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哪来，回哪去

    “滚蛋！”
    小封极为鄙视地看了封老九一眼，看着这老鬼一张老脸滑稽的模样，满肚子不相信，“‘命数’！？什么玩意！傻了吧你！你那一套也就能忽悠别人，少对小爷使！”
    封老九撇了撇嘴：“没错，刚开始我师父跟我讲这‘命数’一说的时候，我也是这反应，一点不信！觉得看不透自己的命相，只是还没修炼到家罢了！”
    随即他声音一沉，嘿嘿笑道：“可在十五年前的今晚，我无意间竟然看到了‘星璇斗冲’的罕见星象！当时我就吓了一跳，这星象只记载在古书之中，极少有人知道！非凶非吉，是乱魔之相！当时我心里又惊又喜，有些害怕，但又不想错过，最后实在忍不住便掐指算了算！结果……”
    小封正听得有趣，见他停下，急忙问道：“结果怎样！？”
    封老九看了看窗外，笑道：“结果，结果我就算到了这个地方！”
    只见车子已经到了郊外的一条长河边，这地方小封再熟悉不过，封老九有事没事就爱拉着自己来这一趟。
    “到这怎么了！”小封停下车子，皱眉看向封老九，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
    封老九嘿嘿一笑：“结果就在这捡到你这小兔崽子了啊！”
    “你不是说我是街上捡来的吗？”小封一惊，“什么意思！那什么破星象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小爷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还真说不定！”封老九哈哈一笑，抱着那把古剑，推门下了车。
    “扯淡！”小封骂了一句，急忙下车跟上。
    此时夜雨已经小了许多，只是河滩上十分泥泞，走起来很是吃力。
    二人来到一处空地，封老九盯着奔腾的河面，咳了两声，说道：“那夜我一赶到这河边，就听见哇哇的哭声，循着哭声我就找到了一个婴儿！”
    “没错，就是你这小鬼！妈的！当时一看到你，老子差点吓尿了裤子！”
    一听这话，小封顿时大为不乐意，忍不住骂道：“艹！小爷那时是有多丑啊！？”
    “不是你的长相！”封老九瞄了他一眼，“吓坏我的……是你的命相！”
    “当时老子就觉得你这小崽子不寻常，实在忍不住就细细一看！可恐怖的是，老子的‘先天眼’竟然丝毫看不出你的命相！”
    小封心中一惊，不由问道：“为什么？”
    “两种可能！”封老九摇着两根枯瘦的手指，一双昏黄的老眼紧紧盯着小封。
    “一，你是死人！可当时你哭的跟挨了刀的小猪崽子似的，肯定不是这原因！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
    封老九嘴角一咧，缓缓说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小封一愣，随即大喝：“你放……”
    本想大骂出口，但看这老鬼一脸的认真，又想到自己的体质确实不像正常人，心中顿时没了底气。
    “当时我真是吓坏了，心知这‘星璇斗冲’的乱魔之相必定跟你这不知来路的孩子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准就是一场大祸！心中恨不得立刻逃得远远的！”
    小封哼了一声：“那你还不是把小爷养大了！”
    “你当老子想啊！我是不能跑！”
    封老九转过脸，欲哭无泪地骂道：“老子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没看出你的命相，我自己那朦朦胧胧的命相竟然变得清晰无比！我当时心中真是惊讶到了极点！原来‘命数’之说竟然是真的！你这小混蛋竟然就是老子的‘命数’！”
    小封一时也是无语，只听这老鬼越说越玄乎，可见他表情十分激动，绝不是开玩笑，便笑道：“那你看了自己的命相，走开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养我？”
    封老九面上一苦，喃喃低语：“就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命相，我才不能走！”
    小封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他似乎也不愿再说，只是举起手里的剑，抛给小封，说道：“我捡到你时，你身边只有一个剑柄。”
    小封接过剑，只觉得入手冰凉，重量也是极小，拿在手中，如若无物。
    心知老鬼说的剑柄就是这剑上的，忍不住问道：“那这剑……”
    “关于这剑我也是知之甚少！”封老九叹了一声，“我只知道，你和这剑应该有莫大的关系，想解开你身世之谜，关键就在这剑上！于是，我便想把这残剑找齐！一是顺应自己的命相，二是我着实很好奇！”
    “可我一个算命的，能力终究有限，于是我就杜撰了一个什么‘天降神兵’的传闻，去诱使那钱多人广的金老肥去折腾！好在他确实信鬼神之说，我又略施小术，他就对我的能耐信了大半。”
    “而在找到第一块残剑时，他拿去鉴定，专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那金胖子对这神剑之说更是深信不疑！”
    “经过那么多年，总算是让他凑齐了剑身，我就故意放出消息，让他知道剑柄在我这，于是就有了今晚这一出，而这剑，总算是到了你手上。”
    “你老糊涂了吧！”小封一听他说完，忍不住怒声说道：“什么破命相，你自己的命不能自己选的啊！一把破剑，我又不需要！你干嘛那么玩命！你……你知不知道现在金老肥肯定满城追杀你啊！”
    “选？！”封老九哈哈一笑，声音中颇有些凄凉，“凡人或许都单纯地以为自己能选择命运，可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却深刻的明白……”
    “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人力有时尽，天命不可违！”
    他望着昏沉沉的老天，悲凉而又无奈地说出了这句话。
    “滚他大爷的天命不可违！”小封狠狠骂了一句，一把拉住封老九枯瘦的老手，“走啦！别扯淡了！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呢！早知道就不听你的，直接带你跑路！先保住你这条老命，有什么牛逼等到火车上你再跟我吹！”
    “不用走了，就是这里。”
    封老九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小封，笑道：“哪里开始，哪里结束。”
    小封面上一急，正要强行将他拖走，他却忽然身子向前一扑，挡在小封的身前！
    一声枪响，撕破夜空。
    小封只觉得右臂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当即脸色苍白，吓得魂飞天外。
    倒不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右臂正鲜血如注，而是身前那紧紧搂着自己的封老九，胸口赫然已经穿了一个大洞，喷涌而出的鲜血已将他和小封的衣服染成了红色。
    小封惊恐地张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缓缓将他吞没，一时间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封老九一张苍白如纸的老脸上却满是解脱神色，只听他轻咳两声，顿时咳出一口浓血：“小鬼，我看到的命相就到这……我……我的事完了，先歇了……”
    “完个球！”小封狂吼一声，忙用手按住他的伤口，可鲜血仍是从他的指缝中钻出，不曾停下，“这才哪到哪啊！艹！你可别想偷懒啊！”
    这是少年记事以来，第一次痛哭哀嚎：“你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封老九的眼神越来越黯淡，他软绵绵地靠在小封身上，有气无力地在他耳边说道：“哪……哪里来，回……回哪去吧！”
    话音一落，这老头的脑袋便无力地搭在了小封的肩上，再没了声息。
    而此刻一伙黑衣人也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人正是满脸杀气的金老肥！
    只见他举着一把手枪，看着已经咽了气的封老九，狠狠地呸了一声：“妈的！狗东西！这就是耍老子的下场！”
    说罢他看着那紧紧搂着封老九，神情已经完全呆滞的小封，冷笑道：“你小子倒是命大！也好，你是个人才，金爷很欣赏你，现在这老东西死了，你只要把剑交给我，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我还能让你跟着我，一辈子吃香喝辣！要什么金爷我都给你！怎么样？”
    小封僵硬的身体忽然一颤，抬起右手中那把已被自己鲜血浸红的古剑，一双血红如同恶兽的眼睛望向金老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金老肥被他那凶狠无比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慌，他忙晃了晃手里的枪，冷笑道：“小兔崽子，不要不识抬举！你就是力气再大，能干得过子弹啊？”
    小封面上一愣，旋即森森然一笑，一字一字地说道：“好，我把剑给你！”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将封老九冰凉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然后两手捧着剑向金老肥走来。
    金老肥神色一松，笑道：“这才像……”
    话未说完，只见小封怒啸一声，猛然间凌空跃起，高举起血红的古剑，大力向他劈来！
    金老肥一伙人都被他这一击的声势所惊，慌忙举起手枪准备射击，可霎那间，他们手中的枪械竟然全都诡异地拧成了一团废铁！
    再看空中时，少年手中的古剑已然爆发着夺目的金色光芒，照着已经吓傻了的金老肥的脑袋，狠狠斩下！
    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少年双足着地，而身前金老肥那硕大的身子俨然已经从中断开！
    可并没有鲜血洒落，金老肥那被一剑两断的身体竟然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缓缓碎成了点点飞灰，从这天地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在金老肥消失的地方，那古剑斩击之处，一个黑黝黝的裂缝凭空出现，将那手持长剑、摇摇欲倒的小封一下吸了进去，随后一阵闪烁，裂缝便迅速地合拢消失，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