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宋玥由衷地笑笑，道：“辰哥儿年纪到底还小，十八岁的年纪，即便过了恩科，入仕授官，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进了官场，面对上那许多明里暗里勾心斗角，万一一个不小心着了道儿，可不仅仅是丢官去职，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
    说着，宋玥叹了口气，又笑道：“我不是那骄纵孩子的，却也实在不忍心，让个十几岁的孩子，孤身去面对那许多危险。咱们错过这一科，孩子却可以继续读书积累，又可以游学四方，观民风知民情，又能了解世事经济……等下一科，辰哥儿也不过将将弱冠，一举过乡试、过会试，天子钦点、金榜题名，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毕竟是原书的男主，林轩辰的天赋才气是尽有的，所缺少的，就是世事历练、人情练达，宋玥觉得林东海这会儿死算是恰到其时，让林轩辰能够放下小三元的浮躁，沉下心来，安心学问，游学经历，踏实积累……有了这一些，宋玥有信心，下一科，这个初长成的少年郎就能够，一路高歌，金榜题名。
    林东海死后，江锦娘在短时间的迷茫、纠结之后，也渐渐地解开了心结，连偏激执拗的性子也好了不少。
    得知恩科错过后，她是痛惜过、抱怨过，但经过了这段时日，又有周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劝慰着，到底是放下大半。今儿听宋玥这般一说，江锦娘那慈母心肠触动了，倒是颇生出了些共情。
    她看着脸色真诚、坦然的宋玥，叹息道：“俺明白的，寒哥儿和恁都是真心替辰哥儿操心、铺排的……俺之前有糊涂的，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恁别跟俺一般见识啊。”
    听她居然这么说，宋玥微感意外之后，倒是真心地笑了：“都是一家人，这般说，可就见外了。”
    她们俩说着，周老太太终于由曲瓶儿扶着，也到了这边。
    宋玥率先起身迎上去，江锦娘也笑着起身相迎，几人一起在棚子里坐了，周老太太就笑着对曲瓶儿挥手：“恁去跟秋喜她们玩去，别总陪着我这老婆子，小姑娘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活泼泼的，调皮淘气些才好。”
    曲瓶儿答应着，曲曲膝去了。
    宋玥的目光送曲瓶儿背影上转回来，与周老太太的目光一碰，周老太太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既然周老太太争得了曲瓶儿的同意，老太太干脆把曲瓶儿的亲事揽下来，将登门提亲的人家细细甄选过来，有些或家宅不安、人口不和，或小儿郎纨绔不肖、不求上进、贪花好色诸般，不用问曲瓶儿，就直接给拒了。
    即便表面上家庭和睦、家底殷实、小儿郎也知礼进取的，周老太太也会吩咐韩戚风和青平去逐一查实，这一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私密事就瞒不住了，这么着，又筛去一批，经得住查访的，十家只剩一二。
    周老太太再把曲瓶儿叫了来，将筛选出来的这寥寥几家拿给曲瓶儿看，让她自己去斟酌选择。
    都督府里斟酌盘算着给曲瓶儿挑人家的时候，范府尹得了诏书，调任入京，任吏部右侍郎。
    宋玥于是斟酌着备了一份贺礼，着江冬生送到开平府后衙。
    等江冬生从府衙道贺回来，进来见了宋玥，交给宋玥一只半旧的木匣子。
    宋玥微微挑眉，看向江冬生：“这是回礼？”
    江冬生垂首道：“是范大人特意交代的，让交给夫人。”
    宋玥默了片刻，笑着应了，让江冬生下去。
    她拿着小小的匣子看了片刻，方才打开锁扣——入眼，竟然只是一份折叠的纸。
    纸张上只寥寥数字：保安府兴和县冯家堡。
    宋玥眉头蹙了一瞬，随即坐直了身体——能让范府尹专程交给她的地址，也只有宋家人了。
    况且，宋月娘的记忆里，宋家祖籍也是保安府，宋家人卖掉女儿后就返乡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原籍，而是在兴和县冯家堡落了脚？
    第二天一早，青平得了吩咐，骑马出城，一路往保安府去了。
    三月将尽的时候，宋玥受了周老太太的托付，带了曲瓶儿去玄妙观听经。上午、下午，各见了一位小郎君，只是，看完回来，曲瓶儿明显没有半分羞怯之色，坦然地说性情不合，这一天两场相亲，就只能作罢。
    晚饭后，周老太太拉着曲瓶儿的手，反而宽慰她：“莫在意，这两个不合眼缘儿，咱们就继续琢磨，总能遇上个合适的。”
    曲瓶儿垂首应了，道：“阿奶和婶子疼我，才这般纵着我……”
    她这么一说，连宋玥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婚姻大事，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咱们年纪又不大，又这般人品俱佳的，可没有委屈了的道理。”
    周老太太也连声附和着，随即岔开话题，说起做夏衫的布料、绣花、式样来。
    隔天，青平从保安府回来了。
    宋玥得了通报，打发了屋里回事的婆子，让人叫了青平进来。
    青平一路骑马赶回来，脸上的行尘还未洗去，拱手行礼后，就回禀道：“冯家堡虽然是兴和县，却其实离着宣城不远，就在独石口关内，是个山沟里的庄子，有三百多亩水浇地，又有百十亩山地，庄子上只有三十来户人家，皆姓冯。”
    听到这里，宋玥眉头不由一凝，难道，是她猜错了，范府尹送来的地址，并非是宋家人的？
    却听青平略略一顿，接着又道：“夫人没有猜错。小人在庄子上见到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姓宋名正行，十年前，入赘到了冯家堡冯玉贵家，与那冯氏育有四个孩子，两子两女。”
    青平回说到这里，就停住，只束着手站定，等夫人再有其他询问处，或另有吩咐。
    宋玥听得沉默半晌，问了一句：“那宋大郎的老母亲……可曾见到？”
    青平抬眼飞快地看了宋玥一眼，再次半垂了眼，道：“并未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