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阮艺跟阮介舟也没什么胃口，随便用了一点清粥小菜就去了阮家的老房子。
    那是一个老式住宅区，建成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几年了。
    从住宅区走出来就是一个街心花园，街坊邻居早晚都会在这里锻炼。
    据阮介舟说，那个时候，阮父阮母也会带着小阮艺天天在这里玩耍。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街心花园经过了两次重建，但整体规模没变，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看上去非常热闹。
    阮艺找到了照片上那个相同的角度，她站在照片所处的位置上，看着周围的环境，脑子里再次乱成了一团。
    ……
    “小艺，爸爸一会儿就要下班了哦，妈妈带你去等爸爸好不好？”一个眉眼温柔、五官秀丽的中年女子牵起了阮艺的小手，带着她来到了街心花园，跟邻居们一起聊天说笑。
    小阮艺乖巧地站在中年女子的身边，嘴里含着一个棒棒糖，摆弄着手里的小飞机。
    “哎呀，小艺，快看，爸爸下班回来了呢！”中年女子忽然微笑起来，她抱起小阮艺，转身看向十字路口那一头。
    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站在十字路口那头冲着母女俩挥挥手，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温柔。
    小阮艺也举起肉呼呼的小短手，拼命朝那边挥舞：“爸爸！”
    可是，下一秒，她看到一辆失控的银灰色小轿车冲到了十字路口的那一头，然后，她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尖叫声，再然后，她就大脑一片空白了……
    “小艺？小艺你怎么了？”阮介舟握住阮艺的手臂，非常焦虑地喊着。
    阮艺看向阮介舟的双眼，她说：“哥哥，我想起来了。”
    “什么？”
    “我想起来了，是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冲到了那边，把当时站在那里的三个人全都撞飞了。”阮艺伸手指向十字路口。
    阮介舟面色一变：“小艺，我们回家，我不该带你回来的，我们现在就回家！”
    阮艺摇摇头：“没关系的，想起来又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
    下一秒，阮艺的脸上突然流下两行清泪，然后，她在阮介舟惊恐的表情中，慢慢倒了下去。
    第38章 这么巧
    阮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一直是小时候的模样，她梦到银灰色的小轿车撞过去之后，家里陡然变了一个样子。
    高大英俊的爸爸不在了, 温柔美丽的妈妈穿着黑色衣服终日以泪洗面, 没有人管她，她就坐在家里的地板上继续玩那个小飞机。
    再之后, 她被阮介舟带去了一个很神秘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人，大家都穿着素色的衣服，一些人的袖子上戴着黑色的圆布，到处都是纸扎的花圈。
    不过那个时候, 她还不知道那个东西叫做花圈，只觉得这个圆形物体花花绿绿的很好看。
    又过了一段时间，家里骤然冷清下来，妈妈也似乎也变正常了, 阮介舟依旧每天回家一次, 给她们母女两个送饭菜。
    有一天，妈妈从外面回来, 拿出了一条白色的漂亮连衣裙，认真地给阮艺换上, 然后给她梳了漂亮的小辫子，牵着她的手久违地去街心花园给她拍照。
    她听到妈妈说：“小艺要乖，以后要做最美丽的女孩子。”
    小阮艺看着妈妈在自己的面前蹲下来, 然后抱着自己亲了几口, 就突然站起来，转身朝着同一个十字路口跑去了……
    那是一整天车流量最大的时候，小阮艺再也没有看到那个温柔美丽的中年女子回来了。
    “啊——！”阮艺尖叫一声，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过来。
    “小艺。”阮介舟从床边扑了过去, “你总算醒了，我快要吓死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你一直在发烧，打了退烧针也退不下去，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你送来医院了。医生也不知道你的发热原因，只能让你住院观察。不过，他们说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阮介舟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旁边传来李姐的劝慰声：“先生别哭了，艺小姐醒过来可是大喜事啊。”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阮介舟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阮艺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身体也很重，脑子里像是装了一团浆糊，完全不能思考。
    这个时候，系统嗷嗷叫着出现了：“你吓死我了！又没有感冒又没有生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晕倒然后烧成这样？”
    阮艺的脑子非常混沌，所以她没法回答，只是瞪着无力的眼睛看着一片雪白的墙顶。
    “小艺，我去叫白医生，你别怕，李姐留在这里陪着你。”阮介舟说完，轻轻摸了一下阮艺的额头，这才走出去了。
    李姐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婴儿喝水用的小杯子，开始给阮艺喂水。
    半杯温水喝下去，阮艺的意识才渐渐找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我在街心花园晕倒了。”她对系统说。
    “是的，你不光晕倒了，还一直在发烧，家庭医生说你的烧退不下去，阮介舟就把你送来医院了。你到底怎么了？”系统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着急。
    阮艺说：“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啊？做梦？”
    “我梦到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但是这些记忆非常清晰，清晰到我可以想起每一个细节。连裙子上面的花纹，都清清楚楚的。”阮艺说：“我觉得很不对劲。”
    系统说：“哪里不对劲？”
    “我也说不清楚具体哪里不对劲，但就是不对劲。”
    “算了，我检测到你的脑电波非常混乱，暂时别想这些了，你还在持续低烧呢，先养好身体再说。”系统说。
    “嗯，听你的。”阮艺闭上了眼睛。
    系统又被吓了一跳：“你别吓我，你什么时候这么……这么好说话了？”
    “我一向很好说话。”阮艺哼了一声，“你少大惊小怪。”
    “好吧，看来生病的你更可爱一点。”系统说：“你现在觉得好一点了吗？”
    “脑袋很重，身上难受。”
    过了一会儿，单人病房的房门被打开，阮介舟带着白忆秋走了进来。
    阮艺有些意外：“怎么会是白医生？”
    “还认得我，看来没有烧傻。”白忆秋笑着走过去，“你被家里人送来医院的时候，我刚好在急症上班，是我接的诊。所以我跟你哥哥说了，之后就由我负责了，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那就谢谢你了。”阮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气无力的。
    白忆秋过去给她做了一些检查，身后的护士小姐姐又过来给她量了体温。
    “三十七度八，还在低烧，需要继续住院观察。”白忆秋说：“其他检查也做过了，身体没有别的问题，所以，我怀疑可能是心理因素引起的发热。”
    阮介舟立刻面色一变：“是我的错，是我让小艺发烧的。我不应该带她回老房子那边去的，我明明知道的，那对小艺来说是一段不能回想的往事……”
    白忆秋说：“阮大哥也不用这样自责，目前还不确定一定是这个原因引起了高热。何况，现在阮艺已经醒过来了，后面只要情绪稳定，过两天应该会好起来的。”
    “谢谢白医生，这两天让你费心了。”阮介舟说道。
    阮艺说：“两天？”
    “是的，从你倒下去开始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阮介舟说：“而且，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这么久啊，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累，原来是躺太久了。”阮艺说：“我可以坐起来一会儿吗？”
    “可以，不过如果身体不能支持，就不要勉强。你现在的状况，还是应该以静养为主。”白忆秋说。
    “好的，我会记住的。”阮艺在李姐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等白忆秋带着护士走出病房，阮介舟重新坐回床边：“小艺，哥哥对不起你。”
    “不关哥哥的事，是我自己要过去的。”阮艺说：“再说了，只不过是发个烧而已，哥哥也太夸张了。你总说这种话，只会影响我休息。”
    阮介舟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是，哥哥不说这些话了，你好好养病，哥哥在这里陪你。”
    阮艺坐起来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找自己的手机。
    阮介舟把她的手机递过去：“挺多人找你的，不过我没看，只是帮你充了电。”
    “谢谢哥哥。”阮艺点开手机，确实有很多未接来电跟未读消息。
    “中间人打过你的手机，之后我让他联系我了。杨鑫东那边得到了上面的批准，现在去滨海艺术馆那边查案子了。还有陆宣朗，你昨天住院之后，他就过来了，在病房外面守了一夜。上午他的公司有一个重要会议，我让他过去开会了，到现在还没联络，应该是还在忙。”阮介舟说：“你给他发个消息吧，就说你已经醒过来了，让他不要着急。”
    “哦。”阮艺低头给陆宣朗发微信。
    她的两只手微微发软，总觉得有些使不上劲儿。
    李姐又凑了过来：“艺小姐，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
    阮艺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阮介舟说：“白医生说，现在可以让她吃一点流食，好消化的那种，你去准备一下，过会儿送过来吧。”
    “好，没有胃口也要吃一点，不然人会没力气的，我去煮一点小米粥吧。”
    “好吧，我会吃一点的。”阮艺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上个厕所。”
    李姐赶紧走过来扶着阮艺去上厕所，等阮艺重新上了床，她才拎着一个布包走了出去。
    仅仅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间，阮艺就觉得有些疲倦，便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从未像这样虚弱过，所以非常不习惯。
    “要不要再喝一点水？”阮介舟捧着那个小水杯走了过来。
    “好吧。”阮艺又喝了两口水，说：“有些无聊，可以开电视听个声音吗？”
    阮介舟赶紧找到遥控器，把前面的电视机打开，调到了一个老少咸宜的综艺节目，然后就那么让它放着。
    “陆宣朗真是没话说，就算我不喜欢他这个人，但也得承认，他对你是真的好。”阮介舟说：“女大不中留啊，好在你已经找到了一个稳妥的对象。昨天晚上，我跟李姐在病房里面陪夜，他那样一个人，就找白医生借了一张行军床，在门口待了一夜。就算是惺惺作态，我觉得也很足够了。早起之后，他又让家里人送了吃的喝的过来，还说可以替换我跟李姐，不过我没同意。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候，还是自家人照顾得更好一些。”
    阮艺隔了一会儿才说：“陆宣朗是个很好的人。”
    阮介舟笑了：“他是个好人？你去商界问问，可没人会说这种话的。他啊，就是对你一个人好罢了。”
    这一次，阮艺没说话了。
    系统出现了：“你干什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陆宣朗感动了？”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感动的？如果他生病住院，我作为好朋友，也可以在外面陪住一夜的。”阮艺说。
    “我无言以对，你厉害。”系统说：“你就这样一辈子一个人过吧。”
    “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人。”福利院出来的小孩子，一个人生活难道不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