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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目(9)“感觉郗郗最近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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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郗梦见了妈妈。
    梦里她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妈妈戴了副眼镜,拿着一个长嘴浇水壶正在给家里的绿植洒水,妈妈看见她进了门,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悠悠说了一句:“回来啦。”便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毛毯往阳台方向走。
    她追上去问妈妈:“妈,你怎么不在医院?”妈妈悠哉悠哉地摆弄她的盆栽,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话,连郗没听清,上前走到妈妈身旁再想说什么。
    这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刮起,吹乱了精心打理的盆景,将妈妈的身影也吹散了。
    在手机闹钟响铃前的一分钟,连郗张开眼睛,缓了缓,她伸手摸到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七点一刻,她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洗漱。
    一手撑在洗漱台上,一手拿着牙刷机械般在嘴里来回刷动,连郗的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里不太明显的血丝,眼下浮现淡淡的黑眼圈,她知道自己没睡好,但是想起昨晚妈妈激动的情绪,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再劝说妈妈来S市治疗。
    癌症到了晚期一般都是希望渺茫,但也是有生机的,就像慢性髓性白血病,只要找到匹配的骨髓,再经过治疗,有很大概率是能够痊愈的。
    连郗耐心劝导希望妈妈能够来S市,这里的医疗技术水平全国一流,骨髓的储备资源库也更多,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血型也不同,无法配型,但是她无论如何也要为妈妈寻找到适合的。
    但是不知是连郗的哪句话触动到了妈妈的神经,妈妈激烈地反对去S市。连郗觉得妈妈的决定非常不明智,她又是焦虑又是愤怒,争执几句,最后的结果就是妈妈颤抖着声音生气地对她说:“我的身体怎么样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操心!”
    连郗从未见过妈妈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刻,甚至在知道自己得了病以后都只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却因为她的建议而仪态尽失。究竟是怎样的愤怒才会让妈妈说出这样的话呢?
    手上不小心用力过劲,牙刷撞上牙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连郗手抖了一下,两眼更是被刺激得泪流不止,不知是嘴巴更痛还是与心上更心疼。短短几秒,她似乎停止了呼吸。
    双手接过自来水将嘴巴里的泡沫漱干净,又接了一捧水扑上脸颊,冰冷的水让连郗彻底清醒过来了。
    连郗离开宿舍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起床。
    一个早上,连郗都在各大医院之间来回奔走,她拿着妈妈的病例和骨髓配型单提交到各个医院去做骨髓移植排仓。
    中午又赶到咖啡馆兼职一直到晚上10点才下班。
    连郗不敢再像曾经那般贪恋安逸,安逸会摧毁她,她需要迫切感,迫切才能让她清醒,这样才能提醒她不要犯以前犯过的错。
    这是一场和时间的比赛,她不可以一而再再而叁地输。
    新闻里果然播报了玉川大学一名失踪的大叁学生终于水落石出的行踪,毫不意外地就是连郗记忆里那样他的尸体被发现在长景江的堤岸边,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认不出容颜,经过法医的鉴定对比才确认身份,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两天前。
    事情告一段落以后,学校的管制终于不那么严了。连郗就开始繁忙的日子,除了在学校上课完成作业之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咖啡店做兼职。
    在学校的时候,她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繁重的绘图作业,设计作业,手工作业,以确保有足够的时间去出校做兼职,于是连郗开始压缩她的睡眠时间,哪怕一天只睡4个小时,她也不觉得会疲惫,甚至隐隐有种享受这种感觉,沉溺于忙碌地追赶时间之中,仿佛是迷失在浓雾里看到一点光亮,寻找光源的尽头是支撑她前进的动力。
    每天也会和妈妈通电话,虽然每次都是关于来S市治疗的话题引发争论,而妈妈最后也总是会将连郗堵得哑口无言。
    对话每次都进入白热化,连郗仍然是不懂:“妈,你为什么不愿意接纳我的建议呢?”
    “不要再说这些了,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应该马上回来。”妈妈讲完这句话就直接挂断了。
    连郗怔怔地挂掉电话,有点心慌和不安,但是她依旧像每次窥探到那点不安的苗头时,就迅速将那点情绪忽略掉,很快又让另一件事占领她的脑袋。
    现在她要去兼职了。
    刚走出宿舍楼,连郗就看到远处的两个身影,一个是安宜礼,还有一个是季安和,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但连郗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回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加快了脚步往校外走。
    但很快,连郗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
    果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连郗假装很惊讶地转头,她以为会是季安和,但是却只看见安宜礼一个人,并且微笑着看着她。
    “好巧呀!郗郗。”
    “真巧,你也出校吗?”连郗笑着回应她。
    安宜礼摇了摇头,“不是哟,我是看到郗郗特地过来打招呼的,”她的表情很生动,整个人都是充满活力与生气的,小鹿眼看着连郗眨了眨,又说:“郗郗最近很忙吗?”
    “是呀,我要去做兼职。”
    “感觉郗郗最近变了很多......”安宜礼挽起连郗的手,纠结了很久终于说出一直疑惑的问题。
    连郗愣了一下,讪讪笑了一下,“那你觉得我哪里变了呢?”
    “好像气场变了,平时都不爱笑了,现在也不参加各种活动了,”安宜礼小心翼翼观察连郗的变化,但是并未从她脸上看出太大的表情浮动,只是目视着前方,好像只是短暂地失神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连郗又笑了。
    连郗捏了捏安宜礼的小脸,笑着对她说:“因为不想对不喜欢的人微笑呀,”说着她拍了拍安宜礼挽着她的那只手,“好啦,你回去吧。”
    安宜礼看见前方就是校门口了,才放开了连郗。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
    晚上八点,连郗结束咖啡店的兼职,往回去的地跌的反方向走去,进了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是咖啡店老板给她介绍的,他也看出了连郗最近似乎急需要钱,而且还不是一笔小钱,一开始老板说可以借给连郗,但是连郗觉得还没有熟到可以和他借钱,再加上不想因此和老板成为债务关系而影响自己目前的这份工作,于是便拒绝了。
    老板思来想去,就介绍连郗去一家酒吧,夜间酒吧的工资不低,再加上酒吧老板是女的,听完连郗也觉得可以去试一试。
    这是一家市中心里非常热门的酒吧,连郗到的时候酒吧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她被带到2楼见老板。
    敲了门进去,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工作台前,如藻般的黑色长卷发聚拢到一边,一只手上夹着烟正放进嘴里,另一边在翻看手上的文件,她只是抬眸看了一眼进来的连郗,强烈的气场就朝连郗扑面而来。
    她叼着烟,看着连郗吐出一口烟雾,只说了一句话:“长得不错,等下会有人带你,”说完又低下头去处理她的事情,似乎感觉到连郗没有动做,又说了一句,“你可以下去了。”
    连郗出来以后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位经理过来带连郗熟悉环境。酒吧有一共叁层,一楼是开放性舞池,表演台,吧台,还有开放的卡座,二楼是私密性比较高的卡座,以及一些办公室,环境稍微静谧些,最上面一层是VIP客人的套房。酒吧一共叁个门,一个是正门,一个是后门,还有一个是员工通道。
    酒吧里时不时可以看见一些身材壮硕肌肉夸张的男人,严肃着脸,站在某些角落,他们是保安一样的人,酒吧很容易发生挑衅滋事的事情,但因为他们的存在,多少可以让客人有所收敛。
    连郗换上工作制服,经理说她可以自己熟悉环境。于是她就随便转转,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上麻烦。
    在连郗经过一个10座的卡座时,里面有一个人忽然冲出来拽住了她,两眼放光般看着她:“你不是阎臣的女朋吗?”
    连郗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那个人眯了眯眼睛,继续说:“我都忘了,应该是阎臣的前女友吧,哈哈哈哈哈。”
    连郗脸色有些苍白,“我不是!”
    连郗去掰他的手。发现前面的人看起来好想喝醉了一般,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小,死死地拽着她不放开。
    那个人丝毫没有理会,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还拉着她带到卡座前,得意洋洋地对里面的人说:“你们猜猜她是谁?”
    连郗紧张地快要窒息,她半垂着头抬眼去看,有男有女,酒吧各种射灯在他们上方旋转,连郗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很快就有人认出曾经那个跟在阎臣身边有过一面之缘却印象深刻的连郗,他一拍手掌,激动地差点就叫出声来:“是你!阎臣身边的那个美女!”
    “啊!”“是那个阎臣的女朋友?”“她就是被阎臣甩了的那个女的?”“难怪阎臣看得上,确实有资本呢。”
    大家七嘴八舌,其中有个男人最大声,他隔着远远地距离,语气带着玩味:“你在这当服务生吗?”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在连郗身上下来回扫射,像是认定了连郗是被抛弃的可怜少女,眼神都带了怜悯。连郗脸色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对自己的各种点评,各种目光和言语像是将她扒光了放在展台上的感觉
    连郗咬紧了牙,让自己镇定下来,挣扎着,后背却忽然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怎么还有投怀送抱的。”
    一道声音在连郗头顶传来,那人轻笑一声,拨开那个抓着连郗的手,转而自己握紧了连郗。
    连郗抬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哪怕是酒吧里昏暗的灯光,连郗也认出了那是赵北肖那张令她恶心作呕的脸。
    而赵北肖似乎觉得自己的出场恰到好处的浪漫且帅气,他扬起一边嘴角,又挑了一下眉毛。
    顿时间卡座里的人全都在起哄大笑。
    连郗感到一阵眩晕。他们像看戏一般看着她,看赵北肖是如何拯救失落少女的,他们认甚至希望从她脸上看到崩溃的情绪,比如愤怒,窘迫,自惭形秽,或者委屈的表情,看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然后再更加肆意得取笑她,好让今晚的聚会多一分乐趣。
    连郗用力地挣开赵北肖,想要抓开赵北肖的手,甚至将指甲刺进他的手臂上,“公共场合请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但是这一切对赵北肖来说只是挠痒痒,他一手抓着连郗的手臂不放开,另一只手搂住连郗的腰,也不在意连郗说了什么,转而对那些看戏的人说:“你们不要这样笑她了,女孩子脸皮薄。”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在维护连郗,但是赵北肖放在连郗后腰上的手正暧昧地来回抚摸。
    连郗陷入了不堪的回忆,身体颤抖了一下,愤怒早已充满了胸膛,她有一只手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刺入,刺痛让她暂时还能保持清醒,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往赵北肖脸上揍一拳。
    很快,她松开拳头,缓了一口气。
    连郗知道今晚赵北肖今晚是不会放过她的,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对赵北肖说:“现在不是时候。”
    赵北肖听罢,顿时低头,两眼直直地看着连郗,似乎要确认连郗想传达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连郗看着他,语气带了点暧昧,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十点下班,我在后门等你。”
    赵北肖一听就激动起来,对连郗的控制都松了。眼看他放松了警惕,连郗抓紧机会立马挣脱开。赵北肖还想抓她,害怕她是在骗自己,害怕觊觎许久的人会忽然从眼前消失。
    但连郗一直对他有所提防,她瞬间就躲开了赵北肖,退开好几步。
    连郗食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了一句:“保密哦。”
    然后对着呆滞的赵北肖露出一个迷惑性的笑容,转身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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