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11是辆小巴，逼仄的车厢，人挨着人站着。
    林沐冉找了个把手扶着，身后站了个壮汉。
    壮汉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整个身子压在林沐冉的后背上。
    林沐冉的后背被邵雪妍挠的生疼，再加上壮汉庞大的身躯。
    她实在受不了了。
    “你……”
    “麻烦让一让啊。”新的一站到了，司昂扯着嗓子从前面挤了过来。
    艰难的走到壮汉跟前，笑嘻嘻地说道：“叔叔，劳驾往后挪挪呗～”
    壮汉装作没听见。
    司昂嘴上还在客气，手下却丝毫不留情，一个反手就把壮汉推倒在地。
    “你他妈想干嘛！？”壮汉大骂。
    司昂眼里全然没有刚才的笑意：“要不要把警察找来，你就知道我想干嘛了。”
    车厢内的人也不是傻子，情况显然明了，大家对着壮汉小声议论，壮汉被人看的心虚，赶紧拍打着后门，落荒而逃。
    “你怎么在车上？”林沐冉嘟囔了一句。
    “跟你一路了，你才发现？”司昂发现林沐冉是个粗线条，刚才的猥琐男也是，她的警惕性一点都不高。
    司昂语气不善，林沐冉也一肚子气，甩了他一辫子，林沐冉装作不认识他。
    林沐冉不理司昂，司昂有点烦。
    实在憋不下去了，这才开口道：“不是我想了一路了，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气什么？”
    从今天俩人躲在操场抽烟到刚才对话，除了医务室他说话重了点，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啊？
    “你要是因为我让你闭嘴生气了，我向你道歉，以后只有你让我闭嘴，我绝对不会让你闭嘴！”司昂态度很诚恳。
    消一半了。
    不过，林沐冉还是没搭理他。
    见人家还是一脸高冷，司昂委屈的不行，扯了扯林沐冉的袖子说：“你倒是说出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林沐冉轻飘飘地开口。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真正意识到错误的人，不需要别人说出来。”
    “就是因为我意识到了所以我才需要你指点迷津啊！”
    “那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错在哪儿了。”
    “我去。”司昂真是佩服林沐冉，这都能掰扯。
    “胡庙村站到了。”
    林沐冉下车了。
    “走那么快干嘛？”司昂跟在林沐冉后面。
    “谁准你跟着我？”
    “你又不告诉我为什么生气，我只好跟着了。”
    “......”林沐冉停步。
    扭扭捏捏，拖泥带水实在不像她。
    林沐冉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可能是被邵雪妍那一球砸傻了吧。
    既然察觉到不对劲，林沐冉也不再绕圈子，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们俩同班也有些日子了，算不上朋友起码也是熟人吧，我天天给你买烟，虽然钱是你花的，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我和别人打架你不帮我就算了，你倒好还帮着别人？你和邵雪妍很熟吗？她有帮你买过烟吗？”
    林沐冉的占有欲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好比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和司昂更好，她就见不得司昂向着别人不向自己，所以才踢了司昂那一脚。
    事后冷静下来，她和司昂又是什么关系？她凭什么不准司昂向着邵雪妍？说不定司昂和邵雪妍关系比她想象中的好呢？不然邵雪妍也不会暗恋司昂，她气自己的自作多情。
    把心里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非但没有舒服反而更烦躁了。
    总归还是更气自己多一点。
    林沐冉想抽烟，不过烟盒好像拉教室了。
    司昂可算是听明白了。
    就为这点儿破事儿，和他闹一路？
    “首先，我和邵雪妍不熟，认识她一年多了，和她说过的话还没有和你一天说的多；其次，我没有帮她，拦你不拦她是怕她动手我好护着你当肉盾。”
    林沐冉瞪圆了眼睛，当时司昂好像是站在两人中间，面朝着林沐冉，刚好挡住了后面的邵雪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谁说我们不是朋友了？吸了你这么久的二手烟，我连当你朋友都不配？”
    林沐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倒也不是不配。”
    “呵。”司昂气笑了：“那我还得多谢您看得起我呗。”
    自知是她误会了司昂，林沐冉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甚至带了一点点讨好的意味。
    “算我小心眼了，你大人有大量，请你喝东西，原谅我？”
    司昂把脸偏过去，一杯饮料就想打发他？没门！
    “这就是你求朋友原谅的诚意吗？”两极反转，司昂逮住机会可不得好好过过嘴瘾！
    林沐冉微愣，她没交过朋友，不知道一般朋友间和好的方法。
    “那不然你想怎么样？”
    “中午陪我吃饭，放学陪我喝饮料。”
    司昂盯着林沐冉的秀眉，怕她拒绝，又赶紧说着：“当然了，都是我掏钱。”
    “可以。”林沐冉不懂司昂怎么想的，不用她花钱请客，那他这个求和图什么？
    “你答应就行。”目的达到，司昂的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话说，你来胡庙村干嘛？”
    周围被拆的什么不剩，只有围起来的建筑工地和满嘴的灰尘。
    “胡庙村怎么成这鬼地方了？”司昂嘀咕。
    林沐冉侧目：“你又知道了？”
    “你这不废话吗？当年最有名的红灯区，城中村里头属胡庙村名气最大。”司昂说完意识到了不对。
    他一身心健康的优秀小青年怎么能对红灯区如此熟悉呢？这不叫人误会吗？
    “那什么...你别多想啊，我会知道是因为这儿离红风厂就两站路，我小舅以前是红风厂工人，我小时候经常来这边，所以才知道那么一丢丢......”司昂叽里呱啦地解释了一大堆，也不管林沐冉听进去没，反正他心里可没鬼。
    “你小舅是红风厂哪块儿的？”林沐冉随口一问。
    红风厂是Y市当年最大的厂子，底下挂钩的小厂有二十多个，厂子效益最好的时候是能养活全市的水平。
    老一辈的人经常开玩笑：“走两步就能碰见个同事，大家都是吃红风厂大食堂的饭过来的。”
    “我小舅是仪表厂的工人，叁年前下岗了。”仪表厂是最后一个倒闭的工厂。
    “这样啊......”
    司昂感觉到林沐冉有些心不在焉。
    “要不我带你过去看看？厂子好像还没拆呢？”司昂试着询问，反正也是瞎晃悠。
    “也好。”林沐冉答应了。
    司昂按照记忆，领着林沐冉拐进了条小巷子，这里还有几家钉子户没拆，正是饭点，林沐冉闻到了大米蒸熟的香味。
    “慢点。”小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
    “要不要扶？”司昂把手伸过去。
    林沐冉微怔。
    前面有个大水坑，糟糕的是她今天穿了双白球鞋。
    犹豫了一下，林沐冉把手递过去。
    司昂的手掌有点烫，林沐冉想，冬天要是用来护耳朵，一定特别暖和。
    “你脸怎么红了？”林沐冉问。
    “...专心看路。”
    司昂牵着林沐冉沿墙根儿走着，前面来了辆电动车。
    “小林子？”电动车停了下来，车主是个叁十岁出头的男人。
    “你...回来了？”胡长年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沐冉。
    司昂回头：“你认识？”
    “你认错人了。”林沐冉神色自若，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
    胡长年急了，赶紧把帽子摘下，指着自己：“我啊...嘴叔！你不记得我了？”
    “抱歉，你真的认错人了。”林沐冉往司昂身后躲了躲。
    “叔，我们第一次来，您可能真认错人了。”司昂捏了捏林沐冉的掌心：“我们走吧。”
    林沐冉点了点头。
    身后隐约还能听见一声：“不可能啊...我怎么可能认错......”