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周氏和宋玥得到通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位紫褙子官媒是顾家请来的。
    两人还有些诧异，之前上门可是黄太太的，怎么突然就换了官媒来？
    不管如何，还得请进来见一见，事情原委自然就知道了。
    等见到人，官媒礼数周到地拜了周老太太，又给宋玥行了礼。
    等她起身，不等她说话，周老太太先问道：“不知，这位嫂子如何称呼？”
    嫂子在这里不关乎年纪辈分，是对官媒、官牙这样身份人的一种客气称呼。
    “婆子娘家姓皮。老太太称一声皮婆子就行啊。”
    周老太太微微一笑，又问：“原来是皮嫂子，不知道，皮嫂子今日上门是为了哪一家啊？”
    皮婆子笑嘻嘻地道：“回老太太话，婆子今儿来，是为周府二郎而来……”
    宋玥和周老太太都是一脸诧异，下意识地碰了一下目光，周老太太还没想过来，宋玥却突然灵光一闪——安王府也是周家，周元辰就是二郎！
    只是，猛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太过玄幻，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不，不可能，尽管姓周，却从没有人称呼安王府是周家。更没人叫尊贵的世子爷为周二郎！
    眼看着她的脸色一白，周老太太心底一颤，猛然也想到了。
    安王府，周世子。
    她与宋玥不同，她毕竟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见过官媒说亲的场面，但凡是官媒说亲，不管是什么人家什么身份，提起来，只说姓氏和排行，之后，详细介绍家庭背景时，才会说明身份、家世这些。
    也就是说，别人不会称呼安王府为周府，不会称呼周元辰为二郎，官媒说出来，却是按章办事，不涉及什么失礼、失敬的。
    想到这些，周氏的脸色也不仅微变。
    她下意识摒着气，问：“不知皮嫂子说的，是哪个周家？”
    “是银雀大街上的周家。”皮嫂子照例回复了一句，眼看着周老太太和宋玥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对，连忙笑着补充一句：“正是老夫人和夫人想的那家，安王府的世子。”
    周氏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倒是宋玥，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反而重新镇定了一些，她关切地问：“怎么说？”
    安王府、世子，那可是高高在上、云彩眼里的存在，尽管江寒升任开平卫指挥使，从三品武官，也算是进入了高官之列，但比起安王府来，仍旧差得有点儿多。何况，潆卉还是义女，比庶出女儿还要不如的。这种情况，安王府世子会聘潆卉做世子妃？
    要知道，亲王世子妃可也是超品外命妇，品阶比丞相夫人还要高出两格去，与后宫贵妃位和当朝公主平起平坐的，比妃位还高一阶……就品阶，仅此于皇后和长公主的存在。
    皮婆子脸上的笑容加大了一些，满脸兴奋道：“说起这个，婆子就要给老夫人和夫人道喜了，咱们家二姑娘人品出众、仪容不凡，被世子爷看中，特特地吩咐了婆子前来，求聘二姑娘为侧妃……”
    “侧妃？”宋玥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皮婆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带着一两分讪讪，再次扬起笑容道：“夫人且听婆子说，世子爷入了当今圣上的眼，王府才能复了爵，自然，世子爷的婚事也只能由圣上做主。不过，世子爷也特意吩咐了，让婆子好好与老夫人夫人说明，世子妃娶谁，咱们世子无法做主，除了正妃的名分，世子爷会好好待二姑娘，绝对不会让二姑娘受了委屈……嘿嘿，老夫人和夫人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女人靠得其实是子嗣，只要生下子嗣，二姑娘一生就有了依靠了。”
    听皮婆子这一番话，宋玥下意识想到了现代渣男语录第一条：除了名分我什么都能给你！
    这句话，是许多已婚渣男欺骗无知少女感情的经典名句。看似深情的一句话背后，掩藏的是一颗只想占便宜不想负责任的渣男之心。
    于是，她几乎下意识地就像拒绝。
    不管对方是安王府世子，还是唐霁泽，她都不希望潆卉去给人做妾。嗯，在宋玥心目中，除了正妻意外的，都是妾，包括皇宫内的贵妃、妃嫔们，那许多女人争一个男人，想一想就异常的难堪。
    那种环境中生活一辈子，人性扭曲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只是，没等她的话说出来，沉默半晌的周氏却开了口：“多谢皮嫂子受累跑这一趟，只是，婚姻大事，我这个义母也不好擅自决断了，还得与我们家二姑娘商议商议，商议之后，有了主意，必当尽快给皮嫂子一个答复。”
    皮婆子脸上堆满了笑，连声答应着，又非常周到地行了礼，告辞出去了。
    等人一出门，宋玥就忍不住道：“阿奶，真要让潆卉去给人做侧妃吗？”
    周氏老太太叹口气，抬头看向一脸不甘的儿媳妇，声音柔柔的道：“俺知道恁的性子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但是，咱们毕竟不是潆卉，连她的亲娘、亲嫂子都不是，不该替她做决断。”
    宋玥被周老太太一番话也安抚住了心头的燥郁，轻轻吐了口气，道：“我知道我急躁了。只是……唉，阿奶说的对，还是要告诉潆卉，让她自己决定才好。”
    周老太太点头，又看了儿媳妇一眼，叹着气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之所以月娘这般烦躁，其实心里也有了猜测吧？
    潆卉那样的身世，父亲又是被冤屈而死，表面上是不显，内心深处还是仇恨和不甘的吧？
    能嫁入王府，哪怕是个侧妃，也远比一般的官宦人家富且贵，更主要的是，有可能为父亲伸冤昭雪，何况还有远在开平、几乎要被迫出家的母亲。
    这么大的事儿，周氏和宋玥谁也不敢轻忽，没商量，自然而然地打发人把潆卉唤到荣煕堂，然后，周氏开口，把官媒上门的事情告诉了潆卉。
    潆卉一贯淡然的表情怔了一瞬，随即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