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苍天不语

    “不！”一声凄厉的悲啸声响彻了成都的上空。
    这一凄惨的悲呼声冲散了一直笼罩着成都的浓厚乌云，一丝月华透过乌云的缝隙洒向成都宽广的城墙之上。
    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宁静，所有的声音在那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沐易从来没有感觉过这种万籁俱寂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轰然崩塌，他的整个心田都在瞬间支离破碎。
    绝望的痛苦让他手脚俱软，眼前凄凉的一幕让他直欲昏倒在地。
    惨白的月光将点点莹光挥洒向整个天地间，厚重的乌云刹那之间向后退去，漆黑的夜空之中显露出一轮巨大的圆月。
    瞬间，整片天地都笼罩在月华柔和的沐浴之中，整片天地都陷入了安详之中。
    就在圆月之前，成都高高的城墙之巅，一名绝美的女子披散着柔顺的秀发缓缓转过半个身子看向凄惨声音的来源。
    那一抹秀发荡起的青波让人目醉神迷，那一抹动人的微笑瞬间让身后的圆月黯然失色。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那一轮巨大的圆月仿佛专为女子而生，专为女子而衬，在一片淡白光华之中，倾城女子仿若凌波起舞，眼角那一抹动人羞涩的笑意让整个天地都失色。
    月下城巅，绝代芳华，一曲终了，天地凄怆。
    胸前绽开的那抹血花是如此刺眼，如此痛心。
    沐易的心中早已被巨大的悔意充彻而满，为什么他来得这样迟？为什么他就不能早一点到？为什么要让他面对如此摧残的一幕？
    哪怕再快几个眨眼的时间，眼前的这一幕就不会发生，这让他痛彻心扉的场景就不会出现。
    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那一支夺命利箭就在他刚刚抵挡城墙之上的时候从女子身上穿胸而过，他就差了一步，仅仅只是一步，他只来得及掷出那抹蓝色流光将射箭之人穿城而下。
    “不！”沐易再次仰天怒吼，眼角的泪珠早已打湿了他的前襟。
    一冲而上，在女子转身倒下之前，沐易堪堪将女子搂抱入怀。
    “木头，你终于来了！”嘴角溢出的刺目血花使得女子整个俏脸都显得更加苍白，更加柔弱。
    举起纤细的玉指，女子缓缓摸向沐易的脸庞。
    沐易紧紧握住那只柔荑，触手一片冰凉滑腻，将玉手贴在脸上，沐易的双目之中再次滑出一片泪珠。
    女子胸前的的那一抹鲜艳刺痛了他的双目，让他哽咽难语。
    “别说话，乖！”沐易一边柔声安慰道，一边左手紧贴女子背心之处，喷薄的元气瞬间通过双掌进入女子体内的经脉之中。
    沐易不敢动用力量更加强大的血元，只能动用略逊一筹却更加中正柔和的内气帮助谷之芸处理体内的伤势。
    柔弱的女子静静地躺在沐易的怀中，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可即便这样，当沐易粗糙的手掌触到她的背心之时，女子的玉脸之上陡然涌上了一抹不自然的晕红，让得女子更加绝艳动人。
    沐易此时却无一丝心情去欣赏怀中女子罕见的柔弱之色，感受着怀中玉人没有被铠甲覆盖的玉体之上传来的冰冷之色，他的心逐渐掉入了谷底之中。
    怎么办？沐易内心的痛苦之色让得他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那一箭穿胸而过，谷之芸体内已经受到致命的创伤，可他此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玉人香消玉殒，而他却无能为力。
    “别怕，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沐易只能一遍遍地安慰着玉人。
    “你就是樊督尉麾下新来的那个少尉？”沐易愕然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那名英武飒爽的女将，只感觉眼前所见的有些不现实，他没想到在风都的军营之中能够见到这样一名清秀的女将。
    由于他光顾着惊叹，却忘了回话，因此女将很不高兴地又道：“跟你说话呢，怎么就像根木头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两人第一次相见，那时沐易刚刚进入风都军队，他是一名小小的少尉，而谷之芸却是风都的一名督校，他阴差阳错地归入了谷之芸的麾下。
    “你是不把我这个少将放在眼里是吧？竟然敢公然违抗本将的命令，私自带着队伍去袭击成都大军，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不想在风都军中呆了？”女将满面寒霜，将眼前的少年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而沐易则低眉顺眼地站在女将面前，一言不语地任由谷之芸教训他。
    完了，沐易悄悄抬头看到女将嘴角的满意笑容，紧绷的心不由放松下来。
    柔和的微风刮过风都的城墙上空，两道身影并肩站在高高的城墙后方，浑身衣衫猎猎作响。
    “你爬的这么快，以后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风都帅了？”女子歪着脑袋打趣道。
    “或者说以后我就该听你的话了？”
    沐易闻言一窘，干咳一声道：“不说风都帅轮不轮到我来做，即便我有一天真的做了风都帅，可我哪敢命令谷少将。”
    “你知道就好，不要想着用官职来压我。”
    沐易犹记得那一句“你真是榆木脑袋。”，这句话此时一直都回响在耳边，虽然这是骂自己的话，可沐易却异常受用。
    还记得姊都城中，当谷之芸第一次以女儿装打扮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他那一瞬间的砰然心动，那身淡蓝色的及地长裙早已与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将融为一体。
    一切的温柔可人全都被这一身冰冷的铁甲所覆盖。
    “你可能不知道，像我这样在战场之上打打杀杀的女人在姊都之中是最不受欢迎的。姊都的男人喜欢的是温柔贤惠的女人。”
    在万花的海洋之中，当沐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虽然表面上他表现得不甚在意，可他心中却微微刺痛。
    过往的一幕幕走马灯般闪现在沐易的眼前，他想要抓住其中一个片段，可最后摸到的却是女子苍白脸上那道隐藏的伤疤。
    世事怎能如此诡异，为何会让他碰上这样的事。
    怀中玉人脸上陡然滑下两道清亮的泪珠，顺着眼角，那断线的珠子最终滴落到沐易的手背上。
    为何如此冰凉？
    艰难地抬起玉手，女子虽然满脸泪珠，但沐易能够看到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而正是那一丝淡淡的温馨笑意让沐易内心深处狠狠地颤动起来。
    “木头，其实我……”
    抚摸着沐易脸颊的玉手陡然向下滑落而去，而玉人依然悄悄合上了她的双眼，她甚至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
    “啊！”沐易仰天嘶鸣，滚滚热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我知道，我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
    从未如此心痛过，沐易感觉仿佛自己的原本完整的灵魂突然消失了一片，让他茫然，让他无助。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全都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苍白的圆月仍然不吝地挥洒着它的光华，挥洒在这片天地间，挥洒向城头那两道相拥的人影身上。
    就在此时，沐易身后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少将，成都城所有守城兵将全部被击杀，现在成都城已经在我们控制之下。”一道高大的身影急急忙忙道。
    可随后看到眼前那一坐一卧的身影之后，那个身影立刻闭上了嘴。
    终于，良久之后，沐易拥着谷之芸从地上坐起，女子胸前虽然不再流血，可那抹血花却刺人双目。
    “云长，成都城现在由你指挥，所有的风都兵将一应听你指挥。”
    沐易眼神空洞，看也不看那道身影一眼继续道：“不论如何，务必全力抵挡城里城外的进攻，一直战到最后一个人倒下，否则成都的城门永远不要打开。”
    说完最后一句，沐易怀抱谷之芸从归云长身边走过，向着成都城下飘然落去。
    “沐兄……”最终，归云长还是忍住没有说出那句话。
    漆黑的夜空早已被那轮圆月点亮，无边的天地中到处都沐浴着淡白的月华。
    沐易怀中抱着已然阖上双眸的谷之芸来到了深不见底的绝地大裂谷边缘。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女子那安详的睡容，沐易轻声道：“之芸，我带你回家！”
    说完，沐易纵身跳下茫茫的深渊之中。
    生于斯，长于斯，长眠于斯。
    寂苍天而天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