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顾南泽：“……”
    “行, 到时候位置合适的话, 我就搬过去。”他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宋如一连忙阻止：“等等, 哥你在哪里拍戏, 我要去探班！”
    “探什么班？我现在都不在燕京, 好好上你的学吧。”那边场记刚好在对他招手, “下一场，顾南泽你准备一下。”
    顾南泽站在绿幕边上，化妆师上前检查了一下他的妆容,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低头，”顾南泽低下了头，由着她给自己里顺头发。封文华站在一边看着, 手机铃声响起, 他拿出来看了看来电的是谁，往外面走了几步, 接起来后对着电话那端说着什么。
    顾南泽踏入场地, 摄像机移动, 在离他的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停下。这么近的距离, 他连眼睛的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下, 脸上的表情更是纤毫毕现。导演坐在摄像后面扇着扇子，点了点头, 对一边的副导演说了一句：“这小伙子不错，不怯场, 演技也不错。”
    副导演笑了：“人家好歹也是科班出身, 美国南加大毕业的，之前也有过演绎经历。”
    导演但笑不语，不过看着老搭档沉着的样子愣了一下：“真南加大毕业的，不是炒出来的？”副导演摇摇头：“不是。”
    他们拍的是一部民国剧，这个剧预计有五十集左右，顾南泽在里面的戏份大概是男四号，和男主角一样属于正义战营。在剧情中，他一开始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为人骄纵，目中无人。后来国破家亡，连走上抗战的道路也像是被时代不得已推着往前走的。
    其实人物有点平面化，除了脸能看之外没什么优点，要不是最后为一向被他看不起的男主角挡了一枪，人性的闪光点闪耀了一把，简直都没有什么特色。
    不过说真的，封文华将这么一个剧本送到顾南泽手里，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光光看这个不知人间疾苦大少爷的人设，就知道他是用心挑选过的。
    只是没想到顾南泽演技能给人带来惊喜，既然如此，以后可以选择的余地就大很多了。
    这边顾南泽在拍戏，封文华走出去接电话了，女主角坐在另外一边休息，看着场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她的经纪人：“这什么来头，以前没见过，封文华怎么会给一个新人当经纪人？”
    另外一边助理买了几个大西瓜回来，另外还有一杯柠檬红茶，插上吸管之后递给她，说道：“已经专门吩咐过店员的，没放糖。”见她接过去之后，才招呼人拿着西瓜到后面去切。经常在拍戏的时候买水果或是饮料请剧组的人吃，也算是一些明星收买人心的一种小手段了。
    经纪人瞄了一眼封文华走出去的方向，回答了自家艺人的问题：“听说他去华影签约的时候，是华影的副总亲自接待的。”女主角的眼睛眨了一下，转头问：“我之前对他的态度没问题吧。”
    “没有，不过我建议你对那位也客气一点，毕竟还要在这剧组待几个月呢，别老压人家戏。”
    女主角哼了一声：“演技比不过我，难道还要我让她不成。”
    这边在谈论顾南泽，那边也有几个在谈论的：“这顾南泽没想到演技还不错，怪不得那么多人想顶替都顶替不了。”
    “他演技虽然不错，可是这个男四号又不要影帝来演，过得去就行了，顶替不了是因为人家有背景。”其中一个笑笑道：“之前在确定演员之后，有个当红小生想插一脚，那个演技虽然不怎么样，但演这个角色也可以了。不像那个投资商本想塞进来的女二号，僵硬着一张脸，连镜头都不会找，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在华国娱乐圈里，好片子有好片子的拍法，烂片有烂片的拍法。主要的角色不说，不那么重要的比如小演员，有些是明码标价的。两万露脸，有几句台词的五万、十万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家长要掏的钱，而不是剧组支付的片酬。
    当两个条件差不多的人争同一个位置时，像顾南泽是先进组的，然后他有演技、有脸，那位当红小生脸也不错，演技一般却有流量，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了。接下来就要看背景了，顾南泽的背景保证了属于他的位置不会被人随随便便的夺走，于是完胜。
    这人一看就是要捧的，娱乐圈逢高踩低，顾南泽在美国片场也不是没经历过对亚洲人的歧视，他原来还准备好被人为难的，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有些让人受宠若惊。
    一天的戏拍完之后，回到宾馆里休息，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半躺在沙发上，啧了一声：“还是国内好，人热情又友善。”
    封文华坐在对面旁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是打开的，没有理会顾南泽刚才莫名其妙的话，“要不要过来看看你未来的团队有哪些人。”
    “团队？”
    “是的，团队，包括助理、宣传、公关还有司机，以后还要有专门的保镖，暂时预计大概十三人。”
    顾南泽其实对演员的团队并不陌生，在美国他遇见过有的明星光是造型就能有一个组，但是那要看什么咖位。他打了一个哈欠，手背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听你这么说，我差点都以为我已经是个明星了，而不是才开始拍第一部戏的新人。”
    封文华推了一下眼镜说道：“我在华娱待了这么多年，一双眼睛也算是会看人了，你是属于绝对会红的那种，而且你的家世，足够为你挡掉很多不堪的事。”说完之后他还开了一下玩笑：“只要你别突然退出就行了。”
    顾南泽懒洋洋的说道：“那就谢谢你的夸奖了。”他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他说道：“对了，你不用为我找房子了，我妹妹那里有一处房产，到时候搬过去就行了。”
    封文华问：“在什么位置，最好不要离公司太远，安全性还有隐秘性好一些的。”
    “她自己都记不起在哪个位置了，反正拍完离开剧组还有几个月，到时候再说。”
    封文华：“……”
    三个月后，封文华和顾南泽站在碧海方舟小区一座独栋式的别墅面前，陷入了沉默，光是看着这栋别墅还有它所处的位置，就知道九成以上的艺人这辈子都买不起。这个小区的风格是欧式的，每栋之间相隔不近，绿化面积不小，另外还有高尔夫球场之类的运动场所。
    顾南泽一马当先的进去了，看着院子里的花园露出翻新的泥土，有些嫌弃：“怎么只有一棵桂花树。”
    今凌是和他们一起过来的，她解释道：“原来还种了一片玫瑰的，但是没有专人打理，已经枯死了，你想要种什么花，我到时候让人过来处理。”
    别墅一共有四层，有阁楼、地下车库还有酒窖，因为这里的建筑规划时就按照欧洲风格建造的，因此每户还有不同的出路口让主人和佣人出入，相互之间绝不通行。
    顾南泽在一楼和二楼看了看，最后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
    封文华回忆起进门时遇到站岗的保安，小区里也日常有巡逻，这里的安全性和隐秘性肯定是没问题的。他对着顾南泽道：“说起来，娱乐园还有一位老戏骨好像是住在这里的，要是有机会，以后说不定可以上门拜访。”
    顾南泽一点都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他甚至没问那位老戏骨是谁，只是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别的都不重要。”想了想他拿出了手机，给宋如一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就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宋如一拿着手机沉默了很久，接着她猜测道：“你是不是去看房子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看房子了？”顾南祈不解：“是今凌跟你说的吗？”
    “不是，是因为你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说真的，我有点不习惯，这么温柔总觉得你会有什么阴谋一样。”
    顾南泽眉头一竖，语气不善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电话那端好像松了一口气：“现在好多了，你刚才说话的语气让我有点不适。”
    顾南泽愤怒的挂断了电话，在心里鄙视了宋如一同学一分钟，心想有的人就不配用温和的态度对待她，也不想想自己这个态度最多可能就维持三秒钟。
    今凌看着他的样子一怔：“怎么了，不是给如一打电话吗？今天周日，她应该有时间出来。”
    “不叫她了，我们自己吃。”
    “哦，既然这样，我得去玉城别墅那边。”今凌道，顾南泽不解的问：“去玉城干什么？”
    “那个，如一没有跟你说吗，你搬出来不久，她也搬出来了，平时要么在学校里待着，要么留在玉城别墅那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过顾家了。”之前有一次她去玉城，看到宋如一背对着坐在阳台上，是打坐的姿势。不远处就是湿地的大片景观，阳台下有清澈的流水，身处秀美寂静之地，和市区相比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要不是宋如一听到动静转头看到她，叫了一句今姐姐，将今凌拉回现实，她还以为宋如一是一个方外之人了。
    听了这话顾南泽的脸色微变，“她为什么不回去？”今凌有些纠结道：“这话我说不合适，你还是自己问她吧。”
    封文华在他们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走到院子里了，等两人都出来时，说了一句：“这桂花树不错，树龄看着很久了。”
    顾南泽并没有立刻联系宋如一，第一，他觉得宋如一不论在学校里住还是在玉城那边住，都是很正常的，她以前就不太回家；第二，她十八岁生日刚过不久，就开始住在外面，今凌还特地提起了，里面恐怕有什么事。
    但是有什么事呢？直到他演的电视剧开始在宣传，到了上映，两人之间见了一面，他都没有看出什么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啊。
    宋如一抬头看了一眼顾南泽：“鉴于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猜你有什么疑惑？”
    “搬出来住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很自由。”
    “你以前不自由吗？”顾南泽对她如此敷衍的话嗤之以鼻，宋如一吃了一块曲奇，喝了一杯顾南泽助理买的奶茶，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站了起来：“我约了朋友要去马术俱乐部，所以先走了。”
    “你一个学生，业务怎么比我还多？”
    “我本来就只是顺道来看看你，”宋如一对他微笑了一下：“而且不是我业务多，是你作为一个演员，业务太少了，你闲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宋如一离开前，和敲门进来的封文华还有助理打了个照面，她颔首称呼了一句：“封叔叔。”
    “如一这就走啦，不多玩一会。”封文华招呼她。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宋如一的脚步走在华影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过了几分钟，她敲响了另外一扇门，推开之后坐在里面的张小公子和乔锐一齐转头看着她。
    “呦，这么快就跟你哥说完话了。”
    乔锐直接站了起来，没有理会他小舅舅故意凄凄切切的语气说着类似：这如一来了就扔下小舅舅不管了的话，直接离开了。
    宋如一被他按着肩膀往外走，还在转头张望：“我都没有和张叔叔告别。”
    “一句再见而已，不说没什么的。”乔锐站在电梯里时才问她：“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这样你就不用上来了。”
    宋如一无辜道：“要是你们再说什么重要的事呢？”
    “如果在说什么重要的事，你敲门一样打扰，你就是觉得有意思吧。”宋如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乔锐无奈的笑了起来。
    马术俱乐部里，宋如一对着沙利亚，突然说了一句：“要是它能变小一点就好了，我就可以直接把它随身携带了，而不是每隔一周或是两周才能来看它一次。”
    “很不错的想法，”乔锐坐在马背上，俯身对她伸出手：“要一起跑一圈吗？”
    宋如一摇摇头：“你先去吧。”
    乔锐也不强求，直接控制着沙利亚转头小跑着走了，她倚在跑场外围的栏杆上，秋天的阳光洒在树上、身上还有青黄交接的草地上。
    一直照顾沙利亚的德国教练递过来一张宣传单，她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张赛马比赛宣传单。
    “比赛1月28号的香港沙田马场举行，”教练对着她说道：“露易丝，我原来就是一个骑师，知道好的赛马是什么样的，沙利亚就是天生的赛马，它应该驰骋在赛场上，而不是被养在无忧无虑的俱乐部里。”
    “如果你愿意让沙利亚参赛的话，俱乐部推荐的三匹参赛的赛马里，肯定会有一个它的位置的。”
    宋如一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的沙利亚载着乔锐从远处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到了两人的面前，要不是最后乔锐控制得当，沙利亚嘶鸣了一声扬起了高高的马蹄，停了下来，恐怕就要越过栏杆，继续奔跑了。
    但是即使如此，也掩饰不住它想要继续奔跑的心情，奈何乔锐拍了一下它的脖子，沙利亚只能不情不愿的站在几人边上，让他下去。
    过了一会儿，沙利亚上前蹭了蹭宋如一。宋如一安抚了一下它，对着教练说道：“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觉得，沙利亚会让除了我还有乔锐之外的人骑吗？或是你上？”
    已经年近五十的德国教练夸张的哦了一声：“我就算能够参赛，但是也是会拉后腿的，我的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够作为骑师参赛了。”
    乔锐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然后将视线放在了宋如一的手上，之前她手中可没有拿着这张宣传单。拿过来看了一眼道：“这个时间，我应该在美国参加面试。”
    等等，宋如一顿了一下后道：“我有时间啊，我可以亲自参赛。”
    德国教练连忙阻止她：“不，不，露易丝，赛马比赛和平时在草场上小打小闹可不一样，在赛马的时候，就算你站的两米远，跑过去带起的风都能把人刮倒。”
    这话当然是夸张了的，但也足够说明一些事了，“而且，骑师们都是要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的，现在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了，恐怕已经来不及练习了。”
    宋如一更加觉得可以参加了：“还有一个多月不是吗？而且，我们只是参赛，又不是奔着金牌去的，就算半路被刷下来也没有关系。”
    教练的表情依旧不太赞同：“可是沙利亚是能够冲刺到决赛的选手，我平时带着它训练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它的气血充盈、精力充沛，简直像是永远不知道疲惫。”
    宋如一搂着沙利亚的脖子，沙利亚顺从的低头靠着她，“……你这么夸奖她我很开心，但是我觉得我自己被小看了。”
    “我绝对没有小看你的意思，但是没有良好的体格，是不能成为骑师参赛的，那会非常痛苦。”
    这位不善言辞的德国人简直要用所有的词汇来阻止宋如一的想法了，但是宋如一看上去一意孤行，她翻身上马，留下一句：“别这样，你要记得，是你把宣传单送到我的面前的，还有，我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随即一人一马像是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德国教练呆了一下，然后愤怒了起来，他暴跳如雷的喊道：“她没有穿戴防具，在开始居然用这么快的速度！要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是会被摔死的。”接着呸呸两声，吐掉了刚才被马蹄子扬到他嘴里的草屑还有泥土，一脸担忧的朝着跑离的方向看去。
    “乔，你干什么？！”教练看着乔锐骑上另外一匹马追了上去，连忙喊道：“你现在追不上她的。”
    但是乔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其实他心里也知道，现在追上去，是肯定追不上的，除非宋如一在那里停下来等他。
    教练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我要不要先让救护车过来待命？”然后他拿出了手机，有些犹豫要不要拨打。
    明彦有一次说过，俱乐部里那位王牌教练的冷笑话实在让人无所适从，其实他用心一点就会发现，也许人家说的并不是冷笑话，而都是真的。
    乔锐骑着的马并不像沙利亚一样认定了主人，它的血统不错，各方面素质也可以，但是并没有到赛马的程度。常常为一些有技巧，骑过几年马的会员准备。
    之前乔锐就和它相处过几次，是一个温顺从来不会发脾气的小姑娘，和沙利亚那个骄傲的小公主可不一样。有能力的人总是有脾气的，马也是一样。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他在一处缓坡上看到了悠然自得站在草地上的沙利亚，而宋如一站在小山坡的一棵树下。乔锐松了一口气，让两匹马站在一起，迈步往山坡上的方向走去了。
    “你刚才的举动太不恰当了。”
    仰头在看棵树的宋如一听到这话的语气怔住了，她转头看到了沉着脸的乔锐，他眼里的情绪，是愤怒？
    “你生气了？”她问。
    乔锐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你不管自己的安全用这种速度跑出去，现在居然还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宋如一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拍了拍乔锐的，他不为所动，衣摆又被拍了一下。无奈之下，在她旁边一同坐了下来。
    “我相信我自己不会出事，不会被摔下马，你相信吗？”
    乔锐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将视线放在了沙利亚身上：“如一，你很自信，也很自负，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沙利亚只是一匹马而已，它不懂得控制自己，你就要学会如何抓住它的缰绳，而不是跟着它一起胡闹，如果你出事的话，我……”
    宋如一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这话要是被它听到的话，恐怕它就要对你闹脾气了。”
    乔锐冷哼，宋如一屈膝，将头靠在上面看着他：“脾气真这么大啊？”
    等到回到了俱乐部里将沙利亚送回栅栏，她才知道真正的脾气大是什么样子的。因为破天荒头一次，宋如一被人用一种极其严厉的语气指责，责怪她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没错，就是那位差点拨打了救护车电话的王牌教练，而乔锐对此并不阻止，居然还乐见其成的样子。
    教练说完之后心想，还好他没有打那个电话，听说华国的救护车出动之后，是一定要接个人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