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五章

    今年演武的船舰增加了一倍，还首次加入了指挥楼船，最初，连宋玥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这楼船只是居中指挥，并不亲自加入战团，等演武开始，众人才被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了认知，不仅仅是楼船参加了战斗，而且，原本只做冲锋的舴艋小舟，也爆发出了出乎意料的战力和杀伤力，那么小小的舴艋小舟，停到楼船之下，像是大象身边的小兔子，似乎根本微不足道的，却能够凭着战士的悍勇之气，泼油焚船、凿船舷……甚至，有几艘小舟上的战士，竟然把飞爪甩上楼船，差点儿登船成功……
    等演武结束了，不论是看台里的官贵，还是岸边的百姓们，都陷在激烈的厮杀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等到楼船和战舰、舴艋小舟都重新列队整齐，最后向百姓吹响号角致意，观战的人们才终于醒过神来，随机，爆发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呐喊之声，响声震天，几乎掩盖了船上的号角。
    周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宋玥扶着她坐回来，端了杯茶给她，又笑着宽慰：“阿奶莫太担心了，今儿这演武也是为了好看，才搞得这般热闹……”
    周老太太喝口茶，摆手不让宋玥继续说下去，叹口气道：“咱家世代军户，俺嫁进江家也快四十年了，俺有什么不知道的，恁不用劝了，俺就是被那炮声镇住了，缓一缓就好，就好……”
    宋玥见她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绕到老太太身后，替她轻轻揉捏头皮和肩膀，帮着她缓解紧张的情绪。
    另一边，谷二太太几个看完了，也回到座位上喝茶回神，一个个脸色发白，都是一盏茶喝完，才缓过劲儿来说话。
    谷二太太率先道：“咱们江都督这行军布阵，果然是……经过大阵仗的，看得俺是头皮发麻，两脚发软……唉，这会儿，这腿软的还使不上劲儿呢！！”
    黄太太脸色还没缓过来，根本说不出什么来，只附和着连连点头。
    倒是杨太太，毕竟是军属，没见过，也听自家沈佥事说过些，脸色最淡定，甚至还保持着淡淡的笑，道：“刚刚夫人说得对，今儿这场面，却是为了演武排练出来的，真要是打仗，哪里能这么有进有退的，俺们家那位说过，战场上很多时候都是乱成一锅粥的，不是你说进就进、说退就退的……呵呵，当然，这进退有度，还是大都督指挥得当、调度有力。”
    宋玥瞥她一眼，笑着道：“恁不必描补了，老太太不会给恁告状的。”
    谷二太太和黄太太同时笑起来，周老太太也被逗笑了，摆手止住想要辩解的杨太太，笑道：“恁还不知道俺家月娘嘛，惯会说笑玩闹的。哦，龙舟赛好像开始了，快去看看，哪一艘领先了……俺可是压了五十两银子的！”
    因着今年的龙舟赛开了盘口，供平京城内外的老百姓参加博彩，老太太了解到，自家儿子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筹集些军费，为了支持儿子，也打发人去买了，这会儿听到龙舟赛开始的炮声，倒是把刚才的不舒服暂时丢开了。
    谷二太太几个也都买了，听到周老太的提醒，也不腿软了，也不心跳了，纷纷起身，又走到栏杆前，去观看龙舟赛。
    宋玥落后一步，又让人把椅子都搬到前头去，让众人都坐下观赛。
    一回头，谷家七郎和赵家二郎竟站到了椅子上，半个身体都探到了栏杆外边去。
    她连忙又让人把俩调皮蛋抱下来，只需坐着看，不许把身子探到栏杆外头去……
    安哥儿看着蔫巴巴的两个小伙伴儿，扯了扯他们的袖子，拉着两个人来到栏杆边儿，把腿伸出去垂在栏杆外，两手握住栏杆，头贴着栏杆，就能清楚地看到水面上竟流的龙舟，还坐得稳稳当当，不怕有什么危险。
    龙舟赛时间并不长，似乎，出发的炮声刚响过，最先头的一艘龙舟就越过了终点，完成了比赛。
    看着通体黑色，只有鳞甲泛着金光的黑龙舟率先冲过了终点，看台上好几个人顿时欢呼起来，包括把自己卡在栏杆里的安哥儿和赵二郎。
    谷七郎悻悻地咬牙：“红龙去年得了第一啊，今年怎么就不行了呢？”
    宋玥扶住周老太太，又让人把椅子挪回到棚子底下的阴凉里来，一边笑道：“这回，将军又该得意了！”
    江家几个孩子不算，周老太太、宋玥和江寒三个买了三艘不同的龙舟，结果出来，竟然是江寒赢了，周老太太和宋玥都输了。
    周老太太哼一声：“晚上回家，不给他饭吃。”
    宋玥笑地绷不住，连连点头附和：“老太太英明威武！”
    看过演武和龙舟赛，人群渐渐从水边散开去，有一部分流连在金明池边，逛逛摊子，看看热闹，也有一些禁不住这么热的大太阳，就扶老携幼地回了家，渐渐地，金明池边万头攒动、摩肩接踵的场面散了，人流渐渐稀疏下来，江家人这才下了看台，各自上了车，回去。
    江寒还要盯着做善后，等回到家又是日暮。
    宋玥不在正院，带着人出去巡铺子，归拢摆摊儿的收入、货品诸般去了。
    江寒让丫头打了水，洗漱换了身居家的半旧茧绸袍子，然后去了荣煕堂。
    晚风清凉，周老太太不耐烦在屋子里待着，就让人在院中的大石榴树下摆了桌案，坐在那里，看宁哥儿和韩戚风家的小小子一起灌树底下的蚂蚁窝。
    看到江寒进来，丫头婆子们纷纷见礼，周老太太也把目光从两个小儿的身上转过来，看着高大魁梧，身形矫健的儿子大步进来，笑着招呼他：“过来这边坐坐。”
    看着江寒在身边坐了，周老太又问：“可妥当了？”
    江寒笑着点头：“都妥当的，阿娘放心。”
    周老太太虽然年纪大，却不糊涂，眼睛也没花，今儿演武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那许多兵士落水，即便刀箭都是没开刃、裹了头的，却也免不得又磕着摔着受了伤的。是以，这才一见面就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