些腼腆的男老师，杜林对他有印象。
    这是叶秀宁在初高中生涯，从一个暗搓搓害人的小变.态长成为大变.态的路上，灌溉了他的精神肥料，杀掉了的人的其中之一。
    原著中，这个男老师是叶秀宁的班主任，对叶秀宁有好感，被叶秀宁偶然之间发现之后觉得恶心，从楼梯口把他推了下去，顺便慢条斯理的解下了校服的领结，将他的脖子扎得紧紧的，让他窒息而死。
    自那一刻起，叶秀宁的杀人手法，从单纯的意外，进一步的升级。
    不过这个小孩也的确堪称是天生犯罪人，所有的事件都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完美的毫无瑕疵，将一众警方耍得团团转。
    “签好了。”
    杜林收回了钢笔。
    “好、好的。”
    黄老师收回了眼神，有些不敢看杜林，总觉得青年脖颈处被衬衫领子没有完全遮盖的痕迹，那露出来的诡异的青紫……迷离得像是能够晃花他的眼睛，让老师的脸有些泛红。
    盯着男老师，杜林的心头划过了一丝微妙的怜悯。
    人皮纸说过，在悬疑副本之中，原本就应该死去的人的生命轨迹是全然注定，没有办法改变的。
    ——这个看上去有些害羞，好相处的人……他必定会死于叶秀宁的手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沉默着的坏种，也不知道小孩现在在想什么，直勾勾的盯着老师，黑白分明无邪的眼瞳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像是埋着漫天的雾气，将天都盖得沉沉的。
    ——他现在，大概对这位老师是没什么恶意的吧。
    杜林在心头想到。
    但他总觉得，有一些模糊的东西没有抓住。
    “秀宁。”
    杜林摸了摸叶秀宁的头，他这一声呼唤把小孩唤醒了。
    “好好读书，先生说了让我要照顾你，我每天放学都会来接你。”
    “…………好，杜林哥。”
    叶秀宁轻轻地说道。
    他的声音又轻又小，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小孩转过头看着他，又看着老师，脸上又露出了怯生生的笑，羞涩得像是一个刚来到学校有些不太适应的孩子。
    难得的，他主动松开了杜林的衣摆，来到了老师的面前。
    男老师有些害羞，却还是以保持和学生家长联系为由，想要拿到杜林的联系方式。
    杜林淡淡的拒绝了。
    角色扮演还是很重要的，作为一个只对主角攻一往情深的管家，就算主角攻因为下.药play对他态度冷淡了下来，辜负了他的“爱意”，青年管家也不可能接近别人。
    他深爱着叶之峰，这种爱，如同信仰。
    杜林离开了。
    小孩紧紧的抿住了唇。
    ——杜林哥杜林哥杜林哥杜林哥杜林哥…………
    ——杜林哥走了，就这样毫无留恋的走了。
    ——就像那一晚把自己扔下，去【父亲】的房间那样。
    旁边清俊的男老师挠着头收回了手机，目光之中满是遗憾，看着杜林离开的背影，颇有几分念念不舍的意味。
    叶秀宁神色阴翳的垂下了眼眸。
    ——杜林哥的身边……总是藏着很多这样的人。
    ——他们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围在杜林哥的身边，掐着他的脖子，索要着他的联系方式，霸占着杜林哥。
    ——但是这样的行为自己却不能做，仅仅因为自己是个没有长大的、只会怯弱依恋的“孩子”。
    ——真烦啊…………
    ——杜林哥…………
    “叶秀宁同学，老师这就带你去你的教室。”
    犹豫了一下，男老师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脸有些红，手指控制不住的推了推黑色的眼镜框，声音轻轻的，像是藏在指缝间里怕被人听见似的，“你那位哥哥……长得真好。”
    小孩闻言，握紧了左手攥成了一个紧实的拳头。
    黄老师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牵起了叶秀宁的小手，想带他到隔壁的教学楼。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的同学还在上课，这栋学校是新造的，螺旋式的台阶有些陡，男老师突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老师……我鞋带散了……你能帮我系一下吗？”
    “当然可以。”
    黄老师低下头，紧接着，感觉到了背后突兀的传来了一阵推力——
    一阵天旋地转……脖颈处就像是被什么人扭断了似的，剧痛连绵不断的传来，让他的意识都陷入了昏迷。
    这个角度选的很好，监控拍不到。
    叶秀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那具瘫软不动了的身子。
    唯一让坏种觉得有些麻烦的事情……就是要自己亲自去找那间301的教室了吧。
    叶秀宁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
    他只是个“孩子”，在孤儿院里、在学校里都是最弱势的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模样怯生生的小孩，所有的人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从罪魁祸首的位置上排除掉。
    但是在叶家，在杜林的身边……“孩子”的身份反而成为了累赘。
    “不能是累赘啊……”
    坏种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刚刚被他放在地上的书包。
    这可是杜林哥为他精心挑的，不能被灰尘染脏了。
    小孩叹了一口气，“这具身体……要快快长大才行。”
    ——要快快长大……才能够将杜林哥身边围着的，总是欺负他的男人杀死。
    ——才能够正面尝试着去拥抱杜林哥。
    ——埋在土里，沉在海里，灌在房间的水泥墙里……
    ——怎样都好，一定要快快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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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叶秀宁:【秘技——】清理所有靠近杜林哥的人！
    叶秀宁:【秘技——】一夜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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