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千古英杰，了去无痕

    “妙成两仪，神定混元，诸天之上，唯道恒存。”
    仙姑身后的碧落仙根探入太虚之界，遥遥和玄正洲呼应。玉芝幽幽睁开双眼，耳畔传来丝丝缕缕的钟声。
    天问钟，昔日道祖仙光凝聚的圣物。每当云霄阁弟子突破或者遇险时，天问钟便会有所感应。
    如今云中界复苏，无数仙真下落明了。那天问钟在玄正洲之上再度响起钟声。
    “这是哀乐？”玄正仙洲中的众多仙家放下手中事务，听清低沉的钟声。
    接着，诸仙看到碧色天穹上映出的另一片仙界。
    渺然云雾间，一重重浮岛仙宫若隐若现。
    这种景观恰好符合玄正洲凡间对仙界的描述。然而仙家们都明白，所谓的仙界根本不存在。而凡人所谓的“仙界”，其实就是昔年看到云中界的影像，从而在人间留下种种遐思。
    “云中界找到了？”顿时，整个玄正洲修仙界一片哗然。这哪里是云霄阁复兴，分明是要翻天啊！
    缟洲天空白云弥漫，云霄天阁虚影伴随着钟声缓缓显现，和云中界一般无二的同源力量注入仙境，唤醒早已死亡的诸位仙真。
    千光雾霭波澜起，万古云霄一羽毛。
    云中界的中央，以碧落梭木为主体，重新构架云霄天阁。这座天阁仙城以阴阳为法理，造化为枢机。上通太极混元，下达四象五行。中央太极宫吞吐先天混元一气，运化两仪阴阳流入外城，氤氲宝气舒卷翻腾，开四象阊阖。
    一尊尊仙人的法体生出灵光，真灵元神投入仙城，归入太极宫内。
    仙姑坐在太极宫主座，静静看着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仙人。
    这些仙人早已故去，元神真灵浑浑噩噩，唯有几尊地仙元神保持完好，戴金冠，披仙衣，脑后升起道果光轮，但此刻也没留下多少灵智。
    “想我云霄阁仙真无数，最终竟然落得这般下场！”玉芝仙姑神色悲哀，环视满殿仙真。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面仙境。那两仪玄光镜表面流淌氤氲仙气，在沉寂数千年的云中界内仍保留完好。
    玉芝心中一动，上前双手捧起仙镜。
    镜子里，留有云霄阁遗老们的最后记录。
    “云中界陷入黑暗，速度好快，绝对是天仙以上的存在出手！”
    “天黑了，仙界中的光辉全部熄灭，历代祖师加持的仙境竟然没有撑住一炷香。是太元宫，还是太霄宫？难道太上宫也暗中动手了？”
    仙光凝成的文字正是云霄阁惯用的云篆，玉芝仙姑愣愣出神，抚摸镜面的字体：“这是诸位前辈在临死前，所留下的信息？”她继续往下看。
    ……
    “弟子不肖，云中界自诞生以来从无光灭之时。如今仙境破灭，被奸人所害，沉入无光幽暗。只求后来人引以为鉴，找到真凶雪耻。”
    “这应该就是方阁主预言的道统衰落吧？前次阴阳龙须扇分解，我们就已经有准备。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局。”
    “龙须扇预兆我道没落，清灵仙道大兴。本以为是在伏魔卫道的过程中渐渐凋零。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突然性天灾？老子不接受啊！”
    “背后的混账，有本事跟你道爷正面交锋，阴谋手段也不嫌丢人！”
    “老方拼着老命，以自己不飞升作为代价，为我派留下种种后手，希望到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一位位仙家在镜子里留下自己的话。让仙姑感同身受，仿佛回到云霄阁陷入黑暗的最初时代。
    是，伴随着清灵仙道的大兴，云霄阁作为古法炼气士的最强一柱，必然走向没落。
    太上宫可以在下一代弟子收徒的时候改变路线，维持太上一脉的超然。
    太清宗契合清灵仙道，顺天命而改变修行路线，接替云霄阁在太上道脉的地位。
    冲虚道可以韬光隐晦，隐忍无数年等待古法重新大兴。
    然而，唯独云霄阁没有选择。
    “我们是仙洲最强的古法门派。我们可以接受衰落败亡的命运，但绝对不容许古仙人的尊严在我们这一代送葬。”
    “一代时代的没落，总要有几个牺牲品。如今不过是论到我们云霄阁。不过这一切没完，新法固然修行便捷，但想要取代我们古法的地位，没门！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咱们走着瞧！”
    后面的信息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个人的留言所构成一段话语。
    “我们没办法突破黑暗，没办法跟云霄天阁取得联系。可以确定，背后的确有天域力量插手。”写到这里，那位仙人的仙光痕迹越发淡薄，显然没有支撑下去。
    随后，换了另一个人接替：“但是，在我们的元神驱使下，已经将云中界的所有仙岛封闭。只要后来人按照我派心法重新开启，就能顺利取出我们云霄阁的仙宝密藏。”
    “这面镜子汇聚我们所有人残留的力量，希望可以在毁灭之前被传承人看到。听着，除却云中界中遗留的传人。你务必去玄正洲中寻找我们的龙须扇和阁主遗留的后手。记着，东海才是我们崛起的关键！”
    是啊，这一点也是玉芝师尊在死前告诉她的。
    东海是云霄阁崛起的关键，因为方阁主的遗蜕就在这里，方阁主的发妻和诸位同道也在这里。而真正视作云霄阁翻盘的新大陆，同样在东海。
    “诸位前辈放心，方阁主遗留的东西已经找到，接下来只要夺回云中界，我们就赢了！”
    最后，那位仙人似乎也没力气在仙镜中留多少话。只在后面草草写下诸仙的名字。
    “云霄阁玉琅殿殿主宋波、问尘宫苏淼、九仙楼守门人段御空……”
    一个个名字落在后面，除却诸位上仙外，还有他们留下的诸位仙童、侍女、火工道士，足足数万个名字。
    “我等留守云中界，唯愿云霄阁大昌，子子孙孙无穷——。”最后一个“尽”的云篆只写了一半，便再无声息。
    至此，镜子里面的留言消失。仙镜摇身一变，变成一位粉雕玉琢的美少年。
    “镜灵拜见新阁主。”白衣少年恭恭敬敬对玉芝仙姑行礼。
    这个仙镜之灵是云霄阁遗老们在知道自己坚持不住后，刻意将所有力量灌注进去，给后来人留下的帮手。
    仙镜本体是昔日太上传人发起铸造“太上九宝”时，云霄阁选择的一面仙镜镜胚。但最终，道德观圣镜选用另一面仙镜为主体，这面两仪宝镜就一直留在云中界。
    在陷入黑暗中，所有仙家在一瞬间被杀，唯有一位地仙长老的元神逃过一劫。他将元神遁入宝镜，驾驭镜子在云中界中寻找其他人，将所有人的意识分灵引入这方仙镜，构成一个纯精神体的网络。
    一开始，他们等待在外的门人或者同道救出自己。但渐渐地，他们明白过来——救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于是，他们开始为后来者做准备。一道道真灵冒着真正毁灭的风险重归肉身，将自己所在的岛屿仙宫封印，为传承者留下崛起的希望。
    “你——”玉芝仙姑打量镜灵，脑中自动出现他的相关信息。
    “后辈，太上九宝之阴阳赝品。如果找不到阴阳龙须扇，就用这面镜子将就下吧。”
    这面镜子融汇云霄阁所有两仪大道的真法。是阴阳龙须扇出现变故之后的替代品。
    “诸位前辈真是有心了。”仙姑一脸惆怅，看着殿内浑浑噩噩的诸元神。
    姬飞晨通过碧潮珠，将云中界中发生的事看在眼中。面对这些大义舍身的前辈，他同样很震动。
    这才是一个门派道统赖以传承的核心精神。不是功法，不是灵宝，而是门派数千年来所凝聚的向心力。
    什么时候，我能把阴冥宗打造成这个程度，那就好了。
    不过有件事，姬飞晨明白。
    哪怕这些前人留下种种后手，但这一切仍在幕后那位道君的算计中。按照他的计划，这面镜子会被缟洲土著得到，最终将云霄阁道统归入缟洲。
    那时，哪怕仙镜之灵不甘心，面对自家即将毁灭的道统，也只能认可缟洲的这个土著延续道统。
    “不过现在，结果是好的。一切随了诸位前辈的遗愿，总算保留云中界的正统名分。”
    打量殿内诸残灵，姬飞晨暗道：有这些人在，回头我暗中用轮回帮忙，应该可以回来几个地仙。届时，我那便宜徒儿的云霄仙府也算安稳。
    殿内，镜灵躬身道：“阁主，接下来请您继承诸位长老的遗命，带领我们云霄阁大兴。”
    听到童子的话，仙姑回过神：“我不是云霄阁主。”她目光落在外面的清泓道人身上：“他才是云霄阁的阁主。”
    “他？”镜灵一脸茫然：“外面这个人，似乎只是一道幻影吧？”
    “距云中界消失已有三千余载。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目前我云霄阁的法统传入师弟门人处。回头你随我回去，再详细分说。童儿，现在你随我出去。”仙姑拿出混元金斗，看着满殿残留的真灵，最后落在外头的玉妙真人处：“今天要好好跟缟洲论一论，将昔年的恩怨全部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