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因为每天跟任航在一起，宋远飞总是想起过去的事。
    年少时，宋远飞很粘人。
    根据两人的成长环境和性格，任航心态悲观，缺乏安全感，一旦动了心，理应依恋情绪更重。
    任航也的确管理了宋远飞一阵子，把宋远飞管得直冒火，两人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
    可当宋远飞决定放下坚持，包容任航时，他无处安放的热情，就一股脑对任航发泄了。
    每天在班级，任航走到哪他跟到哪；晚上回宿舍，他没完没了地给任航发信息，最难熬的是假期，薛萍管得严，两人见面机会不多，连短信都得小心着发，宋远飞难受得抓心挠肝，却也无可奈何。
    有一次宋远飞出疹子，全身起满了小红点，看起来很吓人。
    宋远飞从小皮实，感冒都很少有，对疾病的认识不足，导致他把自己吓了一跳。
    爸妈没在家，他第一个想法就是给任航打电话。
    正值假期，任航被安排了满满的课程，电话响了也没人接。
    宋远飞揽镜自怜，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十几分钟后，任航给他回电话。
    怎么了？我刚才在上托福课。任航说。
    宋远飞的红点更深，立马跟任航卖惨：任航，我好像得了怪病，现在满身都是红疹，正准备去医院。我就是想提前跟你说一声，万一我没了，你别忘了我。
    任航静默了片刻，才镇静地问，什么样的红疹？
    宋远飞哇啦哇啦给任航形容了一通，抓上钥匙要出门。任航听完，问他：你是不是过敏了？
    我长这么大从没过敏过！宋远飞非常自信，肯定不是过敏！我上车了，到医院再给你打电话。
    不等任航回应，宋远飞挂电话，戴上头盔。
    他一个人骑着他的黑摩托去了医院，给任航拨号的同时，挂了急诊。
    任航响了一声就接了，宋远飞实时给对方汇报：我在急诊了，唉，医院人好多，任航，我想你了。
    任航不方便接话，宋远飞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叨叨：我知道你也想我。但是先说好啊，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得给我守寡三年。
    任航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刻薄道，我看你再顺便去趟精神科，查查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嘶，你怎么还凶我呢？宋远飞道，算了，哥让着你，守寡一年就行了。但你得找个比哥对你好的，要不然你多想我，是吧。啊，到我了！
    宋远飞平时就满嘴跑火车，正经话到他嘴里也十分欠抽，任航不跟他计较了，转而安慰他道：不会有事的，就是过敏。
    结果真的是过敏。
    宋远飞下午吃了包芥末饼干，他以前吃没事，偏偏这次吃过敏了。医生给他开了药，他出门买瓶矿泉水，在大门口就把药吃了。
    吃完药，宋远飞踏实了，把手机从左耳移到右耳：医生说没什么事，放心吧，你还归哥罩着。
    快回去吧，任航说，我要上课了。
    等等等等，宋远飞没了负担，比刚才还欠，哎呀我太想你了怎么办啊？我都受不了了！晚上我去找你吧？如果我疹子消了的话。
    听筒里传来任航的呼吸声，半晌，任航才说：你只能半夜来，趁我妈睡觉。
    没问题！宋远飞爽了，等着哥！
    别骑摩托！任航小声又咬牙切齿道，轰隆轰隆的隔壁区都能听见。
    知道，宋远飞眉飞色舞，哥骑自行车。
    可惜现在，他不能像当年那样粘着任航了。
    就在宋远飞闲了半个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像被圈养了时，元彤给了他好消息。
    那部古装剧，定了。
    飞哥，元彤在电话里说，剧本给到公司，调研部那边的意思，是希望你出演反派角色。剧本我发给你了，你看了吗？有什么想法吗？
    宋远飞在拿到剧本的第一时间就看过了，之前元彤跟他提的是一番男主，很标准的正面角色。不过变卦在宋远飞意料之中，有戏拍总比闲着强：行，我都可以。
    那就定了，赶紧把合同签了。元彤雷厉风行，你在家吗？我去找你。
    别！
    宋远飞正在任航家里跑步呢，就算任航不说，他也不会告诉元彤他们的关系，太复杂了。
    我去找你吧，宋远飞说，正好我要出去。
    行，元彤没有异议，并且安排道，你洗个澡，收拾利索点，今晚赵导生日，你也去捧捧场。
    措手不及的应酬，一下打破了宋远飞的养老节奏，宋远飞第一反应是抗拒：太仓促了吧
    飞哥，元彤的声音突然没了急躁，语重心长起来，赵导对你够意思吧，你演了他一部戏，他给你介绍了两部，对你帮助很大。公司这样，咱们得自寻出路了。
    宋远飞的梦幻生活，就这样被轻易戳破，露出残酷的一面。
    他还不能心安理得地休息，他还有责任要负。
    行，宋远飞说，正好我有两瓶酒给赵导送去。
    元彤：好。解酒药我给你买了，等会儿你看看行不行，不行再买。
    好的。宋远飞答应下来，可见晚上又是一场恶战。
    赵导名叫赵广亿，今年五十出头，跟奚瑞年纪相仿。宋远飞出道的第二年，参演了一部赵广亿的电影，给男主角做替身，也兼顾一些群演角色。
    那部电影里，所有男主角危险的镜头，都是宋远飞完成的。赵广亿赏识宋远飞年轻有冲劲，后续给宋远飞介绍到新剧组，有了正儿八经露脸的机会。后来，也接连出演了更有分量的角色。
    可以说，宋远飞的成名路，离不开赵广亿的提携。
    宋远飞感激赵广亿的帮助，这些年，也免费给赵广亿客串过好几次，赵广亿找他帮忙，他都义不容辞。逢年过节，宋远飞还会给赵广亿送些礼品。
    可是涉及到应酬，他挺怕遇到赵广亿的。
    因为赵广亿太能喝了，见一次，宋远飞喝醉一次。
    但元彤说得对，不管是从人情出发，还是从功利角度，宋远飞都很有必要参加聚会。
    只有一个问题，怎么跟任航交代。
    好家伙，宋远飞还没开口，就能想象到任航的反应。
    同居之后的第一道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宋远飞：妻管严。
    任航：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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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chapter 28
    宋远飞做了好一番心理建树，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就在字斟句酌地编辑信息了。
    主要是说明这个应酬他非去不可的理由。
    好不容易编辑好，通读了两遍，宋远飞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击了发送。
    发完他更忐忑了，总觉得任航要叫他大名骂他。
    上学的时候就这样，如果他出去玩不报备，任航肯定要生气。
    当然，就算报备了，效果也差不多。
    宋远飞紧张得心跳都加速了，连任航拒绝后该说什么都想好了版本，任航却没回复他，而是直接给他打电话。
    喂？宋远飞肝颤，不自觉地站起来踱步。
    任航比他平静多了：你今晚有应酬？
    对，宋远飞急忙说道，赵导可以说对我恩重如山了，帮过我很多忙，如果我没时间就算了，既然有时间，肯定要去的，不去不像话。
    宋远飞怕说服力不够，又把赵广亿当年如何提携自己的过程说了说，说完，就屏息等待任航的反应。
    宋远飞。任航果然叫了他大名。
    但是任航接着道：你是不是怕我？
    哪有，宋远飞干笑两声，企图掩饰道，这不是跟你说一声嘛。
    是么，任航淡淡道，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呃宋远飞语塞，果断给任航戴高帽，任总深明大义，应该不会不同意。
    呵。任航冷笑一声。
    宋远飞深呼吸，态度放得更低：我真的必须去，人家在我最难的时候帮过我，滴水之恩都得涌泉相报，何况我能有今天，赵导的帮助功不可没。
    任航：你难道不是为了找他要资源？
    宋远飞张了张嘴，实在找不到反驳的句子。
    任航说得没错，他确实有功利心。
    如果不是另有目的，他更倾向于只送礼，不应酬。反正赵广亿不缺陪自己喝酒的人，宋远飞只要心意到了，赵广亿不会挑他的毛病，甚至还会夸宋远飞有心。
    宋远飞像被扯下了遮羞布，露出了龌龊丑陋的内在，竟然羞愧得不敢跟任航对话。
    还是任航轻飘飘道：想去就去吧。
    宋远飞：！
    他完全没想到任航答应得这么容易，不禁反问：真、真的？
    任航：少喝点酒。
    宋远飞：我尽量。
    他尽量不喝死。
    赵广亿的生日宴排场不大，只有几个圈子里的老朋友，基本上都是同龄人，像宋远飞这种年轻晚辈很少。
    一来大家都忙，二来大部分人都怕跟赵广亿喝酒。
    宋远飞在赵广亿那有人缘，这些前辈自然对他也不错。他一出现，就集体调侃：难得啊，还有人记得老赵生日啊！
    宋远飞啊，你去年那部《战火》票房不错，恭喜啊。
    老赵，终于有个年轻人跟你喝酒啦！
    在座的也有宋远飞的后辈，所以端茶倒酒夹菜的活儿，轮不到宋远飞。
    礼物已经交给赵广亿的助理，宋远飞顺应民意，端起酒杯道：祝赵导生日快乐！之前太忙都没什么时间来看您，我先自罚一杯！
    赵广亿长得瘦，脸上的皱纹笑起来更深，眼睛都看不见了。他就喜欢有人跟他喝酒，所以马上接了宋远飞的台阶：你忙不是正常嘛！不用罚，我跟你走一个！
    两人这就算搭上话了。
    宋远飞提前打发走了元彤，尽管元彤是个优秀的职场人，但毕竟是女孩子，宋远飞怕她喝多，就让她回去了。
    酒过三巡，宋远飞可算坐到了赵广亿旁边。赵广亿这会儿舌头都大了，挥舞着筷子跟宋远飞说：远飞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起落太正常了，你要耐住性子啊。
    宋远飞整晚都没提工作，竟顺着前辈们的话题聊天了。赵广亿看他迟迟不提，索性自己提了。
    宋远飞被戳破来意，笑容凝固。
    赵广亿的意思很好理解，就是我帮不了你。
    但他太疑惑了，到底是哪里吹来的妖风，连他都能吹到？
    出于对赵广亿的信任，宋远飞果断问道：赵导，最近到底怎么了？
    赵广亿摇了摇头，不肯说：别问了，现在风声紧，你低调一点。
    说着，赵广亿又笑了：我听说你近期通告少了很多？塞翁之马啊！
    赵广亿言尽于此，宋远飞也不便追问。他端起酒杯，又跟赵广亿喝了一杯。
    酒局闹哄哄的，到很晚才结束。
    任航发信息问过宋远飞几点回去，宋远飞总回快了快了，到最后，任航一个电话打进来。
    宋远飞正送赵广亿坐车呢。
    他自己也醉得不行，还是坚持地做好晚辈的本分。手机响，他直接拒接。
    任航：
    等他把人都送走，宋远飞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重新拿起手机。
    他看手机屏幕都是双影的，费了半天劲，解锁成功，给任航打回去。
    电话接通的一刻，宋远飞脱口而出：喂，老婆。
    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讨好地找补道：任总。
    上学的时候，他叫任航老婆，是要挨打的。
    过去与现实交替，宋远飞的思维卡在夹缝里，好像自己是清醒的，嘴却不受控制。
    默了一会儿，任航才出声：你喝了多少？
    一点点。宋远飞边说还边比划，我没事，现在就回家。
    回家。
    任航喜欢这个词。
    地址给我，任航说，我去接你。
    宋远飞猛地摇头：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回去，我让门卫帮我叫代驾！
    他理不清为什么慌张，只知道情况不妙，自己要完蛋。
    结果这么一摇头，眼前更晕了。
    别逼我发火，任航的语气不容置疑，地址。
    宋远飞只好说了。
    赵广亿会选地方，这家酒楼地处偏僻，以会员制为主，客人非富即贵，就算宋远飞坐在路边，有人认出他，也不会大惊小怪。
    大家见过的明星太多了，不新鲜。
    不过深夜客人也少，宋远飞等待的过程中，只有一波人离开。剩下的时间，就只有他，和门口的保安。
    宋远飞眼前天旋地转，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跟他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